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唤着他的名字。 秦升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大块布料,塞到柳昭盈手里,方便柳昭盈给他止血,语气急促的说道: “离开这儿,牵我的马,我送你们出去。” 宋衔峥勉强扯起一抹笑,比哭还要难看,一呼吸就扯得五脏六腑都疼,疼得浑身使不上力气,面色苍白,嘴唇没了血色,眉头紧拧,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拳死死攥着。 “我没事,昭盈,不就是被捅了一刀,又不是” “别说了。” 柳昭盈不敢碰他,她深知这一刀不浅,若无法及时救治,极有可能没命。 秦升扶着他的左臂,两个人试着一步一步往前挪,每一步对宋衔峥来说都犹如酷刑。 “不行,这样太慢了。” 秦升摇了摇头,照这样下去,他们走不出魔教就要被抓住。 “我牵马过来,你们在这儿等我。” 柳昭盈接替秦升的位置,立马就感觉到宋衔峥僵硬的身体,她让宋衔峥靠到树上,自己则去右边处理伤口。 手握在刀柄上,来回调整位置,往日里就算处理自己伤口都果断的人,此时竟斟酌了起来。 “我很快,你忍一下。” 柳昭盈仔细看着还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心一横,干脆利落地把匕首拔了出来,鲜血顿时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她将布料在他的腰间缠了一圈,狠狠勒住。 宋衔峥疼得直翻白眼,险些咬着舌头,恨不得用头撞树,猛地吸上一口气,痛感一瞬间传遍全身,如同在鬼门关走了十几回,身子摇晃,像是秋日的枯叶一般摇摇欲坠。 柳昭盈抬头看他,双手沾满了血,她揪了揪宋衔峥的衣摆,在上面留下两个大红手印。 “我都这样了,你还欺负我?” 柳昭盈闻言,把手擦得更干净了些,搭上了他的脉。 这匕首捅在了要害部分的旁边,只差毫厘,否则宋衔峥现在站都站不住,饶是如此,内力却还是从伤口处不断泄出。 “没有欺负你。”
第59章 伍拾玖旧友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 宋衔峥试探着问出这句话,手腕微不可查地抖了抖,脸上划过一丝惊愕,有些受宠若惊。 柳昭盈皱了皱眉,反问道: “我何时不关心你了?” “就哈哈咳咳咳。” 宋衔峥挠了挠头,尴尬一笑,全然忘了身上的伤,这一笑牵得伤口疼,咳了起来。 远处传来一声嘶鸣,二人定睛一看,一匹漂亮的骏马出现在二人面前,羽毛泛着光,红鬃如火,眼睛里闪烁着深邃的光芒,是对自由的渴望。 柳昭盈翻身上马,拉住宋衔峥的左臂,秦升到另一边去推他,两个人合力总算让他稳稳当当坐在了马上。 宋衔峥有些脱力,靠在柳昭盈后背上,额前耷拉下几缕碎发,微微阖眼。 “那你怎么办?” 柳昭盈拉着缰绳,轻抚了几下马背。 “死了这么多人,总能多出来一匹马留给我。” 说着,他又转身向后看了看,有些焦急地说道: “你们先走,我善后。” 柳昭盈双腿一夹马的肚子,身下的骏马发出一声嘶鸣,向前跑去,都不用柳昭盈调整方向,自己便朝着门口跑去。 出了这座山,就彻底逃出了魔窟,柳昭盈长叹一口气。 这种鬼地方她这辈子也不要来第二次了。 “宋衔峥?” “嗯。” 柳昭盈是不是叫上他两声,防止他失血过多 晕过去,要是现在醒过来,怕是要走上一趟鬼门关。 “我没事。” 话音刚落,柳昭盈就感觉扶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了些,她不禁皱了皱眉,问道: “疼了?” 感受到身后的人蹭着她摇了摇头,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向后伸手在他的右腰上轻轻碰了一下,沾了一手的血。 柳昭盈长叹一口气,希望驮着他们的马儿可以聪明些,带他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事与愿违。 刚迈出林子,便看见似红日的烽火,不知是哪支军队入了惠城,如野兽般横行,搜刮掳掠,百姓无处可逃。 阴风列列,柳昭盈竟生出一种无力感,她想救眼前这些人,但身后的人情况也愈发严重。 进不得,退不得,无路可走。 “你说我们要怎么出去?” 宋衔峥使劲抬起眼皮,看清眼前的乱状,又把头埋了回去,喃喃道: “我相信你。” 柳昭盈沉下一口气,一拉缰绳,调转方向,走了条小路,马蹄踏在青石板砖上,发出悦耳的声音,只是周围寂静无比,突兀的马蹄声倒显得格外诡异。 往日里热闹的暗香楼,如今也破败了,几只秃鹫从参差的云层后悄然飞来,围着这座楼盘旋。 一片漆黑,柳昭盈驻马回缰,念及身后的宋衔峥,不敢贸然前往。 “柳昭盈?” 她心下一惊,抿了抿嘴唇,将暗香楼扫了一圈,最终在柱子后瞥到一道身影,后知后觉这声音有些耳熟。 “是你吗?” 角落那人又问了一遍,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 柳昭盈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那人消失在柱身后,下一刻便站到了马前。 “你头发变黑了,我都没敢认。” “你命可真大,我还想着给你收个尸。” 市集内火光四起,勾勒出沈清英气的面孔,她正打量着柳昭盈,以及身后奄奄一息的宋衔峥。 “怎么回事?” 沈清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眉头一皱,这才注意到柳昭盈担忧的神色。 柳昭盈摇了摇头。 “以后有时间再同你说,现下可能要劳烦你带我们出去,他身上的伤耽误不得。” 沈清拉过缰绳,给他们指了条小路,不出半柱香的时间,就能离开惠城。 “惠城有无可以安身之地?” 柳昭盈没打算出惠城,想都不用想,京城必定也是一片大乱。 沈清轻叹一口气,惋惜道: “前两日城门刚开不久,我与莫长妙进到惠城寻你,没想到来到这儿不出一天,宣城的兵就打了进来,京城虽说已是一片荒凉,但再怎么说也不像惠城这般凶险。” “长妙也在?” 柳昭盈在听到“莫长妙”三个字时,眼睛倏地亮了起来,身子前倾靠的离沈清更近了些,不放过任何一个字,宋衔峥感到身前一空,手忙脚乱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 “我们分开走了,所以现在我要去找她了。” “她怎么样?” “昭盈” 伤口开裂,宋衔峥疼得脸色煞白,忍不住唤了她一声。 沈清见状,犹豫片刻,决定长话短说。 “如果她知道你还活着,那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难得从沈清嘴里听到如此温暖的话语,柳昭盈心下了然,一勒缰绳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什么,猛地回头朝沈清说道: “麻烦帮我打听下楚怀他们一家,若是遇上了,请帮我照顾好他们。” 沈清点了点头,挥手和她告别,看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夜色里,神色黯然,嘴唇翕动,好像说了些什么,只是柳昭盈听不到了。 担忧、惊喜、茫然,几种不同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柳昭盈脑子完全乱了,就连见到沈清时的欣喜也被周身的氛围压得高兴不起来,身后的人越来越沉,就连自己后腰处也能感觉到有血渗了过来。 “宋衔峥。” 那人在身后虚虚地应了一声,路途颠簸,他定然不好受。 “你跟我说说话。” 宋衔峥抬起沉重的脑袋,一片混沌,下巴搭在她的颈窝处,气若游丝。 “我感觉——” 柳昭盈仔细听着,端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秀颀,纵马疾驰,耳边风声呼啸,感觉到腰间的双臂环得更紧了。 “我都没怎么见过你骑马,真想下来看看。” 宋衔峥疼得厉害,低下头,脑门抵在柳昭盈肩膀上,喉咙上下滚了两下,深吸一口气,伤口炸开一片疼,强迫自己清醒过来。 他睁开双眼,想要调用内力让伤口愈合,却无论如何都使不上力气,最后自暴自弃般在伤口上按了一把,青筋暴起,他再次尝试凝神屏息。 千龙吟就像是沉睡了一般,无法唤醒。 “别乱动。” 柳昭盈感受到身后的人不安分,皱了皱眉,语气不善道。 “昭盈——” 柳昭盈挑了挑眉,侧头去听,这人平时就爱叫自己,受了伤更爱叫她的名字。 难不成这样能缓解疼痛? “我好像,使不上内力了” “什么?” 柳昭盈心里暗道不好,稳住宋衔峥,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一阵嘶鸣过后,响亮的马蹄声骤然响起,重重地踏入了京城。 烟雾弥漫的废墟中,惨白的月光映射出一片荒芜,笼罩在这之上的尘埃仿佛是冤魂的薄纱。 马蹄踏过梅宁街,静谧的街上传来微弱的风声,仿佛是曾经的回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你再忍一下,我们马上就要到宋宅了。” “不去那里。” 气声掺杂着痛苦传进柳昭盈的耳朵。 “那去哪儿?” “回万玄。” “你疯了?” 柳昭盈猛地一拉缰绳,错愕地扭头看他。 “我的伤,需要疗养,宋宅什么都没有,我们在京城抛头露面,才是最危险的。” 宋衔峥断断续续说着,每说出几个字就要深吸一口气,豆大的汗珠从脑门滚落,砸在马儿的鬃毛上。 “我嘱咐过郑浮之,让他看好那条小道。” “那个地洞?” 柳昭盈阖了阖眼,不好的记忆卷土重来,不知怎的,左肩突然疼了起来,她思虑片刻,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这太危险了。” “昭盈,你就信我一次。” 宋衔峥双手合十,虚弱地摇了摇双手求她,疼得直咬唇。 “好吧。” 柳昭盈绝望地合上眼,她这人本就吃软不吃硬,宋衔峥竟连这点也发现了。 离万玄门越近,二人一马的动作就越来越缓慢,生怕出了什么动静引来人。 夜深人静,柳昭盈隔着很远就看到了洞口上盖着的木板,她拉紧缰绳,身下的马停了下来。 柳昭盈翻身下马,把自己的肩膀伸出去给宋衔峥借力。 饶是宋衔峥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力道,柳昭盈还是感觉肩膀猛地一沉,待宋衔峥下来后,她默不作声的揉了揉肩。 “回去找你的主人吧。” 柳昭盈拍了拍骏马的脑袋,它听懂了柳昭盈的意思,转身向后跑去。 她先掀开木板跳了下去,宋衔峥在洞口调整了好几次姿势,最终眼一闭心一横,直愣愣跳了下来,疼得浑身直哆嗦,腰间围着的布料早就湿透了,鲜血向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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