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不到顾宴书回来了,这里哪怕不是荒山野岭,却也没接生婆,她只能依靠自己生下来孩子。 凌霄顿时慌了,后有追兵他不敢停车,可王妃即将生产,他要是不停,王妃就会有生命危险。 就在他思量间,车后马蹄声接近,一道如阵雨砸落的声音冷冷响起,“你要带本督的夫人去哪儿?” 他们的马车瞬间被包围,凌霄长剑已出鞘,警惕地看着四周。 王爷给他的使命是保护王妃,哪怕是豁出他这条命,他也要保王妃平安! “本督的夫人即将要临盆,你此时将她掳走,到底居心何在!” 林羽植剑指凌霄,阴沉地勾起一抹笑,纵使顾宴书能保住一个侍卫逃脱,那又如何?他马上就送他去地下对顾宴书表忠心! 人多势众,凌霄打不过他们,他只能赌林羽植一刻心软,大喊道:“王妃要生了,你要做甚!” 林羽植一愣,随后大喜说:“快!快叫产婆下车!” 他知道陈窈被顾宴书的手下带走的那一刻快要疯了,连母后叫他进宫防卫都顾不得了,冯家的军营都是一等一的将士,不会让母后受伤。 而这种关键时刻,只有他带来了产婆给陈窈,独一份的情意会让她记得他的用心良苦。 林羽植可以将陈窈和顾宴书的孩子视如己出,她说得没错,这孩子身上也算是流着他的血,但一切的前提是陈窈安心在他身边当总督夫人! 为他生下第二个、第三个孩子,他都可以既往不咎! 前线已传来了顾宴书跳下悬崖的消息,只等顾链写下退位的诏书,他就能与陈窈喜结连理! “把他给本督拿下!”林羽植瞥了一眼凌霄,立即有侍卫上前将凌霄压住,尖锐的刀锋架在他的脖颈。 凌霄他跪倒在地,刀冒出的寒气直逼他的眼底,连同扬起的剑也硬生生地放下了,为了王妃平安生产,他得忍一! “拿热毛巾、剪刀、盆!快快快!”产婆几人拿来事先备好的几块红布遮挡门窗,将狭小的马车设为产阁。 闷热的车内,加之肚子传来的阵阵绞痛,令陈窈汗流不止,发丝浸湿黏住她的面庞,泪与汗交织,她凄惨的声音久久回荡。 几炷香过去了,夜也越来越深。 林羽植在外面听得心急如焚,不时望向紧闭的车门,却也帮不上忙,来来回回地踱步,都说女人生孩子是半只脚踏入鬼门关,他这次是真切地感受到了! 眼见几盆几盆的血水从车内端出去,他朝里面大呵道:“保证夫人顺利生产,本督赐你们黄金万两,但若有任何差池,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产婆们深知此事还关系到自身安危,不得有一丝怠慢,顿时打起来十二分的精神。 “夫人!您再用力!孩子的头马上就要出来!”产婆指头沾染鲜血,轻撩她覆在身上的红布,焦急地说。 陈窈双手抓紧垫在后背的薄被,下半身猛足了力气,憋红的小脸扬起,红色血丝紧跟着密麻地冲出。 下一刻,只听陈窈几声惨叫伴随着婴儿的啼哭,孩子总算落地了。 “恭喜总督大人!是个男孩!”产婆一家人的性命全在林羽植的手上,所以孩子一生下来,她立即抱着孩子邀功! 林羽植抱着有些皱巴巴的小婴儿,狠厉的面色忽地温情一笑,对有功的产婆们道:“赏!” 产婆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笑着道:“多谢总督大人!多谢总督大人!” 林羽植得了孩子喜上眉梢,像是已经看到了他与陈窈往后的甜蜜日子,随后冰冷的视线扫过蠢蠢欲动的凌霄,“把他给本督杀了!” 压在凌霄后背的侍卫得令,执刀对准他的心胸,准备刺去! 凌霄双肘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压制住,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连眉头都没有皱,挺起胸膛,闭上了双眸。 “嗖”的一声从长空袭来,凌霄睁开了眼睛,只见一支利箭正中男人的心口,他挥起刀的手犹如石化一般定住,眼珠瞪大直直倒地。 数十支如雨般的箭唰唰射来,凌霄趁机挣脱束缚,黑眸顿时如盯着猎物的鹰隼瞠起,手疾眼快地抽出侍卫的刀,光影一般的速度将周围的侍卫撂倒在地。 他往前定睛一看,夜雾中出现了千军万马。 陈窈连孩子都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人抱走,她不顾伤口撕裂的疼痛,撩开车帘就要起身去找林羽植,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住。 滚滚飞腾的尘沙散去,男人跨马笔挺的轮廓浮现,他手执一柄弯弓,犹如降临的天神,清俊的脸庞消瘦但更显遒劲,气场如虹,浑身散着睥睨天下的威严。 顾宴书也向她看去,厉色的眸光颤了颤,磅礴的姿态似遇春江水忽地柔和。 两人对视似有千言万语在传递,全部化在温情的眉眼之中。 林羽植见顾宴书活着归来,双目怔然,像被雷劈中得一动不动。 他不该早死在回嬅京的路上吗? 那里有母后布下的天罗地网,他根本无法逃脱啊! 那母后……? 林羽植视线迅速捕捉到,顾宴书持长弓的手腕上还挂着什么,他不由神色一紧。 ——那是母后寸不离手的佛珠! 林羽植思绪飞速旋转,他想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输,小皇帝已被冯家军挟持住了,只等在诏书上按下手印,他就再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林羽植不甘心地握紧了拳头,明明他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了啊!只有一步之遥啊! 周遭杀喊声震耳欲聋,剑光血影。 陈窈满心记挂着孩子,她拖着染血的长裙,踩过脚下的尸身,哭喊道:“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林羽植骤然惊觉,望着襁褓之中咿咿呀呀喊叫的婴儿,闪动的眸色愈浓,他还有胜算! 趁着双方军马打成一片之际,林羽植飞身上马,挥起鞭子,驾马狼狈逃离。 地上的尸体越来越多,还有苟延残喘的士兵,其中一个中刀的士兵还剩一口气,见陈窈从马车跑出来,对准她的后背挥起了刀。 顾宴书和凌霄同时察觉,凌霄飞身而去阻挡,顾宴书的箭已射出去。 而比箭来得更早的是,陈窈身边骤然飞出十二暗卫,他们黑影如光,仿若来自地狱的修罗,还未看清刀剑,那名持刀的士兵就已被碎成了几块,他们又如一阵风般消失不见。 凌霄愣住,不可思议地说:“十二金冥!” 这是顾宴书留给陈窈最后一层保护,熟料竟在此刻显现,他们个个身手不凡,能以一敌百,一旦主人有危险,便会立即现身。 陈窈双眼紧紧盯住那抹离去的身影,朝顾宴书大喊,“顾宴书!咱们的孩子还在他手里!” 顾宴书闻言,厉眸一凛,不徐不疾地勾起弦,箭如流星一般朝暗夜飞射。 噗嚓—— 长箭刺入林羽植的后背,他的身姿摇晃,踉跄地从马鞍上跌落在地,翻了两个跟头,扬起一片黄沙。 土中混着碎石,这重重一摔,他怀中刚出生的婴儿也会受到伤害。 触目惊心的场景,令陈窈双眼一黑,吓得晕了过去。 一场春雨下了两夜,檐下更漏滴滴答答,枝头又添了新绿。 陈窈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实实在在地将顾宴书买到了青/楼,拿自己的丈夫用服侍别人挣的银子开店,后来日子变得霍绰,她有了身孕,但老天爷像是在惩罚她做过的错事一般,没多久孩子夭折死了。 惊心动魄的梦境使她的心猛烈收缩,紧随着一道天光闪耀,她睫毛颤动,还未睁开眼,耳畔便传来欢呼的声音,“王爷!王妃醒了!” 陈窈分娩时体力消耗过大,加之受了不小的惊吓,这才导致产后晕厥,卓资为她施针,才稳住了她的脉象。 陈窈想撑起身坐起,却被宽广的怀抱紧紧拥入,宛如揽着稀世珍宝般,亲了亲她的发,“窈娘,你总算醒了,可吓坏本王了!” 晓依与彩环相视一笑,识趣地关上了门,留给他们两人独处。 陈窈担忧地问他:“孩子呢!” 顾宴书眼含一片柔软,轻声道:“别担心,麒安好着呢,有乳母照顾他!” 听到孩子还活着,陈窈松了口气,继而眨了眨眼,“麒安?” “本王为他取的名字。”顾宴书拉过她的手,解释说:“麒麟为安,寓意生性宽厚,安和顺遂。” 陈窈听懂了顾宴书的意思,这孩子是她拼命生下来的,他的降生也带来了顾宴书的安平,是这个家的麒麟祥瑞。 她心底流淌一股温暖,眼眶微湿,轻轻点头,“是个好名字!” 顾宴书心里何尝不是一样的动容,他在边疆度过的每一个黑夜都在思念陈窈,在得知她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孩子时,更是内疚不已。 男人目光深邃,将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低沉的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为我们带来了麒安!” 陈窈一笑,望着他柔情的双眸问,“这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太后会谋反,你又进宫救驾呢?” 顾宴书没打算瞒她,但要先让她好好养身体为先,“你先把要药吃了,本王再细细与你道明。” 陈窈说:“好!” 事情还要从李牧与卓资大婚被林羽植劫说起,他早在秋猎时就看出了卓资女儿身,暗中派人去查,几乎毫不费力就查出卓资背负的杀夫案,现委身在国师府中。 这不禁让林羽植大喜,他的目的在铲除顾宴书,但他不能鲁莽行事,只能先铲除顾宴书的左膀右臂。 第一个目标便是当朝国师李牧。 林羽植头脑十分清楚,要以案子为主,先动李牧的软肋,必是将卓资抓起来折磨但不致死,又放给了他狱卒疏忽管辖的消息,成功让李牧劫狱,带卓资远走高飞。 两人成了嬅京的通缉犯,死在了逃亡的路上也是合理,林羽植便派兵马追杀她们。 顾宴书早有防备,一场大火制造了两人身亡的假象,转而将二人安置在郊外,配合他日后布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匈奴发来了挑衅的战书,正合林羽植的意。 于是林羽植假装摔伤了双腿,制造顾璇儿和亲的言论,迫使小皇帝的为难,都是为顾宴书上战场,他娶陈窈做铺垫。 而在林羽植得到的同时,小皇帝与顾宴书里应外合。 顾宴书早就料到在他归来的路上,冯家军会埋伏在此,他假意战死,跳下山崖,从虎口脱险。 小皇帝在宫内,为他回来拖延时间,死不从太后,签下退位诏书。 顾宴书不负众望,率领众精锐救驾,一举擒获谋反的奸臣,将太后打入冷宫,容后再议。 冯太后以为将顾宴书支走后,整个皇宫就会改姓冯,谁料正中了他们的圈套! 话毕,顾宴书抱紧陈窈,满目的心疼之色,“本王对得起天下,唯独负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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