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得累了,便坐在台阶上。 抬头,她看见面前这座宫殿上,写的正是钩弋殿三个字。 她听母亲说过,刘弗陵的母亲当年得先帝盛宠,赐钩弋殿,封号钩弋夫人。 所以,这里是刘弗陵的母亲生前居住的地方。 上官萦阳重新起身,小心翼翼地走进这座宫殿,她想,这里或许有着刘弗陵更多的过往。 刘弗陵找到上官萦阳的时候,她正坐在宫巷里无奈地捶着自己的双腿,说实话,她还没有哪天像今日一样,走了那么多路。 身心俱疲的她甚至在看到刘弗陵的那一刻忘记了行礼。 她看见刘弗陵稳步走到她的跟前,俯身问:“脚怎么了?” 少年好看的眉眼格外温和。 “走不动路了。”她叹了一口气。 刘弗陵却舒了一口气,示意随从去弄一副步辇来,继而好心劝告萦阳:“以后要在这宫中玩耍,至少带个认路的侍女。” 上官萦阳却不服气:“我多走两次也就认得路了,陛下可别小瞧我。” 刘弗陵无奈地摇摇头,伸手将上官萦阳拉起来,步辇很快就来了,他却不跟上官萦阳一起走。 “朕还有事,皇后回去好好休息。”他说。 上官坐着,双手紧紧交握着,心中因犹豫而举棋不定,而在步辇即将出发的那一刻,她终于问出那句她一直想问的话:“陛下,今日有空与我下棋吗?” 直接了当的、不加掩饰的心里话,如小白兔一般空灵真挚的眼神。 所以,她只是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而已,刘弗陵突然如释重负,愣了片刻后,只轻轻说了一个字:“好。” 萦阳顿时喜笑颜开:“这可是你答应的,君无戏言,我等你。” 日落时分,刘弗陵来到了椒房殿。他看见上官萦阳正站在殿门口的廊檐下望着落日,黄昏的光芒爱怜地洒在她的华服之上,映出几分金色的光芒。 她就这样小小的,安静地站在光芒之中,周身都化成虚妄。 “萦阳。”他叫了她的名字。 上官萦阳转身,很是高兴地呼喊:“陛下,今日的落日好美啊!” 刘弗陵走近:“是很美。” “噢!我得将它画下来,阿巧,快去取张帛布来!”上官萦阳吆喝着。 但很可惜,一切备妥的时候,天边已只剩余晖。上官萦阳倒不觉得扫兴,她说:“再等下次的机会吧。” 她邀请刘弗陵一同用膳,然后迫不及待地摆好了六博棋盘。 刘弗陵见她心情不错,便问:“前几日你与皇姐是怎么了?” 萦阳抬头直视着刘弗陵:“原来陛下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刘弗陵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觉得有些好笑:“朕可没说怪你。” 这回轮到萦阳吃惊了,连她阿翁阿母都教训过她,面前这位皇帝竟然这么好说话:“你真的不怪我?” “那你得告诉朕,到底怎么了?”刘弗陵道。 “她说我没规矩,对我指指点点的,还说了平君,甚至说了我父母的不是。”萦阳说着激动起来:“她这样的公主才真是野蛮没教养吧?”
第11章 盐铁之议 ◎只有你才做不到和将军客气。◎ “人不大,脾气倒是暴躁。”刘弗陵走了一步棋。 “整天困在这里,脾气能好么。”萦阳吐了一口长气:“陛下你先别和我说话,我要好好对付你。” “对付?” “对啊,上次就是和你说话分神让你赢了,这回可不会放过你。”萦阳左手托腮,眼神专注,看得出在很认真的思考。 刘弗陵就静静地等着她,他想起上回,他在听到上官萦阳举荐上官连的时候心中突觉烦闷,匆匆赢了萦阳就拂袖而去,没想到她这位皇后竟如此在乎棋盘上的输赢。 “关于宫廷守卫,朕着意让右将军张安世负责,你的兄长上官连,朕任他为左将军长史。”刘弗陵道。 上官萦阳走了一步棋:“陛下可算决定好了,这下我终于能向我阿翁交待了。” 她其实对此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只是想着好回复上官安而已。 刘弗陵看她满不在乎的样子,对自己猜忌的心理有所不满,而这位上官皇后在乎的是什么,他竟有些好奇起来。 这盘棋最终还是刘弗陵赢了,但他们博弈了很久,刘弗陵感觉得到,在他们不曾相见的日子里,萦阳一定有好好读书和练习棋艺,他由衷赞叹:“萦阳,你更善于此道了。” 上官萦阳也没有了上次的懊恼,而是兴奋地问:“那下次是不是可以赢你了?” “你就这么想赢朕?” “当然,是真的赢。我知道你让过我,但你不可能永远让我,总有一天,你会真的输给我的。”萦阳郑重其事地说。 不知为什么,刘弗陵觉得很开心,他拍了拍萦阳的小脑袋,浅浅地笑着,然后站起身舒展舒展身体,肆意地躺到了床榻上。 他好久没有这种放松的感觉了。 “陛下,你可不能占一整张床。”上官萦阳蹙起眉头:“我都没地方躺了。” 刘弗陵哭笑不得,往里边挪了挪。 “陛下,你会讲故事么?” “故事?” “嗯,睡前故事,我阿母会跟我讲的,不如我讲给你听?” 刘弗陵的表情凝固,有些他很不愿去想起以至于他自以为都忘记的回忆重新浮现在他眼前。 他想起小的时候,母亲抱着他睡,她会给自己讲各种故事。 “在楚地,有神山,山中有神女,但楚人不知,称之为山鬼……”上官萦阳躺在他身旁,慢慢说着:“山鬼是个美丽的女人…” 刘弗陵闭上眼睛,萦阳的声音断断续续环绕在他耳边,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刘弗陵才又睁开眼睛。 他看见,身边不是他的母亲,而是已经睡熟的他年幼的妻子。 不久之后,由谏大夫杜延年提议,霍光主持的策论会正式召开,策论会就先帝时期的各项政策进行讨论,尤其侧重盐、铁、酒的官营政策。 上至朝堂下至民间,全都轰动。 张彭祖觉得喜闻乐见,以后要是真能准予酒的民间买卖,价格一定能降低不少,这样他们老张家为数不多的家底,就终于可以不用见光了。 欧侯云青最近和张贺一家走得也很频繁,这天,还带来了一袋子红枣。 他到张家的时候,张安世正好来探张贺的病,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他冲着张安世点点头,便转头去喊:“彭祖,我这是刚从市场买的枣,你也拿点,好给张大人补补身体。” “云青,这么客气做什么?”彭祖话接得爽快,也没去管张安世,由得他自己去了后堂,然后接过那一袋子枣,问:“你最近在京兆府干得不错?” “就是帮帮樊大人的忙,跟着涨涨见识。” “挺好,以后飞黄腾达了,可要记得我这个好兄弟。” 欧侯云青往后堂使了使眼色:“彭祖,就你这家世,以后谁沾谁的光可说不好。” 彭祖没好气地摇摇头:“阿翁让我跟着暴室丞学习,我可不想去染布……病已,你怎么也来了?” “张公唤我,我便来了。” 病已住的屋子就在张家旁边,张贺喊几声,他就能听到。 病已去了张贺的房间,张贺正与张安世坐在桌边,两人本就是兄弟,长得有七分像,此时同样神情严肃,在这窄小的屋子里,竟然显得有点滑稽。 病已将自己这点小心思掩藏,刚想行礼,张贺便开口道:“殿下,过来坐吧。” 说完,他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张公,近来可有请太常再给您瞧瞧病?”病已问。 “用不着,我这是气血虚亏,老毛病了。”张贺的眼中又浮现出一股爱怜之意:“殿下仁厚谦逊,实在是个好孩子。” 张安世对张贺的态度多有不满,他知道兄长怜惜刘病已,但实在不必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他还在为当今陛下鞍前马后着。 他皱了皱眉,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张贺恍若未见:“安世,我毕竟老了,我想着将阿妙许配给殿下,成一桩姻缘,也是了一桩心事。” 此言一出,张安世和刘病已皆吃了一惊。 “阿兄何需操这个心,阿妙还小,殿下……日后陛下为殿下指婚也不无可能。” “你不就是在陛下跟前办事么,你给陛下说说,不就成了?” 张安世这回恨铁不成钢似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刘病已道:“阿妙小姐确实年纪还小,再等她长大些,指不定就有自己的缘份,张公无需忧心。” “殿下……你……”张贺拧着眉头,这让他额头上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加上惨白的脸色,这让他显得又老了几岁:“你是嫌弃我家阿妙?” “自然不是。” “那就好。”张贺转头对张安世道:“安世,这是为兄如今唯一的愿望,你愿意帮为兄这个忙么?” 张贺自知时日无多,这位宗室挂名的皇曾孙刘病已和自己的亲孙女张妙是他最牵挂的人,要是能促成这一桩婚事,张妙能嫁得一个良人不说,张安世也总是得提点着自己这个侄孙女婿些的。他其实不求病已大富大贵,但求平安顺遂。 张安世思忖片刻,对病已道:“殿下,可否容我与兄长单独商谈?” 病已识趣,退至张家宅外等候。欧侯云青已经离开,张彭祖拉着他聊了聊盐铁之议的事。 “很少见你这样关心政事?”病已反问。 “这可是紧密关系着百姓的钱袋子,我能不关心么?”张彭祖说得爽快。 “你觉得结果会当如何?” “当然是取消盐、铁、酒的专营制度,开放民间经营许可,陛下可真有魄力!” 病已看着彭祖脸上那副跃跃欲试的表情,小小地泼下一点冷水:“恐怕不会有你说得那么乐观。” “可是陛下专门命霍大将军组织会议?” “所以会有一定的改变,让先帝时期为朝廷聚财的方案调整为更适合与民休息的政策。”刘病已说。 各种政策的转变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这其中还涉及朝堂之中的各种阻力,涉及一些因政策变动而后动的潜在影响,涉及当今皇帝推翻先帝政令该有的循序渐进。 聪慧机敏如刘弗陵,世事洞明如霍光,不可能不掌握这个进度,不掌握他们面临的处境。 “殿下。” 张安世不知何时已站在两人身后,而不等他再开口,彭祖识趣地跑开了。 “将军。”病已见礼。 张安世欲言又止,显然是因为张贺冒然提出的婚事一事。 “将军,你不用为我的婚事操心,张公若是放心不下阿妙小姐,你帮她寻一门好亲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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