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蓁无辜地道:“我没做什么啊?” 楚洵叹了口气道:“你抠我掌心做甚?” “你说这个啊?”阮蓁娇嫩的指腹,再度轻抚过男子食指和中指的茧子。 激得男子长眉又是一蹙,“你还敢?” 阮蓁却不慌不忙解释道:“表哥一定常年练字,才会在这些地方长茧子。” 楚洵这才挪开视线,牵着她继续往前走,“你倒是懂得多。” “这是小时候我娘教我练字时跟我说的,她说要看一个人读书多不多,就看他的手,若是右手食指、中指能磨出茧子的,一定很有学问。”说到此处,她扁扁嘴,很是遗憾地道:“我从小就很羡慕字写得好的人,只可惜我祖母走后,便再也无力负担笔墨纸砚。” 半晌,她倏然侧过身来,认真地道:“表哥是状元郎,一定是天底下最好的夫子,表哥能教我写字吗?” 也不知,是不是楚洵窥破了她的心思,非但没有应下,还十分不客气地道:“表妹的字,我也是见过的,实在是不敢恭维,收你做弟子,我还丢不起这人。” “你!” “我什么我?” “蓁表妹,做人贵在自知之明,你说是不是?” 阮蓁是个善于听话听音的人,她颓败地往深处想,这是楚洵在点她,要她注意她是他的假妻,而不是他的真妻,不该肖想的东西便不要肖想。 这以后,阮蓁倒是消停了不少。 两人一路,再无多话。 将阮蓁送到照雪斋,楚洵便要去前院应酬宾客,独留阮蓁一个人在房里。 楚洵才一走,她便吩咐莲清道:“你趁着表哥不在,去打听下伺候表哥的丫头有哪些,各自是个什么情形,都同我说来。” 这照雪斋,是楚洵的私人领地,除却老夫人、国公爷和姨母,楚洵是不允许任何人进的,包括她和连玉枝这样的表妹。 所以阮蓁没有来过,并不知道这里头是什么情形,楚洵又是否金屋藏娇。 虽然大家都说楚洵连通房丫鬟也没有一个,但阮蓁却是不信的,他这个年岁的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寻常人家早就有妻妾以供阴阳调和,便是楚洵至今未成婚,那帮他败火的女子定然是有的。 通常来说,在楚家这样的人家,通房丫鬟在主母进门后,便会被开脸提作姨娘。 当然,这只是楚洵的姨娘,对于阮蓁而言,却是对手,少不得要先打探清楚,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百胜。 玲珑就在一旁,闻言嘴巴一噘,“小姐,从前这样打探的事情,你都是交给我的。” 阮蓁心想:你上回把谢卿山引来,险些坏了我的好事,没有把你撵走,已然是看在这么多年的情谊了,怎会还委以重任。但面上却说:“我这不是有更为重要的事交给你么?” 玲珑这才高兴了,“什么事?” 阮蓁道:“从前我也没多少产业,你们只需要管好我的衣食住行即可,但现在不同了,光是那些箱子里的嫁妆,都得有人专门打理。我想好了,从今往后,玲珑你就负责管我的库房。” 玲珑这人忠诚有余,但却太蠢了,这样的人只能分派些不容易出错的活儿。 而至于莲清,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是门清的,在高门大户里,正需要这样的丫鬟。 “莲清既识字又会算账,便负责帮我接洽铺子和田产庄子上的管事好了。” 林鸳当年的嫁妆铺子、田产、铺面有许多,其中在江州的部分,她已托人售卖,而在金陵的铺子和庄子,一直都有掌柜的打点着,只是如今那些人还是郑氏的人,她想要全盘接收过来,还得费些功夫。 “从今往后,你和莲清,一个对内,一个对外。” 玲珑脑仁不够大,并不知道阮蓁这是防着她,还当是得了重用,也是一个劲儿地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管好小姐的库房,保准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莲清却是有些担忧:“可是奴婢从未管理过铺子,恐怕难当大任。” 阮 蓁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让表哥派人去帮你,我只是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自己人,在这个世上,除了你们两个,其他人我谁也信不过。” 做人奴婢的,能得到主子这样的赞赏,那真是莫大的荣誉,一时间两个丫鬟那是干劲十足,玲珑更是直接就开了库房,耀武扬威地支使着丫鬟将物品搬进搬出。 而莲清的动作也不慢,大约半个时辰,便打听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小姐,奴婢打听过了,照雪斋从前都是用的小厮,如今小姐要住过来,表公子,不,是姑爷,姑爷他在前院重新设了个书房,这些人也全都搬走去了前院的书房。” 阮蓁狐疑地问:“当真一个丫鬟也没有?” 莲清斩钉截铁:“没有,说是从前也有丫鬟,是夫人指派的,后来有一个丫鬟爬床未遂,就全都被赶出去了。” 这倒是楚洵能干出的事,阮蓁闭了闭眼,心绪有些低沉。 看来这个迟音钟在楚洵心里的地位比她想的还要高,否则他怎会为她的死守节? 只是如此一来,她要如何生下他的儿子,从此以后做一个逍遥快活的老封君?再也不必看楚洵那厮的冷面孔? 阮蓁正腹诽着,楚洵这就到了。 “我给你带了些点心,是扬州的蟹黄小笼包,还热乎着,你来试一试。”楚洵进来时,身上一股子酒味,他放下食盒,便拿了换洗衣物去里间浴堂。 等他出来,才发现桌子上的食盒纹丝未动,便问:“表妹不饿?” 阮蓁委屈巴巴地道:“表哥还未揭盖头。” 楚洵面色一沉,他走过去,坐在阮蓁的一侧,勉为其难地掀开盖头。 在对上那一双饱含情谊的眼时,男子面上没有任何喜色,反倒还冷声告诫道:“蓁表妹,在白雀庵时,我记得我和你说得很清楚了。” 意思是,既然是做假夫妻,盖头便没必要掀了。 阮蓁眨了眨睫毛,无辜地道:“表哥那天说了很多话,如今指的是什么?” 楚洵无奈叹息一声,这才又道:“我说,你我成婚本是权宜之计,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你我就做一对表面夫妻,等过几年这事情淡了,我们便和离,到时候婚嫁自便。” 阮蓁当时并未应答,只任由眼角泪珠无声落下,端的是一幅楚楚可怜之态,可当楚洵背过身去,她唇角立马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为了走到你面前,每一次相遇我都提前设计了无数的场景,每一次微笑我对着铜镜做了上百次,我如此费尽心机,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名不副实的世子夫人。 我要走进你心里,我要做国公府的女主人,我要叫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对我俯首称臣。 楚洵见女子嘤嘤低泣,大有要哭到天荒地老的架势,便穿了外袍出门,“我出去办点事,你冷静冷静,也好生想一想,往后你我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男子这一走,女子哭得更大声了,偏男子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并未转头去哄人,反倒是步履更加匆匆。 只男子的动静才消停,阮蓁便止了哭泣,转头抹了把眼泪,无事人一般吩咐莲清:“莲清,给我整治些好菜来,我饿了。” 莲清得令进来,发现楚洵已不见踪影,便问:“姑爷呢?” 阮蓁没事人一般道:“他有公务要处理。” 莲清急得团团转,“姑爷怎么这样!什么事能比得过洞房花烛夜?” 实在是不耐烦同莲清解释太多,阮蓁只吩咐道:“你别问我了,我也不知,你还是先给我准备饭菜去,对了,别忘了酒,就上回喝过的桂花果酒好了。” 而阮蓁这边,不过饿得狠了,但莲清却以为她是在借酒消愁。 于是,等楚洵从外书房回来时,莲清高兴得手舞足蹈:“小姐,姑爷回来了,你快别伤心了。” 阮蓁本以为楚洵这一走,便整晚都不会回来,这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喝酒。 这要是知道,在他说了那一番话后,她竟然还能吃得下饭,那么她爱他如痴如醉的谎言,是否就不攻自破了? 这可不行。 思绪翩跹间,楚洵的影子已晃过窗户纸上,阮蓁眼睛一亮,有了一个主意。 是以,在楚洵推门进来时,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女子喝得烂醉如泥,整个身子趴在了桌上,但她却能清楚地喊出他的名讳: “洵表哥,你到底为何不喜欢我啊?”
第24章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为何要这般对我?难道你不知道,我也会伤心的?” 女子撑着手起身,恍惚间将杯盏给扫落在地,瓷器落地的刹那,女子一个没站稳,直直地往碎瓷片倒去。 似因为醉酒,不省人事,女子半点惊慌也无。 就在女子快要摔至碎了瓷片的地上,一直楚洵,终是坐不住,急步过去,将堪堪将要落地的女子接住,将女子拎去南窗的踏上,他捏着鼻子嫌弃道:“到底喝了多少?” “一个女人家,竟然还有这等嗜好?” “阮蓁,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然而,阮蓁却并未回应她,只愣愣地盯着他看,看着看着,还直接上手来捏,她捏着她冷硬的下颌,左看右看,而后疑惑地道:“你是我洵表哥?” 说罢,女子又摇头,“不,你不是我表哥,我表哥走了。” “他把我一个人扔下,去找外面的狐媚子去了,他、他不要我了。” 说到此处,女子的身子隐隐发抖,像是伤心极了。 楚洵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顶,没柰何道:“好了,不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 男子的声音,将女子从低迷的思绪中拉回,她倏然看向他,眼中尽是凌厉的质疑,“你到底是谁?” 楚洵揉了揉太阳穴,反问道:“你说呢?” “反正不是我表哥。”女子吸了吸鼻子,又道:“我表哥才不会哄我,他是个铁石心肠,只会寒着脸骂我,只会明目张胆嫌弃我,只会一本正经训我,他才不会哄我,你绝对不是他。” 楚洵不知是在问她还是在问自己:“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样一个人?” 女子却似没听见他的话,不安分的小手胡乱地摸着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冷硬的下颌,嘴里还念念有词,“咦,人皮面具呢?怎么没有面具?” 说罢,又凑到男子的脖颈前,想要找出人皮面具的蛛丝马迹来。 此时的楚洵,已然是面色铁青,实在没忍住点了点女子的后颈的麻穴,顷刻间整个耳根子清净了。 他无事人一般转过身,出了房门,吩咐莲清:“服侍你家小姐沐浴。” 莲清听令进来一看,自家小姐已然是人事不省,就问楚洵,“世子爷,小姐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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