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母亲,早早死在了生产那天。” “而她的父亲,也更爱别人,甚至想要这个小姑娘再一次,用命替他另一个女儿铺路。” “圣上,您说,这个小姑娘是不是很命苦。” 她说得轻描淡写,可句句如针,扎得人心头生疼。 裴玄祁揉了揉她的后脑勺,低首落下一吻,轻声道:“不,这个小姑娘,往后会得到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她的夫郎,会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尽数捧来她面前。” “真的吗?”蕴玉轻声笑了笑:“她居然是有姓的,是崔家的女儿,只可惜这么多年来,她连崔家的门都没踏进去一步。” 裴玄祁心头像堵着什么,疼得说不出话。 他将人抱得更紧:“崔家也配?” “往后,这世间只需有朕认你便足够。你不是崔家的人,你是朕的蕴玉。朕心尖上的蕴玉。” 怀中,蕴玉轻轻地笑了一声,那一笑却伴着泪珠滚落,砸在裴玄祁的衣襟上,烫得他心口发疼。 说了这许久,蕴玉终是累了,蜷在裴玄祁怀中便睡了过去。 裴玄祁低头望她,目光落在那渗血的白布上,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轻轻为她掖好被角,抬手为她拢好鬓发,才起身走出内室。 榻上,蕴玉原本闭着的睫毛颤了颤,微微勾起唇角。 外间,江尘一见裴玄祁出来,便上前一步道:“圣上?” 裴玄祁淡淡道:“着麒麟卫,将荣恩公带进来。” 说罢,他目光落在墙角的母女身上:“将这二人,一道带去昭狱。” 江尘一惊,却不敢多问,只垂首应下。 ** 翌日清晨,早朝上,圣上当朝宣布,荣恩公府窝藏前朝余孽,满门问罪。 与此同时,京中不知何处传出流言:二皇子乃天命之子,有紫气护身,异象天降,贵不可言。 等到裴玄祁再来风华阁时,便见蕴玉弯了眸子倚在榻上,一边小口啜着甜汤,一边甜甜朝他笑。 裴玄祁过去在她对面坐下:“何事笑的这般开心。” “妾做了个梦。” “嗯?” “妾梦见,和圣上一起,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头 老太婆。” “那极好了。” 裴玄祁一笑。 帝王最忌年老,因为年老象征着对权利的掌控不再,象征着生命的逝去。 可若是同她一起,裴玄祁心中升起一股雀跃。 ** 永康十二年十二月十五,抚远侯永和面请立贵妃为皇后。 朝中过半数朝臣跪求勿允,以江南巡抚为首,言贵妃乃宫女出身,身份不明,实在不配为后。 帝不语,含笑退朝。 翌日,江南巡抚被调往蛮荒之死。 十二月十八,宋禾眠再次请立贵妃为后。 朝中仍有少数反对,平西将军言如今储位未定,先立贵妃,恐生乱象。 帝依旧不允。 午后,平西将军被调变成,朝中风声鹤唳。 十二月二十,宋禾眠第三次跪请册后,殿中无人再言反对。 新任文平侯萧钰率先跪下道:“贵妃德冠六宫,早应册立为中宫之主。” 言语方落,满朝文武皆跪下,高声道:“臣等附议,请圣上立贵妃为后。” 帝终允。 当日下午,裴玄祁再未出过乾盛殿。 至金乌西沉,蕴玉入殿时,便见裴玄祁独坐案前,浑身透着一股靡靡之气。 他面前宣纸铺展,脚边散了一地纸团。 “这是怎么了?”蕴玉蹲下身便要去捡那纸团。 却被裴玄祁制住,面上透出些不自在,冲蕴玉道:“你先回去,朕还有些事。” 蕴玉偏了偏头,未说什么,终是转身离去。 裴玄祁倚回椅背上,长长舒出一口气。 回风华阁的路上,蕴玉侧眸问藏珠:“圣上近来可有不妥?” 藏珠细细思索了一阵,才确定道:“回娘娘,不曾有过。” 蕴玉颔首,这些年来,裴玄祁几乎不曾瞒她。 方才她动那纸团时,他面色显然不自然。 只是...她愿意信他,蕴玉微微勾唇。 时间一转,便到了十二月三十,年宴这日,也是裴玄祁生辰。 风华阁自晨光未起便开始准备。 梳洗过后,蕴玉瞧着藏珠呈上的宫装不由得怔住。 正红凤穿牡丹宫装,凤眼含威,绣线金灿华贵,袍袖下更隐隐可见璎珞流苏,光彩夺目。 另有九凤卷草冠静静躺在旁,拇指大的东珠垂在凤口处。 无论是衣裳还是华冠,皆不是贵妃能用的东西。 蕴玉心中似被羽毛轻轻扫过:“这是...” 藏珠笑道:“这是圣上今儿个一早送来的,道是娘娘今日定要穿上。” 蕴玉心口微震,指尖划过那抹凤纹,眼底陡然涌上一层雾光。 这些年来,她同裴玄祁便如寻常夫妻一般,只是那层纸不曾捅破,到底有些不同。 如今,是裴玄祁要先一步捅破这层纸了。 梳妆完,蕴玉便坐上华辇一路朝太清宫去。 却见太清宫中灯火通明,有红绸延展至玉阶之上,殿内钟磬轻响,百官早已入座。 蕴玉心中一颤,刚入大殿,便见江尘持圣旨而来,于百官之前头一回挺直了脊梁,朗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蕴玉,性和德淑,行端体雅,深得朕心,今特立为中宫皇后,佐理六宫,以正母仪,钦此。” 裴玄祁身着冕服,自御座起身,缓步而下,步伐沉稳。 待走至蕴玉面前,才伸手牵起她的手,笑道:“皇后娘娘,请上座。” 蕴玉睫毛一颤,被裴玄祁牵着一步步踏上那至高之位,身边,是百官整齐的跪拜声。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御案之上,裴玄祁轻笑着俯身,贴近她耳边:“满意吗,朕的皇后?” 这一刻,四座喧哗、金碧辉煌,而蕴玉只觉心湖深处,有一株藤蔓缓缓攀上心间,将她整颗心缓缓攥住。 立后的圣旨过后,便是册立裴祚为太子。 皇帝正值壮年,却早早立下太子,此间心意,无需多言。 蕴玉听着江尘念旨时忽然心中一动,侧眸道:“这般早册立太子,圣上就不担心往后有比朝朝更出色的人选?” 不料裴玄祁却凑在她耳边,轻声笑道:“那便要让朕的皇后失望了,朕此生,不会再有孩子了。” 她生产时的痛,他见过一次就够了。 蕴玉瞧着他的眸子一怔,手中却被塞进了一卷红绸。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裴玄祁凑在她耳边低吟。 蕴玉将那卷红绸展开,上是以金线绣制的——聘书。 她勾了勾唇,原来,那日乾盛殿中,他不让她看的,便是这个。 裴玄祁并未娶妻,也不曾有过皇后,因此蕴玉便是他的元后。 他将一个原配妻子应该有的东西,全都补给了她。 这一刻,蕴玉瞧着面前男子俊美的笑意,忽然有些湿了眼眶。 上方,裴玄祁满意勾了勾唇。 这天下所有人你都无需在乎。 因为我,会将整个天下都捧到你的面前。 今生有你,何其有幸。 万千风雪过后,他终是在此刻,亲手将她捧在了世间最高处。 ——正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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