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奶奶!”余笙笙赶紧扑过去。 苏砚书气笑:“你还护着这个老婆子?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凭她,这种下贱之人,能进苏府?苏府是什么样的门楣……” 下贱之人。 她和吴奶奶,是一样的人,要不是因为身体里这点血,她也没机会进苏府。 早知是落入深渊般的绝望,她当初就不该希望。 也好过如现在这般,希望被打碎,一丝不剩。 余笙笙扬头,冷冽目光直刺他眼底:“苏府是什么样的门楣?苏大将军镇守边关,少将军战功赫赫,就连小郡主都有功在身。” “至于二公子你,就更不必说,京城才子,太子伴读,将来必入翰林,没准可以成为最年轻的首辅,风光无两。” “我和吴奶奶这种如同贱草一般的人,就该在乡野活着,了此一生。” 余笙笙跪在吴奶奶身侧,叩个头:“余笙笙在此恳求,放我和吴奶奶离去。” “我们与苏府,再无瓜葛。” 刚才还乱嘈嘈的屋子一静。 连苏知意也不再叫疼。 苏砚书眼底跳动着火苗,恨不能把余笙笙灼成灰。 她说什么?为了这个乡野老婆子,要离开苏家,要和他们断绝关系? 听听,这是什么混帐话! 她明明说过,这辈子最开心的事,就是找回爹娘哥哥,就是做苏家人。 现在,为了个婆子,要走? “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余笙笙额头抵在双手上,是最标准的叩首姿势。 “求,老夫人成全!” 苏夫人软软倒在嬷嬷怀中,泪盈于睫:“笙笙啊,为何要如此扎娘亲的心?” 苏知意撑着轮椅扶手想站起来:“妹妹,别走,是我的错,我不疼了!” 苏砚书走到余笙笙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目光深若寒潭:“把刚才的话,给我收回去。” 老夫人脸色阴沉,重重一扔手中帕子,沉声开口。
第8章 下贱又棘手 老夫人瞥一眼吴奶奶。 话却是对余笙笙说的。 “苏家的骨血,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也不是哄骗三言两语就能带走的。” 她目光缓缓转向余笙笙,锋利有如实质。 “我们苏家,没有那样的贱骨头。” 哄骗,贱骨头,老夫人开口几句就给她和吴奶奶定了性,如果她此时再坚持,那就是被吴奶奶哄骗的,如果被定为哄骗少女离家,定然活不成。 “去,拿药来。”老夫人沉声吩咐。 吴奶奶赶紧挣扎着爬起来,余笙笙也被苏定秦从地上拎起来。 “给我收起你这副不值钱的样子。” 苏定秦气得胸口起伏,父亲大哥在战场上威风凛凛,阿意也能杀敌立功,他自己更不必说,自幼跟着父亲四处征战。 一家人没有一个拖后腿的,偏偏这个笙笙,他的亲妹妹,却为一个老奴,要离开苏家,断绝关系! 真是笑话。 “再让我听到你说一句要离开苏家,”苏定秦目光阴沉似燎动阴火,“我不介意打断你的腿,把你养在院子里,做个废物。” 苏砚书沉声冷喝:“大哥,注意言辞!” 苏定秦猛然醒悟,推开余笙笙转身看苏知意:“阿意,大哥不是那个意思。” 苏知意脸上扯出一丝惨笑,缓缓摇头,似是难受得说不出话。 苏定秦的心都要碎了,看着曾经英姿逼人的妹妹,现在像个易碎的瓷娃娃,心尖似被火烧,握紧拳头,满腔火气都涌上头顶,把残存的理智燃烧殆尽。 他霍然起身,反手给余笙笙一个耳光。 “都是因为你!” 余笙笙本就是在强撑,被他打得身子一歪,差点跌倒。 吴奶奶正好拿药出来,见状惊得想要扶她,老夫人沉冷道:“过来给郡主上药。” 吴奶奶关切看一眼余笙笙,赶紧过去跪着给苏知意抹药。 苏知意手背白肤胜雪,淡淡一点红,添几分脆弱。 药膏抹好,老夫人只一摆手,其它人都垂首归座。 余笙笙站在原处——末尾的位子刚才被苏砚书踢翻凳子,根本没得坐。 苏定秦斜她一眼:“不想吃就别吃,想吃就站着吃,长长教训。” 苏夫人瞪他,正要对余笙笙招手,老夫人轻轻咳一下。 苏夫人又把手垂下去。 余笙笙身上每一处都在痛,胃里饿得拧劲疼。 这一年多,从未吃过一次饱饭,如今回府,想要带吴奶奶离开,她必须有个好身体。 缓步过去,站着吃饭。 一口一口,咬碎吞咽。 老夫人哄着苏知意吃饭,不时眼神阴沉地扫一下余笙笙。 这个孙女,从一开始她就不喜欢。 起初从乡下来,粗野不懂礼不说,身上还有一股野草的劲儿,虽身体瘦弱,笑起来眼睛弯弯,但她就是觉得此女不好拿捏。 当初听说围场出事,余笙笙被抓走,她甚至心里庆幸,关一关身子,熬一熬性子,是好事。 如今再见,她觉得自己当初判断的没错,这丫头身上就是有野草除不尽的劲,下贱,却棘手。 一顿饭吃完,苏夫人带他们几人离开老夫人的院子。 余笙笙没再看吴奶奶,更没有说话,她很清楚,现在能力不够,示好关心不会帮到吴奶奶,反而会连累。 她要耐心,静待时机。 她才是亲生女儿,却被安置在一个偏远的院子。 而苏知意的院子,从头到尾都没有动过一分。 如同她的地位,稳固如山。 时隔一年,再踏进自己的院子,余笙笙心若枯槁,无半点波澜。初来时欢欣雀跃,早已荡然无存。 “笙笙,你院子还保持着原样,你不在的时候,娘亲也时常过来坐坐,如今你回来,真是太好了,”苏夫人红着眼,指着院中一个丫环,一个婆子。 “这是丫环如珠,周婆子。” 如珠福福身,随着动作一股淡淡香气飘进余笙笙鼻孔,应是上好香粉,价格不菲。 周婆子见礼,余笙笙这才发现,她的右腿有点毛病,站着不动看不出来,一动明显有些瘸。 苏夫人没说,原来她院子里的丫环婆子去哪了,余笙笙也没问。 屋里的东西没怎么变,桌子表面还有擦拭时留下的浅浅水痕,花瓶后,八宝格的角落,还有细细灰尘。 余笙笙淡淡收回目光,脱去外裳。 一轻一重的脚步声落在里屋门外。 “小姐,热水准备好了,老奴伺候您更衣沐浴?” “不必,你去休息吧!” 外面沉默一下,脚步声又远去。 余笙笙不想让身上的丑陋伤疤示于人前。 沐浴过后,她实在太累太困,倒头便睡着。 不知过了多久,被说笑声吵醒。 “周婆子,你马上就要有伴了,你瘸右腿,她再瘸左腿,你们一对儿哼哈二将!” “在老夫人屋里伺候还不老实,还敢坏规矩,活该她被罚。” 如珠笑得花枝乱颤:“真没见过那么蠢的人,乡下来的,就是不行。” “你在说谁?”余笙笙在她身后凉声问。 如珠吓一跳,回头见是她,扔了手中瓜子皮,撇嘴道:“奴婢可不敢说您,说的是乡下来的吴婆子。”
第9章 恶奴威风 余笙笙没理会如珠言语里的讥讽,快步往外走,身后如珠轻嗤一声。 还有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急急在她身后跟着。 “小姐,小姐留步!” 周婆子压着嗓子急声:“小姐若是这么去了,不会有任何用处,只会让她受更多苦。” 余笙笙停住脚步,霍然回身。 周婆子急得脸涨红,右腿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点着地。 余笙笙喉咙似被扼住,双手紧紧相握,直到无力,慢慢松开。 周婆子见她停下来,慢慢走上前,轻声道:“小姐且回房间休息,老奴去看看,一有消息,立即来回禀。” 余笙笙心口像浇了火油,向四肢蔓延,盯着周婆子半晌,才慢慢吁出一口气。 “多谢。”她说。 周婆子连忙摆手:“老奴不敢。” 如珠看着余笙笙,嘴撇到耳根:没用的东西,也配和郡主抢地位,呸! 一直天近中午,周婆子独特的脚步声才响起,余笙笙立即往外走,未下台阶,便看到和周婆子一起来的吴奶奶。 四目相对,吴奶奶慈爱笑起来,深深的皱纹在眼角,在嘴边散开。 “笙笙,早上没吃饱吧?”吴奶奶怀里摸出个纸包,“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余笙笙有些恍惚。 她像回到乡下,没打着猎的时候就得饿肚子,还没到家就看到吴奶奶站在村口张望,见她回来,就笑眯眯地招手。 “笙笙,没吃饱吧?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有时候是半个馍,有时候是一块野菜糕,有时候是两个甜甜的大枣。 那是她在苦涩的童年里唯一的点点甜。 余笙笙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汹涌而下。 “吴奶奶!” 她快步过去,把吴奶奶抱住,呜咽出声。 如珠不在,借口说去看午膳已离开许久,周婆子默默退到院门口。 吴奶奶粗糙的手指抹去余笙笙的眼泪:“别哭,好孩子,奶奶好着呢,在这儿不愁吃穿,卓哥儿还去私塾读书了,多好呀,都是托你的福。” 余笙笙睁大泪眼,难掩惊怒:“卓哥儿也来了?” 吴奶奶叹口气:“是呀,前不久你婶子进山挖药材,不小心就……摔死了,就剩下我和卓哥儿,我来,他也得跟来。” 吴奶奶年轻时就做了寡妇,儿子三十岁时也去了,留下她和媳妇小孙子相依为命。 如今儿媳妇意外身亡,她和小孙子一老一小,都被苏家接进府里。 余笙笙咬紧后槽牙,忍住眼泪:“奶奶,进屋,我给您抹点药。” 二人进屋,吴奶奶局促地坐下,堪堪只坐着椅子边儿,却说什么也不肯卷起裤管。 “没事,我都上好药了,就是跪一下,乡下人皮糙肉厚,我受得住。” 吴奶奶岔开话题,献宝似的把纸包塞到余笙笙手上。 隔着纸包都闻到甜香气,纸被浸润,这样的点心,不知道比当初的冷馍、野菜糕好了多少倍。 余笙笙喉咙发堵,掰一小块儿塞嘴里。 “好吃。” 吴奶奶拉着她,心疼不已:“瘦了,怎么瘦这么多?” “我长个了,就显得瘦,其实还好。”余笙笙满嘴点心难以下咽,说话含糊。 “对了,”吴奶奶又摸出一支用帕子包着的素银簪子,“这是我刚来的时候,老夫人赏的,你及笄的时候,我不在,这支簪子算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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