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青终于回来了,雨幕中高大的身影手执油纸伞,身姿翩然,神色疏冷,走到廊檐下,小矮身替他换好了木屐方踏入屋内。 青桃自觉退出屋内,替二人关好门。 燕翎一瘸一拐走到他身边,扫过他面庞时,将死之际的惧怕和愤恨又涌了上来,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尽量平静问:“你把我带到这儿来做什么?” 谢崇青甩了摔被雨水打湿的衣袖,才冷冷看向她:“该是我反问你,为何假扮皇子这么多年。” 燕翎掌心忍不住蜷缩了起来。 父皇从小便告诫她千万不能暴露她的身份,几乎每每拿高僧之语絮叨。 屋内气氛静默,谢崇青深邃的眸光静静看着她,无形压迫风雨欲来。 正当气氛升至顶端时,燕翎漂亮的眼眸蓦然浮起水意,在眼眶中聚起一汪春水,面无表情地砸了下来。 谢崇青居高临下冷冷地瞧着她,眉眼慢慢拧了起来,似乎凝了审视。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我是个冒牌货,不会再威胁你的惠王殿下了。” 谢崇青沉默着,神色不为所动。 “原因。” “我母妃盛宠后宫,对我皇兄期许过高,奈何皇兄愚笨,少师也是知道的,我母妃很失望,所以……” “所以淑妃娘娘便叫殿下以皇子身份示人,以达固宠的目的。”谢崇青接了她的话继续说。 谢崇青 眸中的讽意浓的哪怕燕翎不与他对视也能感受的到。 淑妃出自琅琊王氏,是当年名动建康的美人,入宫后便盛宠不断,一度盖过桓后的风采。 可惜琅琊王氏胃口太大,妄想推翻燕氏皇族,好在当初淑妃倒戈,琅琊王氏的野心才被掐灭。 都说十二殿下最得陛下宠爱。 却没想到最珍爱的“儿子”居然欺君。 燕翎深深吸了一口气,背地里却忍不住捏了把汗,生怕谢崇青察觉她在撒谎。 “密旨在何处。”谢崇青矮身凑近,视线直直逼问。 燕翎目光坦然,她仍然红着一双倔强的眸子:“你都发现我的秘密了,密旨还重要吗?” 谢崇青审视了她半响。 燕翎与他拉开了距离,沉闷的气氛叫她喘不过气:“你到底什么时候送我回去,你可同我父皇禀报了?” “没有。” 燕翎眉头拧了起来:“什么意思?” “行宫已被封锁,羽林卫搜山,虎贲军守门,那中郎将便是桓氏庾氏嫡亲子弟,殿下若被抓住……”他语气陡然低沉。 燕翎语气冷笑了一声:“我虽是个冒牌货,但明面上也是皇子,他们岂敢公然对我不利。” 谢崇青又轻嗤了一声,似在嘲笑她的天真。 “那若是惠王和冀王呢?” “你能不能……”她忍着耻意低声下气的问。 “不能。”还没说完他就淡淡打断,“我为何要冒着得罪他们的风险帮你。” 言外之意便是,救你一命已经是他心软。 “那你救我做什么。”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燕翎罕见露出了茫然之色。 “自然是……人质。” 燕翎听明白了,过了会儿她慢吞吞开口:“你打算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谢崇青避而不谈。 “竹清院已经收拾妥当,还请殿下移居,这些时日殿下须得遮掩容貌,暂时以女子身份深居简出。” 燕翎别过头:“我若是不呢。” 谢崇青倒也不在意她的态度:“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那若是他们问起来呢?我该说是何人?” “我的妾。”谢崇青扯了扯嘴角。 燕翎瞳孔一缩,反应很大,拒绝的很快:“不行。” “殿下没有选择的权利。”谢崇青再一次强调。 “谢崇青,你真无耻。”她咬牙盯着他,谢崇青漆黑的瞳仁中满是阴冷,旋即短促笑了笑,“平日瞧你畏畏缩缩,没成想气性还挺大。” 他使了个眼色,叫青桃把人扶上了轮椅,推走了。 竹清院内,青桃伺候她沐浴净齿,屋内热气蒸腾,她身上的寝衣是提前叫人准备好的,铜镜中的女子粉腮水眸,樱唇雪肤,国色天香。 她拿着一柄玉兰檀木梳梳着燕翎的青丝,忍不住惊叹:“娘子的头发真好,乌黑浓密,挽发肯定很好看。” 燕翎忍不住摸了摸,铜镜中的女子让她分外陌生。 她不能就这么待在这儿,须得想法子偷偷与心腹取得联系,好传信给父皇。 青桃为她梳理谢府的人口,说起最得家主青眼的范先生,溢美之词滔滔不绝。 燕翎心头微动:“照这么说,还有不得青眼的了?” “自然有,有一寒门郎君,名曰公孙止,府上门客都说那公孙止是来混吃混喝的。” 谢宅入住一位妾室的消息自然瞒不住阖府,谢宅人口不算多,但谢氏树恩四世,众人皆知谢崇青淡泊寡情不近女色,此举一出,皆哗然震惊。 谢崇青父母早亡,兄弟姊妹却是不少,而这其中出嫁成婚之人不在少数,皆与四方牵连,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他们打听得这妾室以面纱示人,颇为神秘,身世背景却压根打听不出来,只知道是家主亲自带回来的。 …… 已经两日过去了,十二殿下还未有下落,永和帝暴怒至极,又咳了些血。 燕翙瞧见他如此模样,眸中闪过一丝冷色:“父皇保重龙体,十二弟定会安然无虞。” 永和帝喘息了半响:“刺客查的如何了?” “未曾抓到,刺客们训练有素,除了凌乱的脚印和打斗痕迹没有发觉其他的。” 燕翊满脸憔悴,他怒目瞪着这些兄弟,一丝神情都不遮掩。 “八弟这是什么表情,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吗?”燕翙挑眉问。 “臣弟岂敢。”燕翊冷笑道。 他这副阴阳怪气的模样简直把心里想什么都表现在了脸上,永和帝见此捂着嘴咳嗽才打断了他的“犯蠢”。 永和帝支撑不住疲累便遣散了众人休息了。 “殿下。”谢崇青追上燕翊的脚步,与他并肩而行。 “何事?”燕翊冷淡睨他,并不想与他交谈。 “那日若非臣半路击杀那狐狸,十二殿下也不会深入林中,遭遇伏击。”他神情虽淡,语气却很认真。 若是熟悉他的人在,只会称赞一声戏演的极好。 燕翊心眼子有限,他冷哼:“若过意不去,那便多出一份力罢了。” “不过臣养了一只猎犬,嗅觉灵敏,只要让它闻过的味道,百里之外也能寻到。” 燕翊倏然转头:“你不早说。” 谢崇青淡淡一笑:“人多眼杂,望殿下理解。” 燕翊恍然:“我知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是老二干的,我就觉得肯定与他脱不开干系。” 谢崇青眉头微不可查一皱,算是对这位八皇子的缺心眼有了更深的了解。 见话题越来越歪,谢崇青试探:“若是殿下能带臣去十二殿下寝居拿到贴身衣物,臣的猎犬也能发挥作用。” 燕翊不知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当即热情拉着他:“事不宜迟。”
第4章 监视激怒他已经成了本能 谢崇青跟随燕翊来到燕翎行宫寝居,章云殿,二人寝殿隔的远,中间由回廊隔开,他若是要寻燕翎,须得绕过回廊。 “殿下。”寝殿前守着的宫女瞧见他带了生人过来,行礼后警惕望着谢崇青。 燕翊瞧见寒露便招呼她:“正好,寒露你去阿翎屋内拿几件贴身衣物,谢大人养了条猎犬,可闻到百里之外的味道,说不定就能找到人了。” 寒露犹豫不决,谢崇青忽道:“我看不如叫猎犬前来在屋内巡视一圈,毕竟若是衣物经手说不准会失了味道。” 燕翊眼眸一亮:“有道理。” “等一下。”寒露脸色一变,燕翊不明所以望着她,“怎么了?” “屋内杂乱,容奴把一些杂物收拾一下。”寒露笑意勉强,急中生智。 谢崇青意味不明:“最好还是莫要乱动屋内东西,多一人进屋,气味便会混淆一些。” 寒露背上冒起了层冷汗,凉意从背部蔓延到了四肢。 谢崇青叫随行侍卫元彻去牵狗,他则守在门前抱臂气定神闲等候。 寒露僵着身子,小心翼翼抬眸瞄他。 不多时,元彻牵着只通神漆黑的猎犬站在燕翎寝居外,那猎犬双目透着寒光,寒露不过是与猎犬对视了两眼,那猎犬竟似发狂,朝着她癫狂扑咬。 好在元彻牢牢地牵着,但狰狞凶残的模样仍然给寒露留下不小阴影。 屋门打开,谢崇青接过绳索,牵着猎犬入内,寒露想进去,却被元彻阻拦:“越少人进去气味越不会被混淆。” 谢崇青环视屋内,寝居并无一丝女子景致和物件,猎犬四处嗅闻,寒露踮着脚心提到了嗓子眼。 生怕那猎犬找闻出什么不该找的东西。 元彻阻拦了她的视线,面容冷漠:“女史何意?难不成怕大人偷窃十二殿下财物吗?” 寒露慌忙低头:“奴不敢。” 猎犬嗅过一处花几,停顿了下来,谢崇青垂眸凝视,大袖拂过轻若羽毛的花瓶,花瓶是空心的,底部盒子悄无声息扫入袖中。 “拦住他。”殿外忽起嘈杂,谢崇青闻声淡然回身,牵着猎犬往外走。 符离撞开侍卫,一身煞气冲进了屋,正好迎面与谢崇青对上,他眉眼阴沉,断眉处染了点点泥尘。 “唉唉,符离,冷静,谢大人是来帮忙的。”燕翊赶紧拦住他解释安抚。 谢崇青牵着的猎犬却忽然发狂,猛烈的朝着符离隔空撕咬,绳索绷直,锋利的犬牙淌着银丝般的涎水。 那猎犬体型那般大,近似于狼,谢崇青竟岿然不动,冷静的给猎犬下指令。 他视线扫过眼前胡奴,对 上那双幽蓝如宝石般的眸子上,目露深思。 猎犬撕咬,他只当是这胡奴身上煞气太重。 元彻上前一脚踹在了符离腿弯处,迫使他生生跪在了地上。 燕翊瞪圆了眼:“放肆,你这是做什么。” 谢崇青转动指节的扳指,语气淡淡却压迫感极强,目露之处皆是傲慢与阴沉:“殿下,放肆的是这个贱奴。” 燕翊语塞:“……” “区区贱奴,竟敢擅闯皇子寝居,公然以下犯上,按照宫规,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燕翊急了:“少师,符离并非有意,他是阿翎身边的护卫,并非什么贱奴。” “前朝大乱时大批胡人侵扰,在境内烧杀抢掠,如今边境处仍旧如此,胡人骨子里就烙着蛮性,殿下日后可莫要被这狼崽反咬一口。” 谢崇青告诫完后行礼离去,燕翊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什么,理智告诉他应该安慰符离一番,但是他看起来似乎并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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