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光慈祥地笑了笑,举杯将酒喝了。 上官萦阳遂道:“从前是孙女太任性,不懂事,对大将军多有怠慢了。近日我梦见了阿母,想起她说得话很有道理,她说,一家人当守望相助。” 上官萦阳真诚的眼神看向已经几乎满头鹤发的霍光,他的白发是他为大汉劳心劳力的见证,亦是他身份地位的彰显。 可上官萦阳太年轻了,她真诚的眼神之下隐藏的目的,已经被霍光洞悉。 他眸色黯淡下去:“阿懿是个好姑娘,是被老臣和上官桀所累。” 霍懿知道上官家要被灭族之时,曾留下书信希望霍光照顾好上官萦阳,而自己,却是随着丈夫儿子的死而自杀了。 霍光将她的遗体接回了霍家,葬在霍家祠堂。 上官萦阳也是之后才知道,她的母亲曾经夹在霍氏与上官两家的纠葛间苦苦支撑,所谓的守望相助不过只是她一个心底的期盼。 她本也期盼着夫妻和睦,儿女承欢,却因着政事所迫与丈夫背心离德。 霍懿和上官安之间其实有些像上官萦阳与刘弗陵的关系,但毕竟霍家与上官是臣。臣之事,只是家事,皇家之事,却是国事。 上官萦阳清楚地认识到,如今她应当守好自己皇后的身份。她期盼,能用母亲、用亲情留住霍光一些顾怜。 或许,霍光对母亲的死有些内疚,对自己还有一些怜爱? 虽然她知道就算有,这些微不足道的感情不足以动摇霍光本有的决心,但至少,能让他有所感触。 霍光回忆着自己的女儿,霍懿不是最起眼的那个,却是最听话的孩子,如今她的女儿长大了,不如她当年那样听话,但更会为自己打算。 “阿母爱您,所以她才会与阿翁疏远,甚至在最后的时候为了不让您为难而自杀。”上官萦阳抹了一把泪:“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我不该提的。” 她又给霍光倒酒,霍光似诚惶诚恐的举杯相迎,还不得等她放下酒壶*,就已将杯中酒饮尽。 “古语云,吾日三省吾身,娘娘提些往事感怀一下又有何不可?”霍光道:“老臣已经老了,过去的事,老臣也总是想起来,而且越发清晰,阿懿的模样,老臣一分没忘。老臣还记得,阿懿刚怀上娘娘的时候,最喜欢吃老臣府中的酸酪,那时候上官安还会陪她回娘家来吃,老臣怕麻烦,后来也就派人做好送去了上官家。那时候我们都以为这胎是个儿子,却没想到是个哭声响亮的小姑娘。” 霍光说这些的时候眼里都是温情,上官萦阳竟看得呆住了。 这些往事,她从不知道,印象中的母亲从不喜酸。
第44章 霍氏权臣 ◎老臣必竭尽心力为刘汉匡扶社稷。◎ “娘娘或许也忘了,小时候你在老臣家中,还与成君她们抢过玩具,你喜欢哭,阿懿索性就和成君商量好,让她多让让你,至于条件,便是多给她做些甜水吃,后来成君牙疼,可赖到阿懿身上。” 霍光说着这些的时候平静温和,像一位父亲怀念自己早逝的女儿。上官萦阳又抹了泪,她原本想用亲情牵绊霍光,却不想反被霍光用亲情牵绊。 他们将桌上食物吃了些,上官萦阳又道:“萦阳有今天,也是多亏大将军庇护,陛下对我相敬如宾,众人对我不敢妄议,多是因大将军是我的外祖父,霍氏在朝中身居要职。萦阳就再敬大将军一杯。” 霍光忙起身将酒喝了,解释道:“皇后娘娘身份尊贵,自当受人尊崇。娘娘是大汉国母,老臣沾了皇室的光便罢了,怎还敢居功?说到霍氏,霍氏能有今日之成,是得先帝及陛下提携信任,霍氏蒙受皇恩,该当恪尽职守。” 霍光就是这样谨小慎微的性格,半分不合时宜的奉承他都不会接受。他接着便说起自己相见先帝的往事,说起先帝是那样一个英明伟岸的君主,说起他在朝中的如履薄冰,说起先帝临终的受命托孤。 “老臣必竭尽心力为刘汉匡扶社稷。” 他说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上官萦阳沉下心去,她知道霍光言语之重,知道他这番话言出必行,知道他是顺着自己的心意给自己一个许诺。 她的外祖父几乎无所不能,也无所不知。她想,若是她真要请霍光来赴一场鸿门宴,他或许都能镇定到来,然后巧妙将那鸿门之险化解。 而霍家其余人,或许比霍光更加棘手。 她相送霍光出宫,而在前殿遇见了皇帝的步辇。 刘弗陵温和地走下步辇,寥寥秋风中,他的目光从霍光移到皇后身上,看着这两人恭敬行礼。 他的眉头一蹙而展,上官皇后请大将军赴宴,怎么不叫他呢? 霍光告退,他一步步走着,不急不慢,迈出的每个步伐都一丝不苟,这是他几十年如一日走过的路。 刘弗陵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了他一直以来规行矩步的谨慎以及他此刻无声的承诺。 他转眼去看华贵端庄的上官萦阳,直问:“皇后是有意与大将军拉近关系?” 上官萦阳走到他身边回话:“臣妾不太了解大将军,今日设宴,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自己的外祖父而已。” 刘弗陵便懂了,上官萦阳做得很有道理,她想找一个依靠,比皇帝更可靠的依靠,这无可厚非。 这位上官皇后已经会权衡利弊了。 刘弗陵于是笑了,当初她无法在上官家与皇帝之间抉择,如今她的心却已经偏向了霍光,也罢,谁让霍光这样稳健有为,而自己行将就木,甚至是她的仇人呢? “陛下笑什么?”上官萦阳问。 上官萦阳头上的华胜闪着金光,甚至有些晃眼睛,金步摇则在发髻之侧左右摇晃,摇得他有些心神恍惚。 刘弗陵心想,从前上官萦阳恐怕不会喜欢这样繁重的头饰,但如今她将秀发这样高高挽起,妆容也抹得精致,是更有一国之母的端庄了。 他一方面感到欣慰,一方面又对这种变化感到厌恶,主要是,对上官萦阳的选择感到厌恶。 “没什么,皇后与朕共去沧池赏秋如何?” “秋意渐凉,沧池风大,陛下还是回殿休息比较稳妥。”上官萦阳朝抬步辇的宫人一个示意,让他们准备重新起驾。 刘弗陵却一把握住上官萦阳的手:“皇后随朕走走,朕今日去椒房殿。” 他径自往前去了,手指微微使力,将上官萦阳拉了过来。 他们共同走过那些寂寞的失了欢声笑语的宫道,回到椒房殿。 这是刘弗陵多年以来再一次踏入这里,椒房殿内的风格已经与他记忆中很不相似,这里也不再有那个喜欢站在廊下看夕阳的上官萦阳,而是多了一个夜里难眠的皇后娘娘。 上官萦阳请刘弗陵坐下,他们如当年一样在殿内饮食对弈。她为刘弗陵炖了汤,亲自端来喂他喝,却不再与他共喝一碗。 刘弗陵感到上官萦阳心底里对自己的疏远。 夜色渐浓,他们聊起刘贺,上官萦阳知道,皇帝想让刘氏子弟重回中央政权。 “大将军不会放任此事的,他手握重权多年,不会忍受有人要分他的权。大宛的事也很难办到,陛下不是让昌邑王殿下为难么?” 刘弗陵目光灼灼,映着灯火:“饶是如此,总该让刘贺被人看到,他也好,病已也好,都是皇室子孙,是先帝之后。莫非皇后认为,全朝廷真是他霍光的一言堂,譬如张安世等重臣,眼中没有大汉的江山社稷么?” 刘弗陵是防范,与其依靠霍光的忠心,他总得有点防范。 见上官萦阳这种态度,他又想起午后她与霍光并肩交谈之景,心中烦闷得紧,遂靠近了上官萦阳些许,直视她的眼睛:“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他越来越靠近上官萦阳,炽烈的鼻息扑在上官萦阳面上。她只好躲,手撑着地面身子往后仰,可她每躲一寸,他就每进一寸,直到她整个背都贴着地面了,躲无可躲。 他便一蹴而就吻上了她的唇。 那个吻有些霸道,将往日掩藏在平淡或病弱之下的气势倾泻而出,固执地与上官萦阳殷红柔软的唇交缠在一起,少女脸上胭脂的清香混杂着衣上的熏香与发丝间的柔香进入刘弗陵的鼻间,让他完全迷惘,分不清世间的纷扰,只贪婪的吮吸着这些混杂的香气。 他的心扑通直跳,他还从未感受过这般剧烈的心跳,热血上涌,他的双手不自觉的用力,将怀中的温香软玉掌控在手,那含苞待放的软玉将他周身的不堪抚平,让他仿佛置身山谷的玉池汤中,让他的热情完全释放。 上官萦阳被刘弗陵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她一瞬间几乎无法动弹,只被动感受着他不为人知的肆意,这些突如其来的举动带着热烈的情绪,这情绪似乎想要将她笼罩侵蚀。 这情绪太猛烈,她也有一丝恍惚。 若是当初,她其实有些依赖刘弗陵。夜里,虽是她给刘弗陵讲着故事,但实际上只要刘弗陵在她身边,她就知道自己不至于是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椒房殿清冷的屋子里的,她的心就能因此安定。 随着年岁渐增,这种依赖说不清道不明,然后就在快要拂晓的时机被彻底打破切断,而在这之后那些漫长孤寂的时间里,她终于逐渐摸清自己爱恨难以分清的心。 刘弗陵的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她也会好奇。 她没想到自己重新进入温室殿的那一刻会情绪决堤,哭得溃不成军,也没想到面对刘弗陵霸道不留情面的吻,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完全的放松。 但她清醒过来,明白了刘弗陵的意指,便使尽全力将他推开。 她羞愤交加,眼里充着血丝:“陛下,臣妾不是工具。” 被推开的刘弗陵瞬间清醒,那些欲望完全退到他不可察觉的角落里,他重新想起自己所谓的办法。 “生一个流着霍氏血脉的皇室子孙,不就是同时满足大将军野心和忠心的最好方式么?这符合大将军的利益,也符合你的抉择。” 上官萦阳其实并没有想过,自己也可以有一个孩子,其实她觉得她自己还在挣扎着长大,刘弗陵不外如是。 面对刘弗陵的冷漠,她一声冷笑。 她的抉择?她的抉择不过是做好这个皇后,不要让过去的事情再次重演。 她带着脾气与反抗的眼睛紧盯着皇帝:“陛下认为臣妾要做什么?认为臣妾要和大将军串通一气,让霍家的势力在朝堂继续根深蒂固下去?” 被她审视,刘弗陵竟莫名的心虚,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话将出口,又被上官萦阳打断。 “臣妾还记得,当初陛下你说过,臣妾是大汉的皇后。”上官萦阳愤懑道:“臣妾没有忘记你说过的这句话,更加不至于让自己的孩子因为那些愚蠢的原因出世。” “难道陛下不懂,因为一些愚蠢的原因出世的孩子有多可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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