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月楹一霎噤了声,忆起马车里的吻,没忍住伸出舌尖舔一舔唇间,几晌过去,终是有些害臊,往罪魁祸首那嗔上几眼,拂裙在他身侧入座。 席间商恒之捉着薛瞻推杯换盏,叹道:“未料你当真有些本事,如今我这颗心,总算是有一半落回了原处。” 商月楹笑吟吟搭腔,“那另一半呢?” 商恒之剪起两个稍稍下垂的眼皮子睐她,语气幽幽,“另一半,自是看你夫婿的表现了,他年复一年将你捧在手心里,我便将另一半心揣回原地,他若欺负你,我便要他好看。” 商月楹喜滋滋去揽他的胳膊,“爹爹!就晓得你懂我!” 这厢泄出几丝笑,薛瞻举起杯盏敬岳父,“那便由时间来见证,岳父的另一半心能不能稳当落回原地了。” 秦意暗窥自家女儿许久,心内咂摸几晌,陡地扯一扯商月楹的袖摆,与她贴耳,“那日阿娘问你喜不喜欢他,想来你是有答案了。” 商月楹原本很是得意商恒之替自个撑腰,两条眉正飞着,此番听见秦意咬耳,夹菜的动作稍稍一顿,不免转目去瞧薛瞻。 他仍是那副神色,哪怕是被她爹爹当着面敲打,却也不恼,只自顾向她爹爹保证,往后定会年复一年将她捧在手心。 大约她的目光有些炙热,被他一霎察觉,但见他侧头回望她一眼,冲她无声笑一笑。 商月楹抿起两片红唇,却难以压下要往上弯起的唇角,几晌才轻声道:“嗯,阿娘,我喜欢。” 用罢晚膳,商月楹欲陪秦意逛园子,却被商恒之摆摆手拒绝,“你阿娘有我陪着逛园子,要你陪甚么?汴梁河边热闹,你与他去逛逛,改日再回来吧!” 听得如此,商月楹努努嘴,只好与薛瞻一道出府。待跨槛而出,见了元澄去套马车,商月楹忙唤停他,“元澄!先别去套车!” 仰面扫量天色,她牵起薛瞻的袖摆,自顾旋身往巷外走,“我四处逛逛,元澄,你先回绿水巷罢!” 闻声她欲闲逛,元澄摸摸鼻子,没说甚么,笑嘻嘻赶了车离开了。 二人慢悠悠行至坊市,恰巧停在一间首饰铺前,商月楹一霎来了精神,忙拽一拽薛瞻,“我与春桃约着冬至补过生辰呢!进去瞧一瞧,寻支适合她的簪子!” 薛瞻遂与她一道进去。 挑拣几晌,商月楹最终选了支淡雅的桃花软簪,甫一出铺子,她笑吟吟摊开手,“春桃的生 辰礼有了,夫君,我的生辰礼有什么呀?” “你想要什么?”商铺檐下的灯笼昏黄,她瞧过来的一双眼像是吸进了流萤幻彩,薛瞻不免咂摸起她的心思,低声道:“替你装满妆匣?将我整个人捆紧送给你?还是......” 未几他失笑摆摆脑袋,叹道:“楹楹,我全副身家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我是真猜不出你想要什么了。” 这厢将他稍有赧色的脸纳入眼底,商月楹抖着肩笑一笑,揽着他的臂膀往河边去,“你说得也对,还有几日呢,届时再说。” 其实,她也未曾想好,想要个甚么生辰礼。 不紧不慢绕河畔走一圈,甫一抬脸,商月楹却在一处茶摊前窥见宁绪之。 宁绪之端坐于内,指腹绕着杯口打圈,见了她,复转目瞧薛瞻,几晌翕合两片唇,到底只颔首。 瞧出他有话要讲,薛瞻似笑非笑捏一捏她的手腕,嗓音里拖出一丝迤逦的逗弄,“不过去?” 商月楹顷刻间抬脸嗔他,“你什么语气?酸极了!” 薛瞻:“我没有。” 带着薄茧的指腹却不停往她腕间来回摩挲,叫她觉着,若她往宁绪之那头拐了半步,他便立刻叩紧她的手,将她狠狠拽回身边。 “......醋劲真大。”她努努嘴,剪起胳膊晃一晃他的手。 孰料薛瞻陡地松了她,将脸撇去一边,“去吧,与他把话说清。” 诧异瞧他转背不看自个,商月楹暗暗在心内发笑,只道这人分明小气,却强装大度。 立在原地细细琢磨,商月楹最终拐步往茶摊去。 凑近了,窥清茶摊老板的面容,商月楹才一霎忆起眼前的茶摊她曾来过。 那翁老板显然认出她来,却偷偷瞄一眼宁绪之,未再与她寒暄。 几步行至宁绪之身前,商月楹抿着唇未启声。 宁绪之遂指一指对面的圆杌,“不坐下来说?” “......不必了,”商月楹摆摆首,垂眼瞧着腰间的印花腰带,“见你有话要讲,是以,我才过来。” 宁绪之却沉默饮茶,像在斟酌该如何泄出心内的话。 见他拖沓,商月楹索性道:“那日你讲,觉着我嫁与他不安稳,虽不知你为何会如此想,但你也瞧见了,我如今很安稳。” 几晌才听宁绪之涩声开口:“你就这样相信他的谋算?” 他仍有满心的不甘,满心的懊恼。可有时就是这般,晚一步,差之千里,哪怕再追赶千百步,亦追赶不上了。 适逢茶摊外有一家三口嬉笑而过,当先那位娘子盛开笑颜,瞧着约莫只有四岁的女童被男子扛在肩头,见了外头的灯火,兴奋得直扑男子头上的幞头。 很是平凡,却又很是幸福。 商月楹恍惚间忆起幼时她与商恒之、与秦意亦是这般,夫妻二人自从有了她,追崇一生的东西便是顺遂。 辗转忆起商恒之几度叫薛瞻进书房,忆起秦意那些言语下的暗示。 那些不过是为了她,才对他反复叮咛,甚说是找好退路。 商月楹复旋身遥望立在树下等她的身影一眼,心内只觉着,他的确做到了。 故而再正视宁绪之时,她只笑一笑,“我并非是信他的谋算,我是信他曾说过的话,会叫我平安顺遂罢了。” 不再暗窥宁绪之是何神情,她自顾转背离去,在流萤灯火下奔向薛瞻—— “醋坛子,我方才想好要什么生辰礼了!”凑近了,她细细喘气,揽起他的胳膊晃一晃。 薛瞻铺开唇角的笑,拂开她鬓旁散落的碎发,“想要什么?” “回一趟扬州!再回一趟嵊州!”她面上笑意更甚。 他揽撷她的手指握在手心,“为何?” 未料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傻呀!你我成婚快一年了,你还未见过我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两家的亲戚呢!” 末了,她反勾他的手指,“你的外祖父虽与世长辞,但外祖母仍在扬州,我也该见见。” 薛瞻缓缓停了脚步,垂目扫量她的花颜。有时他当真觉得,她着实替他带来了太多温暖,他的心房益发贪婪,撕开了一条口子不停汲取,她却有更多的暖意流进他的心房,将其溢满。 定定瞧她半晌,他倏软眼眉,扯开一丝温柔至极的笑,“好,听你的。” 商月楹未料他笑得如此温润,怔松片刻,悄悄呵斥扑通狂跳的心房,陡地抬起手反复揉搓他的脸,“这样笑做什么呀?光是这个模样,谁能想到你是往日那个心狠手辣之人!” 薛瞻却不搭腔,自顾牵了她往河畔走。 待走上荧桥,他却蓦然停步,揽撷她的手益发紧,“那你可有后悔?” 商月楹侧首睇他,两片红唇甫一动,却被他俯身衔住。 双唇相触,只轻轻一瞬。 汴梁河仍是那番热闹光景,葳蕤灯火映入河面,牵起幻彩的光。 有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从桥洞飘出,他却牵起她的手在半空晃一晃,哪怕是隔着那样吵嚷的动静,她仍听清了他含着一丝迤逗、却又万分笃定的自问自答—— “楹楹,登上我这艘贼船,就不能再下去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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