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知不知不要什么事都去麻烦别人,难不成将来你入洞房,也请我进去帮一帮?”他眉毛一挑。 虞兰芝一阵羞涩,脸通红,“你,无耻!” 陆宜洲冷哼,手一伸,斗篷就飞进她怀中。 “凡事找找自己的原因,在你是我未婚妻之前,也没见哪个郎君对你有想法。” 不管虞兰芝接下来是何反应,恼羞成怒或者抽抽小鼻子淌眼泪,他都会上前拥住她,投降。 可她一反常态,像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听懂了什么,慢慢抬眼望向他。 陆宜洲屏息,静候她破口大骂。 “哈哈,”她干笑两声,一脸无所谓道,“真是可笑,姐行情好着呢,我只是懒得把郎君非我不娶这种事挂在嘴上。” “谁啊?”陆宜洲也跟着笑了。 虞兰芝咬紧牙关,双手发抖,又哈哈大笑,道:“我表哥,要不是你,我们早定亲了。” 在她所熟悉的贫瘠的异性名单里,只有一个拿不出手的表哥,也是此刻唯一能拿出来“炫耀”的,至少表哥会表演,那份唱戏的功力还是拿得出手的。 陆宜洲的笑意就淡了,“那你表哥可得抽空谢谢我,要不是我,眼下被缠着扎绿头巾的得是他。”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你打璃娘主意,我为难过你没?说你给我扎绿头巾没?” 陆宜洲就沉默了。 虞兰芝知道他在强抑怒意,压抑了好一会,才假装和颜悦色,嗓音微哑对她道:“芝娘,针锋相对,一点意思也没有。我们不吵架好不好?” 他试着去牵她的手,“我带你出来,不想提别人,只想要你开心,那样,我也会很开心。” 虞兰芝把手往背后一别,唇抿成一条线,目光幽怨,转身往田庄方向疾步而去。 走出好一段距离,可能觉得不会有人注意她,她抬起袖子擦了擦。 看吧,他总有把她得罪个彻底的本领。陆宜洲怔怔站在原地。 直到晚膳时分,陆宜洲也没能再见到虞兰芝。 他拦住一名厨娘打扮的仆妇询问,方知小娘子们不愿围着火堆烤肉,商议之下全都去了花厅。 花厅里,大家美餐一顿,相互作辞回房洗漱休整,相约次早击鞠。 虞兰芝和宋音璃是亲表姐妹,两人晚间歇在一处。 姐妹夜话,荤素不忌。 宋音璃裹着被子玩笑道:“原本我还担心某人孤单,想着打一场就过去陪她,你猜怎么着?” 虞兰芝讪笑着扭过头。 宋音璃不清楚状况,继续逗她,“那人啊,同未婚夫跳起百索,你侬我侬!” 说着掩口咯咯而笑。 虞兰芝不想扫兴,也不想把自己的消极情绪传给别人,于是打起精神,笑道:“快睡吧,明天还要击鞠呢。” “说真的,去年看你俩吵架,我真怕不好收场,万没想到那陆家七郎与你如此投缘。” 寝卧留了一盏暗灯,隔着三层纱帘,像笼了夜色的云烟,依稀可辨朦胧光线。 影影绰绰。 虞兰芝盯着模糊不清的帐顶看了会,轻声道:“他没那么好,我的意思是我和他没那么好。” 宋音璃一愣。 听见芝娘的声音清浅的宛如一缕月光,“我们也没有你侬我侬,就是在正常讲话……” 其实是吵架。 宋音璃见她认了真,就把话头一换,“我阿爹阿娘也在给我挑选人家呢。” 虞兰芝心口砰砰砰大跳起来,“啊,是么,谁家呀?” “无非梁陆两家。” “那,你有中意的吗?” 宋音璃叹口气,平躺枕着双臂道:“不清楚。也不是很想成亲。不过非要走这步的话,我希望嫁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人,而不是因为旁的原因,觉得我合适,就要娶我。” 虞兰芝翻过身,也枕着自己手臂,面朝她,把另一手轻轻覆在她肩上,拍拍,“满心满眼都是你的人一直在你身边。” 比如梁元序,比如陆宜洲,算了,陆宜洲不算,纯好色罢了。 宋音璃轻轻笑了声,没说什么。 睡着前,虞兰芝迷迷糊糊合上眼皮,脑袋走马灯似的闪过陆宜洲的嘴脸,陆宜洲的挖苦,还有和璃娘手拉手回房的途中,梁元序站在一株白色的山茶下,像是偶然路过,又像是特意等待了良久。 晚风啊,送来阵阵花香,他站在灯火处,一轮明月下,像是人间水中的月亮。 虞兰芝觉得他的思念一定不亚于自己,他想与意中人说句话,一整天都没挨着边呢。 那时的她内心有两只小人儿,恶毒的和善良的。 恶毒的小人劝她装傻,死死拽住表姐,就不给他们叙话的机会,狠狠搅黄了。 善良的小人进言做个人吧,做人得善良一点。 她听了善良小人的话,胡乱找了一个台阶,先一步离开。 落荒而逃,丢盔弃甲。 至少,她比陆宜洲善良。
第22章 第22章把他勾得魂不守舍。…… 再睁眼,天亮了。 天空蓝得几乎见不到一朵云丝。 虞兰芝放松心态。 击鞠在大瑭其实就是双脚替代马匹打马球,规则如出一辙,不光民间喜爱,贵族也爱,毕竟骑马的风险和成本还挺高的。考虑到虞兰芝不敢骑马,大家在没有协商的情况下,自发约定次日主玩击鞠。 虞兰芝是陆宜洲的未婚妻。 以陆宜洲的能力,根本不需要袭爵,将来也能为她挣一个三品往上的诰命。 慕强乃人之天性,谁不想给这样的人多一些善意和照顾。 大家不一定会围着虞兰芝献媚,但一定会有意无意迁就她。 这绝对是以前享受不到的待遇。 现在,这个带给她诸多好处的人又出现了,守在去马球场必经之路的六角亭。 虞兰芝再傻,也猜到陆宜洲是在等谁。 本来就很招眼的一个人,穿着翻领飞鹤银纹圆领袍,露出一侧锦绣的半臂,腰束蹀躞带,腕上系着同色箭袖,有种肆意的英气少年感。 此时,她手里还攥着月杖,放以前的脾气,极有可能举起来敲陆宜洲。 无奈今时不同往日。 她是个欺软怕硬之人,祖父已致仕,门庭仅靠阿爹和大伯父勉强支撑,亲事的主动权也全在陆宜洲手中。说句不好听的,但凡他心眼坏一坏,跑去长辈跟前揭发她,足够她脱一层皮,达到兵不血刃退婚的目的。 可他没有。 他对她不好,常使她难过,却不是卑鄙之徒。 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 虞兰芝拎清现状,轻易不去硬碰硬,想通后,就把攥得死死的月杖,缓缓松开,拄着往前走。 宋音璃目光在小两口身上来回瞟一圈,拐一下虞兰芝,笑吟吟先一步离去。 “芝娘,你们说话吧,我在马场等你,不急哦。”她眨眨眼睛,边走边道。 “好,我说几句话就去。”虞兰芝瞄了陆宜洲一眼。 他走过来。 晨间的风尚有些凉,他的眼睛怎那么热切,不再咄咄逼人,更没有皱着眉咬着牙,此时的他,仿佛是一个真的温和之人。 “芝娘,你想要小狐狸吗?我带你去山里抓。” 他心无芥蒂地攀谈,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这份功力足以媲美沈舟辞。虞兰芝很是钦佩,摇摇头,回:“不了。我和大家先约的击鞠,有空再说吧。” 明天她就要回去,根本不会有空。 “嗯。” 陆宜洲的失意一闪而过,却出奇的温顺,并未为难她。 虞兰芝稍稍讶异,不动声色地辞别,脱身。 大家陪虞兰芝玩击鞠,酣畅淋漓,她玩了两回,推说疲累玩不动,让出了主场。 靠腿跑的击鞠还真不是一般的消耗,众人也就不客气,牵来马儿节省力气,继续笑笑闹闹。 虞兰芝回到住处重新洗脸梳头,换上鹅黄褙子粉蓝色的百迭 裙,柔软的发髻别一枚蝴蝶宝石金步摇,流苏垂在耳畔,柔柔地晃,宛如初雪后的迎春花,清丽可人,往那六角亭子一坐,同春樱唠嗑,不时点评两句大家在场上的表现。 一个熟悉的背影遽然闯进了视野,又很快向北而去。 梁元序没在山里狩猎! 意外之喜,虞兰芝一下跨上一步,两手撑着栏杆,探出半边身子。 整个过程发生得极快,也就是吸了口气,把自己最甜美乖巧的声音夹出来的弹指之间,“梁舍人——” 甜腻得自己都一哆嗦。 梁元序早已扳鞍策马,修长有力的手臂绕紧缰绳,犹如离弦之箭飞快消失。 虞兰芝悻悻然阖上了嘴巴。 春樱站在她身后,也没吭声。 留给她独自消化尴尬的空间。 他没听见。 虞兰芝攥了攥手心,眼眶和鼻腔酸酸涨涨的,心口也像是被挖去一角,从十五岁遇到他,每当想起他,欲罢不能的痛感如影随形。 可是偏偏等她眼眶红了,嗓子暗哑夹不出甜蜜声音的时候,他骑着白马,折身飞奔而来。 虞兰芝像做梦一样,微启唇畔,一眨不眨盯着马上年轻的郎君,越来越近,直到六角亭下,利落地翻下马,额前柔软的碎发于微风里浮动,走到她面前,一栏之隔。 这个左耳垂有粒小红痣,微弯长发如丝缎的郎君清晰地走进了她眸中。 怦然心动。 “方才,还以为听岔了。”梁元序柔声道。 树叶在风中沙沙,小鸟在枝头啾啾,都抵不过她胸腔如雷的狂跳声,太响了。 天光晴,再也没有委屈。 郁郁葱葱的田庄飘来阵阵花香。 梁元序陪她投壶,能不能中全看她脸色,把她逗得蹦蹦跳跳。 开心的时候就有意回避了会扫兴的话,她只想梁元序陪在身边。 梁萱儿骑着马儿贴着场地木栏蹿走,叫了一声哥哥。 梁元序“嗯”一声,接过下人递来的竹筒,饮一口,用手背沾沾嘴角,目光瞥向大着胆子觑他的虞兰芝,似乎也没那么害羞了。 “还是不敢骑马?”他问。 虞兰芝站在他身边,想伸手摸摸他的白骢,又缩回手,“只敢骑大瑭最矮的劣马。” 骑着也战战兢兢。 梁元序这匹白骢,于她眼里就是巨兽。 “摸吧,它一向友善活泼。”梁元序笑了笑,“像你一样。” 虞兰芝就有些儿心荡神驰,清糯的声音染了一层娇娇的甜,“那你可得看好了,莫要它踢我。” 梁元序忍俊不禁,“好。” 那是他的马,与他有关的在她这里都不具备危险性,即便有,也能克服。 虞兰芝从他身后冒出半颗小脑袋,又缓缓伸出一只葱白柔嫩的素手,在马腹揉了揉。 白骢无动于衷,缓缓眨了下温和的大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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