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隐去了女子之身的那一段,含糊其辞的解释了旁的。 王谌闻言意味深长,没有说什么,只叫她暂时顺着谢崇青,莫要露出马脚。 燕翎自然点头答应。 国丧期间,原本热闹繁华的坊市也肃穆冷淡,弥漫着一股萧瑟之意,家家户户需着素食、禁乐声七日,待出殡后便恢复常态。 燕翎换上了白衣,额间系着一块白绫,怔怔的望着皇宫的方向,随后跪了下来,伏地叩首。 忽然间,她手背上一凉,她怔了怔,手背上落下了一片雪花,融化成了水,抬头时漫天飘起了碎雪,洋洋洒洒。 “下雪了,今年还未立冬便下起了雪。” 符离抱胸靠着柱子说。 “符离,父皇出殡那日我与舅舅进宫,你替我办件事。” “殿下,您说。” “父皇曾与我说他猎杀那白虎时那白虎已经濒死,奄奄一息逃入林中,父皇趁机追去,那白虎竟狂性大发,重伤父皇,我一直觉得此事有蹊跷。” “现如今猎场防卫松懈,你去替我 打探打探,瞧瞧那白虎的尸骨在哪。” 符离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殿下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很是不放心,燕翎安慰他,“不会有危险,舅舅在,表哥也在。” 夜晚,燕翎熄灭了几盏油灯,打发了下人出去,背对着屏风解开了衣裳,解开了束胸。 她长长舒出一口气,扬手把那白布扔到了屏风上,松松垮垮的裹了一件寝衣。 寝衣轻薄,行走间依稀可窥腰身婀娜。 她坐在铜镜前,打开一瓷罐,挑出小点膏脂解开衣襟涂抹,待到十八,她便可换回女儿身,自己的身子还是要好好养护。 以前在宫中时冬日还好,衣裳穿的厚,瞧不出什么,夏日才苦,束胸厚,勒的她喘不过气,得益于她受宠,宫中有什么好东西都流水的往毓庆宫送。 再加上她能尽量不出宫就不出,这么些年下来,身段儿竟与寻常女子无异。 寒露常说若她自小便以女儿身出现,现在怕是要更千娇百媚。 窗前,一只鸽子扑棱棱的飞到了她的台上,轻轻啄了啄窗子。 燕翎赤足走到窗前,发觉是一只雪白的鸽子,细细的腿上还绑着一个信筒。 她左右张望了一番,见无人在此便好奇的拆开了,纸上只有五个字字:“过来,惊风堂。” 谢崇青? 燕翎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她撕吧了纸扔了出去,兀自生气了半响,还是打算去。 装要有装的样子,燕翎换上了婢女的衣裙,连罗袜都没穿,踢进笏头履里便出去了。 院中早已下了一层薄雪,晶莹剔透的地面上折射出冷粹的雪色,黑夜中只有她脚步吱呀的踩雪声和一连串小巧的脚印。 元彻照旧在侧门处等着她,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张望提醒:“殿下可要注意些,莫要叫王宅守卫发觉。” 燕翎胡乱点头。 王宅的守卫舅舅早就暗中吩咐过了,巡逻时就当没瞧见她。 进入惊风堂内,她哺一进屋便直冲那炭盆而去,哆哆嗦嗦的烤着火升温。 谢崇青不动声色的看了元彻一眼。 元彻登时出了屋吩咐下人:“煮一碗姜汤来。” 燕翎小脸冻的泛红,长睫上还凝着风雪落下的晶莹。 “你日日叫我过来是嫌我活的太久吗?”她裙摆绽开,如莲花般铺散,“谢大人,谢崇青,你知不知道晚上出来我有多危险。” 燕翎脸颊上浮起愠色,当然反感他随意叫自己过来确实是真的。 “殿下是不是忘了昨日答应过我什么?” 燕翎冷然瞥他:“自然没忘,答应归答应,我不是元彻,没有义务随叫随到。”她强调道,“我不是你的下属。” 谢崇青没说话,淡淡道:“今夜便搬过来。” “不行,我舅舅那儿还没想好法子应对呢,你就叫我留下。”燕翎一听想都没想就严词拒绝。 “你答应的。” 燕翎起身:“那我也没答应就是现在。” 谢崇青眸中多了审视,瞧得燕翎头皮发麻,他陡然起身,步步逼近:“殿下这般不愿莫不是又在耍什么小心思。” 燕翎微不可查的一僵。 这谢崇青属狐狸的吧,竟如此奸诈敏锐。 她没好气:“我要有小心思,早就耍给舅舅了,何至于给你,谢大人太看得起自己了。” 见谢崇青不为所动,燕翎放缓了语气:“你容我几日解释安顿可好?我舅舅会担心我的。” 谢崇青忽然道:“舅舅?你倒是喊的亲切,就是不知王谌那厮有没有把殿下当外甥,琅琊王氏有一条心照不宣的家律,得荣誉者,才配与家主说话。” 他这话充斥着明晃晃的蔑视。 燕翎一噎,一时语塞,她今夜简直后悔过来了。 是她对他的了解太过浅显。 她起身就走,还没出屋门就撞上了要进屋的元彻,滚烫的姜汤被打翻,落在了燕翎的脚背上。 她惊叫一声,跳着往后退。 元彻赶紧道:“殿下没事吧?对不起属下方才没瞧见。” 燕翎脸都皱在一起了,提着一只脚赶紧甩掉了鞋,前几日伤了右脚,今日又伤了左脚。 她命真苦。 白皙的玉足悬在空中,形状姣好,筋骨分明的脚背上赫然是一片红痕。 元彻迅速埋头,以防瞧见不该看的。 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了她的脚踝,谢崇青矮身仔细端详,燕翎怔愣的连疼都忘了。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 她被迫坐到了旁边的胡椅上,谢崇青拿了一壶冷茶干脆地浇了上去。 “啊~”她不可置信的惊叫一声。 冰冷的茶水触及到滚烫灼烧的皮肤让她忍不住瑟缩挣扎。 元彻已经又端了些冷水进屋,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他轻轻的把她的足悬在水面上,撩动着冷水到脚背,连续的冷意叫她缓和了很多。 “我自己来就好了。”她从他掌心抽出了脚,藏入裙内。 谢崇青神色平静起身:“既伤了脚,便在这儿歇息罢。” 燕翎冷冷拒绝:“不用了,只是皮肉伤,未曾伤及骨头,还是可以走路的。” 谢崇青仿佛没听见,兀自对她说:“先在惊风堂的偏屋歇息,明日搬去竹清院。” 燕翎顿了顿,怒从心起,一脚踢翻了铜盆,盆中的水倾撒,屋内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又想关我,你是不是有病,就算我们之间有交易,这也不是你随意命令我的理由。” 她气的胸膛起伏,差点就想撂挑子不干。 谢崇青见她如此激动,沉吟了半响:“那你想住惊风堂也不是不行。” 燕翎:“……” “气大伤身,殿下冷静些。”谢崇青闲闲道。 脚背上的疼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冷静了下来,还是拿着药膏小心翼翼涂抹。 谢崇青没有一丝让步的意思,涂完药叫她回去休息。 她一出门就见青桃低着头在外面守着:“娘子。” 燕翎回身瞪了他一眼,冰冷的视线想刮了他,随即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偏屋。 砰得一声重响,关上了门。 谢崇青寡情的眸中掀起淡淡涟漪,随后很好的敛尽。 燕翎一整夜未回率先发现的是符离,他发现人不见了还以为是去寻了王柯或者王谌。 结果问了一遭无人瞧见。 他疯了一般在王宅找人。 最后在她自己的妆台上发现了一张纸,上面写着有事,勿念。 这纸到了王谌手里时,他默不作声。 王柯忧心的问:“父亲,殿下不见了,七日后的计划可要改变?” “按照原计划进行,她会回来的。” 王谌看起来没有要找人的意思,符离却快急疯了。 “若别人稍稍使点儿手段便困住了,那就是冥冥中要阻止这场计划。” 他悠然拿了三只香,在烛火上点燃,火星明灭,他甩了甩,烟雾如丝如缕的在他面前溢散,昏黄的烛火前,王谌淡漠的面容从容笃定,他手持香柱,弯腰叩拜,插在了佛前的香炉里。
第19章 对峙白月光之死 太极殿 惠王负手欣赏着龙座,怔怔仰望,这九五至尊之地终究才是他的归处,谢崇青平静作揖:“恭贺殿下心想事成。” 皇家无父子这句话说的真是没错,哪怕他手段不干净,但谢崇青也知晓,惠王有此底气也是大司马在背后助推。 大司马临走前把他交给自己,但他背着自己不该干的事一件也没少干。 “大司马何时归朝?” “我舅舅说,洛阳的事需要善后,父皇出殡他无法赶回,哀痛不能自已,不过他会回来参加朕的登基典礼。” 谢崇青听到他的自称皱了皱眉强调:“殿下现在最该做的是给先帝连守七日丧。” 惠王不满他总是高高在上说教他的模样,更不喜的是他的称呼。 “朕这两日日日都去。” “不是只白日去,是日夜皆要在,要沉痛悼念,日夜哭泣,叫举国百姓瞧见殿下的孝心,瞧见未来听命的君主如何孝顺、仁善。” 惠王一听心有些虚:“朕知道了。” “八皇子殿下打算如何处置?” 惠王漫不经心随意道:“燕翎和父皇都死了,哪日叫他也下去陪着罢,或者充至掖庭为奴,亦或者去马场当马奴。” 他兴奋不已,越说越觉得可行。 谢崇青:“……” 他听着惠王的胡言乱语,罕见的语塞,生出一种对牛弹琴之意。 惠王暴虐,平日在府上就喜欢动辄打骂杀人,行事放浪,传闻他与先帝后妃有过不明拉扯。 但世族门阀不需要什么英主,只需要听话的傀儡,所以惠王品行如何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只知道他蠢笨好掌控便是。 他没再开口跟惠王对着干,委婉道:“先皇陵墓缺一守陵人,叫八皇子以孝顺的名义去守陵也可。” “容朕再想想。” 谢崇青出了宫殿,元彻附耳上前,说琅琊王氏在私下的寻找十二殿下的踪迹。 “不必管。” 他回了府,月洞门前范玉凝静静的站在那儿,宛如一副江南水墨画。 见他回来,范玉凝娴熟上前跟在身侧:“家主,阿父传来消息,这十日以来,田庄吸收北来侨民几百余人,这是阿父造册的户籍。” 谢崇青拿过户籍翻看了看:“嗯,这些侨民你父亲安排就行,民离本域,不乏有才能者,你叫他划分等级,筛选出来。” 范玉凝:“是。”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至惊风堂,范玉凝视线随意一瞥,瞧见了院中一道翩然身影,青桃伴在身侧,正低声说着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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