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燕珩径直跃过她走向她身后的姑娘时,也让明黛举起的手有着凝滞的尴尬。 见他向自己走来,脸颊蹭地通红得彻底的林婉娘贝齿轻咬嫣红下唇,把准备好的水囊递过去,“你还说,要不是我在府上听他们说今日城南外会举办一场蹴鞠赛,我都不知道你原来还会打蹴鞠。” “蹴鞠而已,你要是喜欢看,我下次带你一起。”燕珩接过林婉娘递来的小羊皮水囊,仰头喝下。 一滴水珠突兀地落在滚动的喉结上,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起伏。 ——摇摇欲坠。 明黛目光上移,是少年艳红的薄唇和高挺的鼻梁。 又回想起了一个月前,他离开时的那个夜晚,高束着马尾的少年爬到自己攀满迎春花的墙头,目光灼灼的说着那句—— “皎皎,你等我回来娶你,我一定要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新娘。” 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在话滚到嗓子边时咽了回去,到了最后也仅是觉得眼前的一幕格外刺眼的转身离开。 来时的和煦天气在离开时,倒是落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靡靡细雨。 “明小姐,你等等我!” “明小姐,我有话要和你说,能不能麻烦你等一下我。” 明黛刚离开不远后,身后跟着传来了一个小姑娘气喘吁吁的呼吸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梨白月莲裙摆晃动间转过身,只见蒙蒙雨雾中向她跑来的是先前在他屋里头,那位名叫林婉娘的姑娘。 明黛转过身,嗓音是一贯的清冷,“不知道林姑娘拦下我,是为何事?” 先前屋内光线过于昏暗,导致她都没有仔细看过她的相貌,如今倒是看清了。 脸庞白皙,圆眼弯眸小嘴,像只不谙世事的无辜小鹿。 更有着不同于上京城贵女们刻在骨子里的循规蹈矩,像是开在漫山遍野的小雏菊,张扬又有活力。 “我,我,我......”林婉娘对上她清冷如雪的一张脸,脸颊蹭地红透了的垂下了头,很是小声地说,“我是想要来和你说一声对不起的,因为我一开始并不知道阿珩已经有未婚妻了,更不知道你和阿珩之间的事。” “林姑娘现在知道了也不迟,说来我还得要感谢林姑娘救了世子,林姑娘是世子的救命恩人,按理来说也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明黛很稀松平常的道谢,却吓得林婉娘忽然红了眼眶的低下头,像只受了惊吓后怯生生的小兔子,仿佛她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人。 “明二姑娘,你别忘了答应过本世子的事。”换下了绛紫色团花云纹箭袖的燕珩换上了一贯张扬的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踩着小朝靴,腰系玉扣蹀躞带,行走间是一贯的张扬肆意,桀骜不驯。 只是那双对着她一贯含笑温柔的桃花眼,此刻冰冷得带着警告之意。 仿佛将她当成了那等欺凌弱小之辈。 即使清楚他是忘记了自己才会这样的明黛压下心中升起的酸涩感,轻轻摇头,“我没忘,我也好奇林姑娘拦住我,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她虽难过,痛恨他记得所有人,唯独忘了自己,但也没有到为难另一个女人的程度。 知他误会了的林婉娘羞赧的松开他的手,怯生生地看了明黛一眼,“明黛姐没有欺负我,你不要误会她,还有…是我有事来找明黛姐的。” 她说完,又在怯生生的犹豫中补上了一句,“明黛姐,你年龄比我大,我可以喊你一声姐姐吗。” 薄薄的雨雾中,穿着水蓝色长裙的少女扬起湿润的眼睛,满脸依赖的喊着姐姐,恐是在铁石心肠的人都拒绝不了。 对于她一口一个的姐姐,明黛认为自己很有必要告诉她一声,“林姑娘,我记得你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大,你喊我姐姐是否有些不合适,何况我家中已有幼妹。” 泪珠在眼眶里打转的林婉娘抬起雾水涟涟的杏眼,手指头无措的绞着袖角,“明黛姐,你是不是讨厌我。” 明黛也不否认,“今天只是我和林姑娘的第二次见面,我对林姑娘本身并不认识,又讨何喜欢厌恶一说。” 她不是圣人,更做不到宽宏大度的接受自己的未婚夫喜欢上了别的姑娘,还为了那位姑娘质疑她,并要和自己退亲。 她如此直白的拒绝也令林婉娘脸上的委屈一僵,缩瑟着肩膀往燕珩身边靠,“明黛姐,我知道你可能对我有误会,但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相处,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好姐妹。” 明黛没有理会林婉娘话里的暗讽,只是看向眉眼间隐约不耐的燕珩,“世子,我知道你虽然忘记了我身为你未婚妻一事,但是你答应过我的事,还请不要忘了。” “今天的事,我希望在这段时间里还是不要在发生比较好。” “自然。”燕珩以为她会生气的质问他,倒没想到她会如此平静,反倒是让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也更让他高看了这位,没有任何感情的未婚妻一眼。 明黛清楚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将他前面扔过来的白玉扳指递过去,“如此贵重之物,世子还是自己拿着为好。” 天上的雨下得更大了,回去时连明黛撑着的油纸伞都要险些被打翻了去,使得飞溅的雨水打湿了梨白襦裙一角。 来时欣喜万分,归时心事重重的明黛回到明府,正好撞见牵着大福出去散步回来的庶妹明芷。 十三岁的小姑娘穿着嫩黄色襦裙,明媚又张扬得像枝头上的迎春花。 大福见到她,迅速的挣脱开绳子往明黛怀里扑去,又因着腿短只能嗷嗷嗷的围着她的脚边直打转的撒娇,好像是在控诉今天她为什么没空陪它玩。 大福是一只京巴犬,刚到家的时候还小小瘦瘦一只,现在倒成了个肚皮圆鼓鼓的小胖子。 而大福,也是他送的生辰礼。 跟在后面的明芷气呼呼着圆脸儿,“好你个大福,我都那么疼你了,你还每一次看见我二姐姐就不要我了,哼,小心下次我不带你玩了。” “大福怎么会不喜欢你,只是太久没看见我了才会这样。”明黛没有弯下腰将大福抱起来,只是蹲下头摸着它的脑袋。 大福更是高兴得敞开肚皮在地上直打滚,也看得明芷又羡慕又生气的伸出手指戳了戳狗脑袋。 “哼,小白眼狗。” “二小姐,夫人有事找你,让你到杏雨轩一趟。”明夫人身边的刘嬷嬷含笑着站在台阶上,又看向一旁鬼鬼祟祟准备偷溜的明芷,笑得越发慈祥,“三小姐,你今天的课业写完了吗,要是写不完,小心夫子又找夫人告状。” 明黛在家中排行二,上面还有一个出嫁的姐姐,因为嫁得远,鲜少回京。 明芷家中排行三,为柳姨娘所出,膝下还有一个弟弟,正是最人憎狗嫌的年龄。 明芷一听,立马耷拉下脸,可怜兮兮得和大福的表情如出一辙,“我马上就回去写,可千万不能再让母亲在为我担心了,要不然母亲肯定又以为是这夫子教得不好,给我换个更讨厌的夫子。” 她说完,又依依不舍的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大福的大脑门,可怜巴巴地扬起头,“二姐姐,我能不能让大福陪我啊,要是有大福陪我,我学习肯定会更有动力。” 明黛揉了一把大福的脑袋,“好,不过今天夫子布置的课业,你一定得要写完才行,知道不。” “一定会写完的!二姐姐你就放心好了。”明芷见二姐姐答应了,立马欢欢喜喜的抱着大福走。 明芷走到一半,又抱着大福脚步噔噔噔的跑回来,仰起头,纠结的皱起小眉头,“二姐姐,母亲的生辰快到了,你明天能不能陪我一起去给母亲挑选礼物啊。” 明黛低头看着像同大福一样湿漉漉看着自己的小妹,笑着点头,“我也还没为母亲买好礼物,明日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去给母亲挑选礼物。”
第3章 明黛跟着刘嬷嬷往杏雨轩的路上走去时,不解地问道:“母亲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刘嬷嬷摇头,“至于什么事,得二小姐你去了就知道了。” 等来了杏雨轩,又被告知,母亲不在院里,在小厨房里。 明黛后知后觉中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是三月十九。 每年的这一天,不擅厨艺的母亲都会来到小厨房亲手做上一份绿豆糕,也独独只做绿豆糕,就连这前后几天里,母亲的心情也会变得格外低沉,每当她想要问的时候,身边的人又都是一脸忌讳莫深,久了,她虽然仍是好奇,却不会在问。 正用襻膊将宽袖缚好的明夫人听到了从门边传来的脚步声,微微仰头,对着门外露出一抹清浅的笑,“来了,正好过来帮我揉下面。” “这就来。”明黛先是系好襻膊,又净了手后才来到桌前,一连取了好几个鸡蛋打碎后揉进面粉里。 小时候的她个小,力气小,都没有案板高,母亲就抱着她来到小厨房学习做绿豆糕,也不强求她真的会做,只是在旁边帮忙递个鸡蛋什么。 而母亲也从一开始做出来的不是绿豆糕齁甜得难以下咽,就是挤压不成形,在到如今已是有模有样。 明黛抬起头,对上母亲不曾留下岁月痕迹的脸,和那越发让她感到失控的恐慌感。 因为母亲给她的感觉总是淡淡的,无论是对爹爹,对她,还是对任何事都淡淡的,好像任何事都不能提起她的在意,勾不起她多余的情绪波动,以至于她总担心,哪天母亲突然消失不见了该怎么办。 明夫人把绿豆糕放进蒸笼里蒸时,抬头看了心事重重的女儿一眼,状若无意的提起,“无论你想做什么,只要不是伤天害理,违背道德天伦的事,母亲都支持你。” 这一刻,明黛觉得母亲好像什么都知道了,所以才会用这种方式提点的她。 母亲要是真的知道了,会不会觉得她过于冷血了,连那么多年的感情也能说舍弃就弃。 明夫人看了她一眼,“好了,等下的步骤我来做就好,别忘了再过不久就到你的婚期了,嫁衣可绣好了。” 明黛顿了顿,随后摇头,“还差一点。” 得知他失踪那日,她正在绣嫁衣上的鸳鸯,手一抖,针扎指尖,不小心滴落了一滴血在鸳鸯的眼睛上。 嫁衣沾血为不详,她只能重头新绣。 直到目送着女儿的身影离去,整个人像是被笼罩在晚秋寒风中萧瑟的明夫人方才转身回了屋子。 刘嬷嬷跟在身后,不由叹了叹,“夫人,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该放下的也应该放下了。” 明夫人扯了扯嘴角,一双眼儿像失去了焦距,“我知道,但我试过了,发现自己还是放不下。” 转暖的四月天,因着夜里落下的一场蒙蒙细雨再度转了凉,连檐下偷偷结好的蜘蛛网都蒙上了珍珠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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