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弗陵盯着她,他有些诧异这话居然从上官萦阳口中说出,但看她清丽的面庞,只是平静道:“话虽如此,大将军并无行差就错。他是你的外祖父,朕百年之后,大将军也不会为难你的。” 上官萦阳听言,心中一梗:“可臣妾不只是他的外孙女,还是陛下的皇后。” 刘弗陵于是仔细考量,等到他真的死了,上官萦阳也好,刘氏宗室也好,竟也没一人能与霍光抗衡,汉朝的天下,都变成他霍光一人的天下? 可没办法,燕盖之乱的结局注定了这一切,他早就没有选择了。 “要是臣妾早些懂就好了。”上官萦阳道:“早些懂,我们就不会这样被动。”她想,早些懂,他们就还能有很多选择,她和刘弗陵之间,就不会隔着家仇。 她继续道:“不过,臣妾既然做了皇后,有些事还是要做得了主的。” 上官萦阳这样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多与她这位外祖父接触,所谓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刘弗陵却笑出声,他看着上官萦阳晶莹的眼睛,一层乌黑的睫毛覆盖在她的眼睛之上,那张俏脸现出一些似曾相识的认真:“我还记得,萦阳最喜欢做主了……” 这话说得毫无预兆,竟一瞬间就把两人拉回那些过去的时光,笑声过后,徒留无尽的惆怅与哀伤。 “那些玩笑话,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上官萦阳垂眸说。 刘弗陵也不再笑,如果上官萦阳现在还想做什么,他陪她就是。 …… 病已的府邸在尚冠里东边,不算大,但独门独院的,很是清闲。里面的陈设花草,其实都是平君选的栽的,她还没过门,已经把那里布置得井井有条。 而病已趁着西域大捷的时机,正式向许家提了亲。 媒人去许家纳采,将平君的生辰八字问了来,于宗室祖庙占卜后得了吉兆,再告知许家,一步一步按六礼走得齐备了,病已将聘礼正式下给了许家。 病已要请史家的亲人来长安参加婚礼,算上路上的时间,卜上黄道吉日,婚期定在半年之后。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病已一爽,他的那些朋友兄弟们也跟着沾光,婚礼还没办,他已经请着喝了不少酒,彭祖自不必多说,邴吉倒笑过病已几次,杜延年叮嘱他照看着儿子,杨敞本不胜酒力,几乎在尚冠里醉过一回,韩长治则在病已家中继续高谈冠军侯的英勇事迹,就连萧望之也因多饮了美酒而心有惭愧,只好相赠一篇《百年赋》庆贺病已和平君的婚事。 病已的家几乎成为他们在长安的集中地。 平君亦是春意在心好气色,每日忙碌之余多有去叔父许延寿家中帮忙,陪着婶婶说话,也好多学些持家之道。 【作者有话说】 有人欢喜有人愁。病已正式下了聘礼,两人好事将近啦! 话说当时霍光也是铁血外交手段,国主说刺杀就刺杀了,一个字,干!
第43章 再遇刘贺 ◎谁稀罕和刘病已坐着?◎ 自云裳坊归入锦绣庄后,平君虽不像以往那样每日绞尽脑汁的想着刺绣之事,得闲也还是会绣上几枚花样送过去看看,何望重新担任了这家分铺的掌柜,与她也有话聊,说要给她定制一套最合心意的独一无二的嫁衣,还将皇曾孙拉过来下了定。 上官萦阳得知两人的亲事落成,也将一对白玉镯子送了给她。其实上官萦阳可不止想送这些,她的首饰多得数不过来,多送几样给平君她乐得高兴,但平君推辞,只拿了一对素得寡淡的镯子,她也别无他法。 张妙将学堂里认识的少府小姐都带来了何望这里,自己则偶尔会在铺子里看着意气风发的韩家少年随彭祖巡街,然后操心着自己小叔父的婚事,笑得合不拢嘴。 这日,平君如以往一样来到云裳坊,将自己绣的柳枝图样送给何望,却遇见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是那人先叫她,他叫得亲切:“平君?” 平君这才注意到铺子里这位锦衣华服的公子,他头戴青玉冠,领口用金线走针成卷云纹,腰间还佩着一块白玉螭纹蝶形玉佩,身形略有富态,五官则是大福之相,皮肤白皙,一双眼睛却透露着如苍鹰般敏锐的眼神。 平君确实觉得这人似曾相识,但一时想不起来,那人却很有耐心,也没打算主动介绍,而是静静地等待平君反应。 那样子,傲慢中带着点戏谑。 平君突然就领悟了:“昌邑王殿下?” 刘贺喜笑颜开:“还未去宫中找你,竟就在此偶遇了,我们还真是有缘。平君,好久不见。” 刘贺从平君进门起就注意到了她,但他有几分不确定,所以才多看了几眼。平君已经出挑成窈窕淑女,模样温婉,柳眉杏眼,眼尾微微往上翘起,天然带着三分笑意,整个人就如一颗娇艳的荆桃。 与他想象中并不完全一样,却更有风华。 平君也开怀,她见刘贺身后还站着两个孔武有力的随从,那架势比当年的终南山护卫可更强了。 而刘贺,他长高了长壮了,派头更足,更有王爷的模样了。 “殿下这回来长安,可有什么喜事?”平君笑意盈盈地问。 “陛下召我来,我便来了。”他热情地看着平君,道:“去饮一杯罢!” 两人于是走过繁华大街离开西市,来到东市的少康酒肆。 数年前,两人曾在这里共酿出第一坛三福酒,他们回到二楼的雅间,看东市这里繁华更胜从前。 “现今丝绸之路繁盛,我朝与西域诸国的贸易正热火朝天。”平君道。 “想不想与我同去西域一游?”刘贺问。 “殿下要去西域?” “我会奏请陛下准允。我在昌邑可也买到不少西域来的好东西,珍奇玛瑙,兽皮美酒,有机会当然是要亲自领略西域风光了,比之中原,那想必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平君想到刘贺送给她和病已的各种珍奇物件,无不令她啧啧称奇,不由羡慕起这位王爷的肆意生活来。 “不过我既然要去西域,那就得干成一件大事,你信不信我给朝廷谈来一笔大生意?” 平君看他兴致高昂的样子,也来了兴趣,忙问:“什么大生意?” “大宛有好马。”刘贺得意地说。 “汗血马?你要谈这个生意?”平君惊呼出声,她知道先帝就十分重视汗血马,为此甚至不惜出兵大宛,可几经周折,也才得了不过千匹,面前这位昌邑王,竟然号称要与大宛谈成这个生意?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看见平君惊讶的神色,刘贺心中甚是得意,他索性昂起高傲的头,道:“做生意就要做好,要不还做什么?” 平君只得祝贺他成功。 刘贺饮了一口桌上酒,这是平君自酿的桑葚酒,入口回甘偏酸,却不涩口,适合小酌。 刘贺实在是尝过不少美酒,但他不得不承认,平君的酒总是最特别,不是说什么当世无双,最有品味,但却蕴含着一种别人难及的细腻,这种细腻让人最是难忘,最易回味。 不仅酒如此,人也是如此。 刘贺温和地看向她:“平君,多年未见,这次本王既然来了长安,我们再一道去终南山玩一趟,叫上病已他们几个。” 平君欣然应允。 两人又喝了几杯,平君透过窗户,看见街上正朝此处而来的病已和杜佗,便挥手和他们打招呼。 不一会儿,这两人就也到了雅间。 刘贺看杜佗那肌瘦的样子,心道这人这几年光顾着长个,硬是没结实半点,如同风一吹就倒的病秧子一般。再看病已,眉清目朗,一表人才,却有些贱兮兮地冲着平君笑,当下惹得自己很不痛快。 这人,还如几年前一样让他不爽。 “好侄儿,别来无恙。”刘贺毫不客气地举杯,眼神一挑,让病已也喝。 病已相敬他,一口喝完后便坐在他身边。平君则说好与杜佗去看酒,这让刘贺更不爽了,不仅自己和平君的独处时光没有了,甚至这会儿平君索性还走了。 谁稀罕和刘病已坐着? 病已却似乎浑然不觉,他还特意凑近了刘贺一些,问:“皇叔前来长安,可是陛下有什么安排?” 刘贺不得不承认病已有一定的政治敏锐性,皇帝千里迢迢召他入宫,当然是有所目的。 如今霍光在朝堂只手遮天,身处高位的人不得不对他多些提防,刘弗陵甚至不仅是为自己,而是为了整个汉家天下。 可刘贺在朝堂之上没有根基与亲信,他只能在霍光面前转悠着,提醒他刘氏子弟的存在不是个花架子。最关键的是,他需要做成一件事来树立他在朝堂的威望,比如,引进汗血马。 “病已,你得助我一臂之力,不能让大将军再这样独揽大权了。”刘贺道。 病已当然早想过这个问题,但事实就是他也没有办法,诸臣都听霍光的命令,霍光自己又德行无失,他这种闲散宗室,得祖辈庇佑衣食无忧的,却拿什么与霍光对抗? “皇叔,你要远走西域谈判我爱莫能助,这事情先帝都没能做成,交由你去做,若是成了,自是功在千秋。朝堂诸臣如右将军张安世、前将军韩增等人均也是忠君之臣,他们明白陛下的想法,亦会助你在朝堂站稳脚跟。” 刘贺摇头笑了笑,去西域一游说归说,将这么个重担负在己身,他又怎么挺得直胸膛,到了大宛,能不灭大汉国威已是他的努力了。 两人再聊起前些年燕盖之乱与楼兰刺客的事,刘贺便感慨病已算得上与霍光“交情深厚”。 病已道:“能与大将军说得上几句话而已。” 刘贺心想:说上话已经不错了,我还不能与他说上几句话。 他道:“这苦差事该由你来做,日后得了势,照样是我们刘氏的本事。” 道理虽是这个道理,病已却说:“长幼有序,况且皇叔已是一方诸侯,有自己的势力,当然是能者多劳。” 刘贺叹了口气,将酒饮尽:“怎么我们刘氏的子孙也需要靠这些来建功立业了?真是世风日下。” 病已陪他喝完酒,心情也是郁闷的。 随后几人告别,约定三日后终南山再聚。 …… 这日,上官萦阳在宫内设宴,宴请霍光。 这祖孙两人也有多时未见,霍光知道自己这个外孙女向来在椒房殿里自娱自乐,但近日却频繁出入温室殿,甚至罢了太医的官,好像脱胎换骨一般的重见天日。 他看着外孙女温婉贤淑的模样,举止间有些她母亲年少时的感觉。 他目光不由流连在上官萦阳身上,语气却十分客气:“皇后娘娘召臣来,可是有何指教?” “大将军,前几日是您的生辰,孙女陪了陛下去上林苑巡游,只好现在回来给您补上庆贺。”上官萦阳为霍光斟上一杯酒,说完祝贺之辞就先干为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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