“能进谢府干活,已然是奴婢三生有幸,何谈蹉跎呢?” 听到宁萱儿提及谢枕鹤时,阮妙盈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掀了掀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宁萱儿,眸底陡然生出几分冷意。 但很快,她就将这点情绪压了下去。 阮妙盈摇了摇头,莞尔道:“这便是赌气话了。” “你留在这府里,若将来嫁与哪个小厮,生出来的孩子也只是家生子,你可曾想过?” 宁萱儿顿住,眼神有些闪躲。 呃,她还真的没想过。 因为她从来没考虑去嫁给一个小厮。 阮妙盈见她神色有异,以为是有所动摇,浅笑着从腰间取下一枚带着红络子的玉佩,递给宁萱儿:“萱草,这枚玉佩是极为难得的宝物,我将它送给你,权当做是给你添份嫁妆。” 宁萱儿瞪大双目,下意识想要推拒,却被阮妙盈捉住手腕,强硬地被迫接受了这枚玉佩。 宁萱儿怔愣着看着掌心触手生温,一看品相便知价格不凡的玉佩,细眉拧紧。 “表小姐,这怎么使得?” 阮妙盈沉静看向她,声音柔和却不容置喙:“我会替你寻一个好人家,等到定下婚事来,我便会请示舅母,赎回你的卖身契,放你自由。” 一旁的绣荷站不住了,情急之下大声阻拦:“表小姐,请三思!” 她无法理解,刚刚阮妙盈还和她说要对付宁萱儿,怎么一下子便转了个态度? 绣荷愤怒地朝她二人走来,狠狠将宁萱儿一把推开,跪在阮妙盈身前,眉心皱成一团。 “表小姐,宁萱儿不过是个粗使丫鬟,凭什么能受到您如此厚待!”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从小侍奉到大的小姐,眼眶红了一圈。 明明她才是与阮妙盈一同长大的,可这么多年来,阮妙盈从未提起过要为她寻一个好出路的事,如今却要这样抬举这个小贱蹄子! 凭什么? 她没等到一个答案,只等来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绣荷被这一巴掌扇侧了脸,她捂着泛着火辣辣痛的右颊,又是困惑,又是委屈地瞪视着阮妙盈。 阮妙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呵斥道:“蠢货!” 从来有善待下人美名的表小姐,第一次明面上动了怒。 她的嗓音陡然变得森冷,指着门外道:“滚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绣荷喉咙发出一声呜咽,而后便憋着一口气愤愤然起身,连礼也没行便踏着沉重的步伐往房外走去。 经过宁萱儿时,绣荷还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宁萱儿不懂这主仆二人唱的是哪出,尴尬看向阮妙盈。 却见她又和善一笑,神情恢复了方才的温柔:“我都听说了,她时常刁难你的事。绣荷无容人之量,我以后会好好管教,你不必与她一般见识。” 她垂下眸,又从宁萱儿手上拾起了那枚玉佩:“这玉佩,你便好好收着,就当全了我一个做主子的心意。” 阮妙盈眸光真挚,亲手将那玉佩系在了她的身上,长睫在眼下扫下一块阴影:“记得,一定要天天带着。”
第4章 “怎么这么怕我。” 走出房门时,宁萱儿还停留在刚刚的恍惚情绪中难以自拔。 她垂眸看向自己腰间,玉佩好好地挂在绦带间,其下红穗随着自己走路的步伐而时不时摆动,在她这身用低廉料子制成的衣衫对比下,显得格外突出而瞩目了。 要不还是将玉佩收起来,好好放着吧。 宁萱儿烦忧地想着。 可是一想起临走前阮妙盈对她的嘱咐,宁萱儿蠢蠢欲动想要解下绳子的手又放下了。 若真的取下来了,被表小姐看到拿她是问,可就糟糕了。 宁萱儿陷入百般的深深纠结中,完全没注意到眼前不知何时已站定了一个人。 在余光瞥见那一抹翠色裙角时,宁萱儿才猛地停下脚步,惊讶抬起头。 只见绣荷环抱着双臂,柳眉紧蹙睨着她。 宁萱儿愣住,下意识握紧腰上那枚玉佩,悻悻道:“绣荷姐姐,怎么了?” “是有什么活要我去干……呀!” 宁萱儿话还未说完,绣荷便扯住她的手腕,而后卯足了劲一把将她的手从玉佩上扒开。 由于两人拉扯动作过于迅猛,那原本系得便不是很牢固的红绳也被连带着扯断。 “啪嗒”一声,玉佩被甩到了地上。 宁萱儿瞪大双眸,声音染上薄怒:“绣荷,你是不是疯了!” 绣荷闻言怔住,而后神情比方才更加勃然:“你说什么?” “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 绣荷面色涨成赤红,怒极反笑:“怎么,得了小姐赏赐,便想骑到我头上来了?” 宁萱儿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毫不退让道:“我从前对你一忍再忍,换来的只是你步步紧逼,和得寸进尺的欺辱。” “你我同为丫鬟,都是奴才,谁又比谁高贵?” 宁萱儿瞥向那枚孤零零躺在地上的玉佩,冷笑一声。 “你自恃表小姐的亲信,不也说被赶出来,就被赶出来?” 绣荷顿住,下意识捂住她还泛着淡红巴掌印的右颊,气到开始发抖。 “你住嘴!”绣荷似是终于忍不住,像烧开了的水壶般尖叫着,将积蓄的怨恨全爆发出来,扬起手便想给宁萱儿一记耳光—— 事出突然,宁萱儿来不及躲闪,方想闭上眼睛,下一刻,一只手牢牢抓住了绣荷的手臂。 绣荷竭力想要挣脱,却被攥地死紧,仿佛能听见骨头破裂的声音。 宁萱儿鸦睫轻颤,不可置信地看着绣荷身后的人。 “……二少爷?” 她咬住双唇,用微弱的气音讷讷道。 方才还颇有气势的宁萱儿,见着谢枕鹤便仿佛见了猫的老鼠,周身气焰顿时灭了。 绣荷原本怒目圆睁,听到这句话立马回头,脸色煞白。 什么? 二少爷为什么会出现在碧玉院? 谢枕鹤眸光冷峻地看着绣荷,总是挂着笑的脸上竟是面无表情,森然恐怖。 他蓦地松开手,绣荷便因为突然失力向前一栽摔在了地上。 绣荷双手磕在地上,吃痛一声。 谢枕鹤却连眼皮也未曾抬起,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轻轻地擦拭着掌心。 仿佛刚刚抓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秽物。 绣荷何曾受过这般羞辱,可因为对方是无法招惹的人,便只能把这酸楚嚼碎了咽下肚子,窘迫地自己撑着地面想起身。 “让你起来了么。” 眼瞧绣荷挣扎着便要站起来,谢枕鹤漠然地抛下这几个字。 “青天白日在谢府院落喧闹,成何体统?” 绣荷眉角一抽,只能咬着牙跪在原地。 她扯出一个笑容,讨好看着谢枕鹤:“二少爷,奴婢只是想教训一下底下的丫鬟,不想碍了您的眼,实在是对不住。” “只是不知道,你今日怎会大驾光临碧玉院?” 谢枕鹤神色自若,掀了掀眼皮:“来见一个人。” 一边说着,谢枕鹤将视线移到宁萱儿身上,停留了许久。 他的目光仿若化为实体,烫得宁萱儿身子一颤。 绣荷敏锐嗅到这两人之间的怪异之处,眉头拧紧。 谢枕鹤抬起长靴,向前迈步,朗润嗓音继续道:“再来做一件事。” 经过那枚玉佩时,谢枕鹤特意垂眸看了一眼,而后将玉佩踢到绣荷面前。 绣荷僵硬看着已经裹上一层尘土的玉佩,不解看向谢枕鹤。 一眨眼,谢枕鹤又恢复从前那般翩翩公子的模样,嘴上是在和绣荷说话,眸光却落在了宁萱儿身上,弯唇轻笑道:“方才我无意听到你二人争吵,恐怕就是为了这个吧。” “一块玉佩而已,不如我替你们小姐做主,将这玉佩赏给你,让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 绣荷愣住,不知道为何谢枕鹤突然变脸,变得善解人意,还将此物给了她。 她生怕别人同她抢,来不及思考就连忙将那玉佩捡起藏进怀中,大喜过望连连点头道:“多谢二少爷体恤!” 谢枕鹤嘴角轻泄出几声意味不明的笑,而后在走到宁萱儿身侧时,悄悄在她颈侧低语道:“怎么这么怕我,但……” “今日不是来找你的。” 随着他呼出的热气喷洒到眼前少女细长的脖颈上时,他看见宁萱儿微不可察地抖了抖。 谢枕鹤的面上笑意更深,放大了声音:“你也不必可惜那玉佩,晚些我会遣小厮来,赠你一样与那玉佩价值相符的物件。” 宁萱儿想不通他这样自找麻烦是为了什么,虽然心里因着对他天然的恐惧而害怕到了极点,却还是只能勾起一抹讪讪的笑,小心翼翼:“多谢少爷,帮我们化解矛盾。” 声音软糯糯的,又带着独属于她几分媚意。 说完,宁萱儿便迅速将头转了回去,作鹌鹑状猛盯着地面,仿佛地上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东西。 谢枕鹤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朝房里走去了。 可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在离她最近的时刻,宁萱儿好像感觉到谢枕鹤的小拇指,在她掌心悄悄勾了一下。 她背脊一僵,而后用另一只手滞滞地抚上了被谢枕鹤碰过的地方,出神地摩挲了起来。 一旁的绣荷将一切看在眼里,强忍住发作的念头,深深地提起一口气。 “狐媚子……” 她极小声地喃喃自语道。 一定是她勾引了二少爷,二少爷才对表小姐这么冷淡。 她一定要告诉表小姐,让她看看这女人柔顺画皮底下藏着怎样的狼子野心。 * “为什么!” 谢枕鹤方离开碧玉院没多久,屋内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摔砸声。 宁萱儿为了躲开谢枕鹤,特意跑到院落偏僻处歇脚,却还是能清晰听到这动静。 她猛地循声望去,脖子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阮妙盈是最矜持端庄的人儿了,怎么会动这么大的怒? 还是在那二公子 走了之后…… 二公子来的时候,不是还说要找阮妙盈么?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萱儿这边困惑不解,绣荷那边也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主仆之间的关系就像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哪怕方才阮妙盈对她痛下狠手,她也是真心期盼着她能越来越好的。 毕竟若阮妙盈真的成了少夫人,她也能跟着沾光。 所以当刚刚看见谢枕鹤来找阮妙盈时,她心里是极高兴的。 她以为谢枕鹤是来与阮妙盈商量结婚之事,阮妙盈多年夙愿也终于能够达成。 可看眼下这个场景,却绝非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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