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两天想不出个头绪,谢九九还是打算去一趟舅舅家,不管是大舅还是小舅,应该都能认识些读书人。 正好潘掌柜的事还得自己去跟大舅说,不能让大舅觉得自己跟潘掌柜处得不好人家才走的,到时候大舅再跟潘掌柜起了嫌隙,那就坏了。 不想人刚走到门口,就正好碰上提着一条子五花肉的裴元。两人一个站在台阶上,一个站在家门口,相视一笑,倒真是巧了。 “郎君今日为何而来。” “那天听文济说,陈妈妈做红烧肉一绝。昨晚上做梦梦着吃红烧肉,今天怎么也等不了了。” 这话说来纯属玩笑,但裴元这人确实很通人情世故,每次上门从不空手,也不会买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充门面。 这么一条子五花肉,起码有个三斤还多点儿,中午拿这个做红烧肉再放上些鹌鹑蛋,尽够一家子吃的。 提这样的东西上门,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说这个姑爷的好话,他拢共也没花多少钱,真真是皆大欢喜。 两人的婚事定下的着急,按着谢九九的想法最好是六月之前能把亲事给办完,要不然再往后天气太热了,自己这个做新娘子把凤冠霞帔一穿,也太难受了。 为此,黄娟已经让老吴和江妈妈带着承平,前后花了两天功夫把前院给收拾出来。等以后两人成亲了,就从后院搬到前院来住。 前厅依旧还做待客用,东边客房收拾成居室,夫妻两人住尽够用了。书房左边还做书房用,右边次间空出来,平日要是姑爷有客人要留宿,也不怕没有地方。 谢九九从裴元手里接过五花肉,让春儿送去后面厨房让陈妈妈中午加个菜,把裴元带去前厅坐下,“等以后我们成亲,就该从后院搬到前院来住了。” “家里不比郎君现在住的宅子大,不过小也有小的好处,到时候郎君住过来就知道。东厢还带了一间角房,以后郎君想吃红烧肉,我也能给你做。” 谢九九没问裴元今天为什么来,只跟他介绍前院每间房做什么用。听得裴元连连拱手,“大姑娘莫要打趣我,下次,下次我再不跟大姑娘兜圈子了。” “这不就是了,你我都定亲了,你来家里带上一条肉,这肉又没有吃到别人家肚子里去。” “你要是有事找我说,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能办成的我没必要同你藏私,办不成的你没法子我也没法子。” 谢九九双手一摊,摆出一副极无辜的模样,好似真心实意把裴元当做一家人,裴元的事就是她的事,再没有不尽心尽力的道理。 但裴元听懂了她话里真正的意思,要是这事他自己为难,那她办不了也是合情合理。自己往后和她是一家人,不管什么事都要分得清里外才好。 “昨天,有个同窗从府城来找我。” 裴元沉吟片刻,把原本弯弯绕绕委婉曲折的话俭省 再俭省,确定没半句废话了,才把事情跟谢九九说了。 府城城外有一青松书院,裴元曾在书院里读过几年书。 这几年搬到容县来也没有跟那边的老师和同学断了联系,逢年过节要么找人把年节礼物连同书信一起送过去,要是手头宽裕些就自己亲自去。 来找他的是在书院住同一间宿舍的同窗沈霁,沈家在府城有两间绸缎庄一间杂货铺子,算得上富足人家。 家里经营到这一代,一门心思就想要改换门楣,沈霁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下面还有一弟一妹。 他作为家中长子,从小到大就是被爹娘耳提面命,在‘一定要读书一定要科举出仕,一定脱了商户这层皮,蟾宫折桂光耀门楣’这样的话里长大的。 沈霁读书不是不刻苦,但越刻苦就不顺。他比裴元大三岁,两年前已经下场试过一次。 本来连书院里的先生都说他下场问题不大,偏偏还就落榜了。甚至都没能到院试那一关,四月府试就被刷了下来。 这事对沈霁的打击不小,明面上看着还跟以往一样,但越临近明年童子试,他的状态就越不好。 家里人也着急,想念叨又怕耽误了孩子读书,不念叨心里又跟着着急。用沈霁的话说,就是他在家里多看爹娘妻子一眼,都觉得喘不上气儿。 这回他是借着来看好友的由头过来散心,来了以后才知道裴元定了亲事,自己做主把自己给‘嫁’给谢家了。 裴元向来是个能做自己主的人,已经定下的事他赞不赞成多说无益。倒是两人聊天时,裴元见他一副苦大仇深死活不想回家的样子,就想到了谢九九这边还差一个教书先生的事。 “沈霁学识不差,至少不在我之下。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听说我入赘,明明心里不赞成,却没说半句不好听的话。” “他现在是只要能不在家不在书院,去哪儿都行。可家中还有父母妻子在,又不敢远行怕在外面出了意外回不来。” “从现在到明年童子试,这期间他一定能在鹿鸣村待得住。给村里的孩子启蒙,不用多大的学问,就得找一个像沈霁这样性子温和不着急的人才行。” 村上的氛围和环境,也正合适现在沈霁。他眼下最要紧的不是点灯熬油的苦读,相反他需要把自己从紧紧绷成一拉就断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那以后呢。”人是合适的,可要是明年他能考上秀才,这人不会继续留在村里的一个小私塾里教书,他一走明年不就又要找新的先生了。 “等明年第一批入私塾的学生,就算是启蒙了。到时候再找别的先生,就不像眼下这么为难了。就算之后还有新的学生入私塾,都是同乡同族的孩子,大的带小的出不了大错。” 谢家要给鹿鸣乡办一个私塾,这事裴元早就放在心里来回琢磨。也就是谢家不是耕读人家,定下这事的时候只考虑到钱财上的问题,最要紧的事反而忽略了。 天下这么多读书人,不是人人家里都宽裕。当教书先生办私塾是不出仕的读书人很好很体面的谋生之法,可怎么就没见人人都去当先生。 做教书先生不容易,想要维持一个私塾就更难了。 第一任老师尤为重要,不用计较请来的是不是名师,得先把最开始的这一波学生踏踏实实教出来,教得明理懂事,私塾才有机会长长久久的办下去。 至于能不能教出秀才举人,甚至是进士,这本也不是一个村上的私塾能做到的,再请名师也难上加难,又何必在这个上头较劲儿。 “你是读书人,这话你说得在理,既然你觉得沈霁可以,那这事就定下来。” 谢九九听劝,裴元把这里面的道理掰开来揉碎了跟自己讲,听完了就明白了。 沈霁是他弄来给私塾打根基的人,一个村里的私塾,用不着一飞冲天,教出个举人进士来博名声。 只要能稳扎稳打把品行德行摆在第一位,时间一长对于出钱办私塾的自家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那……郎君除了为我着想,自己就没有半点私心?”读书人就是读书人,瞧瞧这满满的心眼子,跟自己这个直来直去的炮筒子就是不一样。 “自然是有,沈家做的是绸缎生意,天南地北的走,给沈霁收罗来不少外面没有的书。他搬到鹿鸣乡去住,我平日去找他借书比去府城方便。” “就这个?” “就这个。” 裴元没说,沈霁是被自己第一个划入可交往圈子里的人。读书出仕走的越远,同乡之情就越重要。独木不成林,这个道理到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 只不过眼下自己身上还没功名,这样的话说出来难免叫人笑话自己想得太多,还是再藏一藏好了。 裴元不说,谢九九也不再追问,转过头来跟他商量乡下宅子修缮的事。 既然沈霁在家里待不下去,老房子修缮就不能用村上的人,得在外面另找工人,赶紧把房子修好晾干才行。 一说要找工人,裴元便主动揽下这个活儿。 “家里那屋顶春天漏完夏天漏,等到了秋冬还得漏。我那边有相熟的工匠,过两天带上他去一趟鹿鸣村,把工量算个大概出来,挑个吉日便能开工。” “那后天去,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在前院越聊越投契,等到芝娘从内院过来叫两人吃饭,一进前厅看见自家大姐不知道听那没过门的姐夫说了什么,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本来绷着的小脸,就绷得越发厉害了。
第20章 说定了一起去鹿鸣村,到了当日,裴元一早就带着曹勇、高义和他找来的工匠一起过来。 曹勇赶一辆马车在前,高义和那人赶一辆驴车在后。驴车上还堆满了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裴元准备好打算去鹿鸣村卖的杂货。 谢九九先去看了看驴车上的货,才转身上了裴元的马车。 裴家的马车早就卖了,这马车还是从黄家借来的,谢九九亲昵的拍了拍马头,上了马车不多问他是怎么哄得大舅把马车都给了他,只问他驴车上的货。 “带这么多东西,跑一趟能赚多少钱。” “得分时候。” 农闲的时候家家户户都闲着没事,宁愿走上半天去镇上县城买所需之物,那个时候带着东西下去,就赚个三瓜两枣。 农忙的时候家中劳力都在田里,就连孩子也得帮忙。家里缺了什么东西,能将就将就,将就不了有货郎往村上来,自然就都在货郎处买了。 “特别是那些不成匹的布头,这些布料压在布行里不好卖,一批压一批越积越多,都成老大难了。” 一说这个,谢九九便忍不住笑了一下,裴元这人倒是不装相,说的都是实在话。 买东西的人大多都是这样,黄娟每次去扯布做衣裳,要么成匹成匹的卖,要么就得指明从整匹的布头上裁,那种一匹布卖得就剩一小半的,她是向来不要的。 一匹布长四丈,大约能做五件长袍直身,若是换成短衣长裤则能做的更多。 但每家布行裁剪的手艺不一样,买布料的人身高体态不一样,抛费的布料自然又不一样。很多时候最后剩下的那点布料没人要,多多少少都是要浪费一些的。 裴元做的就是这个生意,布料积压久了就不鲜亮了。他用低价从布行处买来,提前剪裁好。 多的足够做一条裤子一件短衣,少的拿来给孩子做衣裳,更少一些的大多料子更好也更碎,买去做鞋面或是贴身穿的小衣,又或者是枕巾手帕包头巾,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用不着的。 “布料分拣好,村上的大娘们挑拣起来方便,价格算上去只比去布行贵一点。要是她们去买这么一点布头,人家还不一定卖不说,样式也没我这里的多。” 说起自己这本生意经,裴元看上去眉飞色舞,谢九九也听得津津有味。 说来裴元偶尔充当一回货郎,能赚钱的依据跟谢九九那天给食肆算账是一个道理。都是薄利多销,先让利方便了别人,才能返过头来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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