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嫂俩倒也有些感情,热络聊着。 待礼帖登记完,虞兰芝就要与陆宜洲分开,毕竟是外祖家,有不少还未出阁的表姐姐表妹妹,若不分开宴席,十分不便。 陆宜洲对她弯了弯唇,在沈府大管家的热情招待下先她一步离开。她则随大嫂嫂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陆府的礼单里有一盆天然的红珊瑚,形似“寿”字,实属罕见。 方氏在心里想:不怪四弟弟争不过,那陆家七郎何等才貌还有财,虽说唇红齿白的却一点儿也不女气,家世就更不用说。嗐,都是命。 这厢姑嫂俩来到了女客所在的花厅。 这一趟宴席不仅能亲近外曾祖母还见到了阿娘,虞兰芝的心里洒满初春的阳光。 可惜不能再像从前阿娘走到哪儿她便跟到哪儿了。 她得代表陆家独当一面。 表姐妹挨着她坐,她挨着嫂嫂们坐下。 席间有道陌生的目光若有似无在虞兰芝身上扫,待她要仔细查看,那目光又飞快瞥开,神情如常。 虞兰芝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位大美人。 表姐姐笑道:“这是姑父的外甥女谢兰稚,大家都唤她稚娘。” 原来是沈府的表小姐。 没有血缘的。 虞兰芝拧眉深思了下,大概猜出七八分,不过那不关她的事。 谢兰稚忍不住又看向虞兰芝,这回被抓个正着,万没想到虞兰芝忽然抬眼,与她的目光结结实实撞在了一块。 她一惊,慌出一头汗,虞兰芝却对她弯唇一笑,继而转眸看向说话的方氏。 方氏的注意力显然都在虞兰芝身上。 四房一家子都把自己拴在永兴坊虞府旗下,如今又有机会接触仁安坊的陆府,不定要如何讨好呢。 谢兰稚在心里不屑。 她一向瞧不上商户起家的沈府,商人重利轻别离,再往前推两百年,都是最下层的人。 也就摊上好朝代才翻了身。 可架不住谢家缺钱,谢氏门第不低却苦于子嗣不善经营,再不放低身价找个有钱的联姻,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长辈们选中族里最美貌的小娘子谢兰稚,容不得她置喙,她只能硬着头皮时不时出入沈府,长辈的意思是她有挑选的自由,从五个适龄的郎君里挑一个可心的。 想到这里,谢兰稚的神情逐渐恍惚。 在那个有着淡淡雾气和白霜的早晨,郁郁寡欢的她遇到了那个人。他是沈府的郎君,却眉目如六月的翠竹,有点忧郁有点低沉又有点锋利,看起来很不好靠近……可他长得那么好看。 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郎君。 低贱的商户之家怎会有这样的郎君? 郎君行色匆匆,目光一刻也未在她身上停留。 谢兰稚病了,足足病了一个月,病好后红着脸答应联姻之事,前提是那人必须是沈舟辞。 这桩亲事只要她应了不就是你情我愿的天定姻缘了吗? 却做梦也没想到低贱的商户之子沈舟辞婉拒了。 他婉拒谢氏贵女? 从来只有她不要别人,怎能有人不要她? 被低贱之人拒绝的滋味真难受啊。 谢兰稚冷笑一声,不再看虞兰芝。
第64章 第64章殊不知无意识的邀请最致…… 有话即长,无话即短,不知不觉过去了半个时辰,女客这边厢早已宴毕。 方氏携着虞兰芝的手前去梳洗更衣。 收拾妥当立即往吉寿苑那边而去,不料还未走出内院的花园就听得骁哥儿的哭声,那哭声似是得到过安抚,此刻更多是抽噎,声气儿愈来愈小,忽然还咯咯笑了一声。 方氏连忙紧走一步,隔着一丛瑞香望见乳母和婢女一左一右伴着,皆笑吟吟的,骁哥儿正站在四弟的膝上踩来踩去,好不开心,还能随着四弟提起他的力道双脚腾空蹦起。 除了先前因哭泣造成的红眼眶红鼻头,再也找不到不开心的蛛丝马迹。 “四弟。”方氏走过去。 乳母忙将骁哥儿抱起再递给方氏。 “嫂嫂。”沈舟辞起身,“我听骁哥儿哭闹得厉害便过来瞅瞅怎么回事,他应是想你了。” “这冤家看见元郎和你才能收敛几分心性。”方氏拍着骁哥儿小小的后背,“多亏了你,否则不定要如何哭闹。” 殊不知孩子见了娘有事无事哭三场,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小脸霎时又阴了。 骁哥儿张着嘴抱着娘亲的脖子干嚎两声,忽然瞥见虞兰芝,声音蓦地停滞,不知是怕生还是怕羞,只扁着小嘴不敢出声,把脸埋进阿娘的怀里。 虞兰芝觉得有趣,便逗了逗他,“骁哥儿如今不认得我了么?” 骁哥儿才三岁,对虞兰芝倒也有几分眼熟,可他本就怕生又不太会表达,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轻轻眨动着。 “没想到还是个要脸面的,知道不能在表姑母跟前显眼。”方氏笑道。 仆婢也不禁跟着笑起来,你一言我一语诉说起前因后果。 虞兰芝也跟着笑。 然而沈舟辞那么大一个活人就杵在她对面,想不注意都难。 更何况人对“敌意”的感知本就有无法解释的敏锐。 这份敏锐使得虞兰芝迅速接收到沈舟辞不善的目光。 他神情低冷,眉毛压得略低,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从未见过这样的沈舟辞。 虞兰芝心虚地移开目光。 原来她没忘记当日在家如何对他大呼小叫又如何摔踢他送的弓。 她愤然没错,拒绝良弓也没错,但盛气凌人属实有点儿不优雅,毕竟那是她的家,身为主家就要有主家的气度。显然当时的她算不上什么有气度之人。 当然也没到需要道歉的地步,只是有一点点的理亏罢了。这份微小的理亏令她犯不着再去计较沈舟辞的脸色。 她权当自己瞎了,往后避避。 却不料沈舟辞得理不饶人,负手大咧咧经过她身畔,吓得她往婢女身后躲,目光穿过婢女的肩膀与他相遇,听见了他发出一声极轻极不屑的冷笑。 确切地说更像讥笑。 装都不装了。 如今她已嫁做人妇,他彻底失去了她这个往上攀爬的梯子,自然也懒得再对“梯子”假以辞色。 这一声讥笑是对她的警告:往后莫要再遇上,倘或遇上她再敢无礼,定要她好看。 虞兰芝在心里不屑地“嘁”了声,真当她会怕他?笑死。却到底没敢抬眼直视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沈舟辞对虞兰芝的脾性了如指掌,却从未想到有一天她竟也会惧怕硬起来的他。 那声笑是真的嘲笑。 原来她也会怕他…… 沈舟辞神情怫郁,心情阴郁。 一部分因为再见虞兰芝时的心潮依旧起伏,他希望这份起伏是因为厌恶,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另一部分因为西市的瑞福祥遭人告发以次充好,这么大的铺面声誉可经不起如此污名。 恰逢老祖宗寿辰,祖父和大伯父的意思是不宜声张,沈舟辞已经因为此事连续两天没合眼。 且说那市署令,他晓得瑞福祥的东家为沈家,然其中盘根错节的利益不是他一个小小署令敢于得罪,便提前通知沈舟辞并交代了底细——告发之人乃德尚坊西府毅勇侯的嫡次子梁元今。 两边不管哪个都不是小小市署令所能承受,得罪谁都没他好果子吃,但肯定梁家更可怕些,他必须硬着头皮秉公办理,这才有了提前通知一说,只求沈舟辞千万莫要留下什么不该有的把柄。 意思点到为止。 福瑞祥经营绫罗绸缎和淞江细布,乃洛京的老字号。 因为地段好口碑响亮,广受中高阶层的富人喜爱,营收一年比一年滋润,难免引起有心人眼红。 这些年使绊子暗算的大有人在,可架不住沈家有靠山,便是再有心也不好抢。 为一间铺子得罪虞沈两家不值当。 不过当看上这间铺子的人姓梁,还是德尚坊西府的子弟,同那东府血脉相连,情况则不一样。 梁元今曾请牙人询问沈家多少钱出瑞福祥。 简直是笑话,谁会卖生金蛋的鸡? 不卖?梁元今点点头,扭头就走。 没过多久瑞福祥便出事。 在大瑭任何材质的衣料长度必须不低于五十尺,宽度至少一尺八寸,否则一律按准盗罪判罚,不仅罚款还要杖刑六十。 梁元今的心肠不可谓不歹毒。 得到消息的第一刻,沈舟辞当即排查瑞福祥吃里扒外的狗贼。 查起来不难,物资的出库存库哪一个没有记录和录存,甚至可以追溯到十年前,果然天不亮就揪出了掌柜的学徒。 十七八岁的小郎君,想以最轻松最快捷的方式赚最多的银钱,蛰伏进福瑞祥长达一年之久。 沈舟辞得告诉他钱不是这么赚的,有命赚有命花才是赚,没命花的还是早点投胎争取下辈子换个好脑子为妙。 他挥挥手离开,下人一拥而上将不知死活的贪婪鬼五花大绑装进麻袋再塞满石头,三二一,抛进了滚滚江水。 无人在意水底何时又多了一缕幽魂。 处理小喽啰简单,处理梁元今的狼子野心……则不得不警醒万分。 且说沈舟辞将将离开内院,老管事立刻迎上前,“半个时辰前库房那边盘查完毕。这下是真没有遗漏。” 小鳖孙精得很,东塞一匹西藏一匹,把个顺序颠倒打乱,若非听四公子的全部排查,定要被他祸害进去了。 “知州那边今晚你去打点。”沈舟辞松了口气。 老管事领命风风火火而去,一步都不带耽搁。 沈家男人兵荒马乱,女眷那边岁月静好。 大家聚在吉寿苑有说有笑。 虞兰芝挨着阿娘而坐,母女俩亲近不已。 出嫁女便是离娘家再近也没有想回就回的道理,在时人看来无事无非回娘家不吉利,再一个回娘家要请示夫君和婆母,有商有量的宽和人家还好说,遇到刻薄的定要家宅不宁。 虞兰芝初为人妇,便是再想阿娘也不会由着心性行事,那样只会给阿娘添麻烦。 虽说陆宜洲不大可能刁难人,但那位还未培养出感情的婆母就难说了。 多一事不如省一事,日子还长慢慢来。 虞兰芝挽着阿娘胳膊,安静地听长辈们讲古。 沈老太君的耳朵灵泛好使,平时最爱听听小曲听听说书,要是大家还能给她讲几十年前的老典故,老人家定要乐呵半晌,高兴得像个孩子。 人的年纪越大就越像孩子。 反正当成孩子哄准没错。 松子找到了吉寿苑,看见婢女就甜甜地叫好姐姐。 婢女见是个八-九岁的清俊小厮,长得颇为可爱讨喜,便搭理他还给他指路。 正堂内,一名沈家婢女掀帘走进来通禀:“外面有个叫松子的小厮说有话带给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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