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赶紧将资政殿侧的小窗都关了起来,嘟囔道:“呼,这春日的天还真是阴晴不定,若是再进的晚些,就又要被压 进这场大雨里了。” 姜岁欢没管那处的动静,只专注于书架上被分好类的各色籍册。 她按着类别走到了资政殿最内侧的放满天文星占的那排书架后头,挑了本《灵台秘苑》来读。 玉兰最是知晓姜岁欢在读书时的脾性。 她一言不发地侯在一旁,连脚步声都是压到低的不能再低。 就在姜岁欢沉浸其中之时,门口突然传来“吱呀——哐当”的开阖声响。 玉兰顿了顿,用气音提醒道,“县主,有旁的人进来了。” 按照礼法,玉兰作为明珠县主的贴身侍婢,是该出去对外人通报一声的。 姜岁欢正沉浸其中,不甚在意地超她摆摆手,纤指抵在唇前“嘘”了一声。 意思是不必麻烦。 她本就不在乎这些男女大防的虚礼。 加之外头大雨,若是不让他们进来歇脚,难道还平白将人赶出去淋雨? 她一个人舒舒服服窝在最里头的这个小隔间看书,不出去,互不相扰不就成了。 待木门声静止后,门口传来一醇厚男音,“林大人,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还是先在这处歇歇脚吧。” 另一道略显低沉的声音道,“这天变得还真快,也不知这场雨要落多久,赶不赶得上赴宴樊楼。” 醇厚男音听罢,音调上提了三分,“今夜这大好契机我等已待候数月,无论如何都不能毁在这场雨上。若是半个时辰后风雨依旧,就算不顾这身衣袍,也得冲出去。” 樊楼?大好契机? 姜岁欢本是不想偷听的,可二人的语气和所聊内容乍听之下暗藏不少玄机,害得她都意与神驰了去。 她与玉兰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欲听听他们接下来会聊什么。 醇厚男音怅然道,“可惜,让薛大人这般佼佼不群之臣,在契辽人面前做了替死鬼……” 那人口中的林大人嗤笑一声,“那也是他的命数。这些年因他露才扬己而遭难的同袍不在少数。 他既打定主意去当谏诤之臣,就该想到总有枪打出头鸟的那天。” “故而这杯为他备了三月之久的毒酿,无论如何都要在今夜,灌进他嘴里。” 话音刚落。 资政殿内传来“咚!”的一响,似是有籍册掉落的声音。 二人被这突来的变故吓得心脏骤跳。 “谁在这处!” 两男目目相觑。 不禁心中生悔这番谈话太过松动大意。 还未检查资政殿内是否有人,就将这些话一股脑地都说了出来。 可一想到今夜樊楼将行之事,腹腔中的杀意还是大过了惧意。 不论是谁,听到了他们这番谋划,就得死! 薛适得死。 坏他们好事的人,也得死! “我去看看。” “你将这殿门锁牢了,什么活物都不得放出去。” 那林大人抄起一旁的木笤,自最外排的书架开始,一排一排地朝内察看。 外排的书架处都没人,只剩最里排的那层了。 男人略有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抓紧了手中的笤柄,准备在对上之时,给对面致命一击。 然就让他闪身而入的那刻,脚下突得跳出一只黑猫。 “喵。” 男人显然被吓得不轻,待三息过后,才尴尬的放下手中木笤。 他狐疑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书册,又瞧了瞧蹲坐在地上舔爪的狸奴。 在确认无人后,朝外头道,“无人。“ “是只野狸碰掉了木架上层的书册。“ …… 不知是不是刚刚那场动静吓到了两人,待男人行回资政殿门前后。 二人缄口不言,再没有过任何对话。 直到窗外消了雨水的滴答声,才久违道: “放晴了,林大人,请。” “关大人,请。” 待到脚步声走远,资政殿再无任何声响后,玉兰这才泄力跌坐在地上。 她哆嗦着嘴唇问,“县主,他们……” 姜岁欢拧眉,“刚刚那两位大人提到的设宴之地可是樊楼?” 玉兰点头。 但她一看到姜岁欢那架势,便知她要有动作,赶紧劝道,“县主,朝堂之争,在所难免,你又何必去涉这趟险。再者说了,就算你不顾危险的去帮薛大人,我瞧他也未必会承你的情。“ “你忘了吗。是他亲口提出让你嫁去蛮夷之地和亲,也是他提议让你嫁与那唐嵩。你又何必救他。“ 玉兰不敢相忘,刚进县主府伺候的夜里,这位明珠县主夜夜都被噩梦惊醒。 每夜至少要哄睡她不下五次! 一开始她还以为姜岁欢惊梦时叫的是“小时不要“,一直疑惑谁是小时。 直到近日姜岁欢出门见客,见过那位参知政事薛大人后,她才知晓从前都是她耳背,听岔了。 哪有什么大时小时,县主一直叫的都是:“薛适不要”。 若不是薛适那日在田猎宴上对姜岁欢咄咄相逼。 她怎么都不敢将这两人联系到一起去。 怪不得县主夜夜惊梦。 若是惹上薛适的是自己,自己岂止惊梦五回。 那必然是整夜都不敢闭眼的。 玉兰红着眼拦在姜岁欢面前,执拗的不让她走。 姜岁欢浅笑着将人扯到身后,“一码归一码,他虽有害我之心,但毕竟我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婚事也还未有由定数。” “再者说来,我确实欠他一份情,不若今日就还他。从此互不相欠,一别两宽。” * 樊楼,名列汴京三十二酒楼前三甲。 楼内分为前后两厅,前厅专门招待各界上层人士,后厅均为隔开的雅间,用以招待权贵政要,并非花钱就进到的地方。 姜岁欢让玉兰前往薛府传信,自己则只身前往樊楼试试运气,看看能不能将人拦下,将关、林两位大人要害他的讯息告知。 以姜岁欢这身装扮,进到樊楼的前厅不成问题,但要遛进后厅,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她在连廊前候了许久,都找不到什么进去的法子。 山穷水尽之时,耳边传来一声柔媚女音,“这位娘子,可是来这处寻人的?“ 姜岁欢循声回头,心中有了法子。 “好姐姐,帮帮我,我才与家中郎君才成婚五日,他便日日流连此处,不归家了。“ 姜岁欢哑着嗓子走到那侑姐儿身旁,将耳边的坠饰取下,放在掌中。 那侑姐儿登时亮了眼,一眼看出货值百两,“妹妹好生可怜,哭的姐姐我都心疼了。“ 她假借擦泪之势,将坠饰纳入袖中。随后俯身过去,在她耳旁轻道,“来我屋内换件衣裳。” 姜岁欢被侑姐儿领到了间梳裹房,侑姐儿从箱笼里挑出件桃色的纱衣丢到她跟前,当然,还有条遮脸的面纱。 她颇有些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姜岁欢的身段,揶揄道,“喏,换上就能进去寻你的郎君了。“ 姜岁欢面红耳赤地提起纱衣,足足换了一柱香的时间。 说是纱衣,其实只有丁点的实布料子能遮住身上那些私密之处。 剩下的那些桃纱根本起不到遮掩作用,平添恶俗情趣罢了。 姜岁欢扭扭捏捏地走了出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 还不待她先照照镜子,就被侑姐儿一把推出了房门。 踏出门后,姜岁欢只觉自己与浑身赤裸无异,仿若全樊楼的人都在往她这处瞧。 其实她想多了,樊楼翠鬟罗列,红粉盈堂。 她这样的装扮,只是与她自己而言,少见多怪罢了。 “怎得动作这般慢,贵客都等急了。” 就在她僵住之际,不知从 哪儿冒出个鸨母,冲着她的瑶臀就是一拍。 吓得她惊呼不断,连连摆手,“我……不是…” 鸨母只当这厢又在闹什么小脾气,一把拽起她的莲臂就走,“快跟上,雅房的大人们都等急了。”
第73章 樊楼之变(二)“她没有你乖,也没你…… “快跟上,雅房的大人们都等急了。” “今日你们运道好,赶上了的辽契来的使君大人和宫中的台阁鼎臣。若是将人伺候好了,这个月便多给你们发五十两纹银。” “多谢妈妈。” 五十两纹银,这可能敌上她们三个月的月钱了呢。 一听能拿这么多,这群柳亸莺娇纷纷挺起了胸脯,手中团扇摇得那叫一个幸喜。 “官爷,人都到了。” 妈妈扯着尖腻的嗓音在外叫喊。 “进。” 门轴转开,侑姐儿们争香夺艳而入。 一人一陪落座后,鸨母看着最后的一张空桌和还站在身旁的两个侑姐儿陷入迷茫,“怎得多了一个?” “妈妈,我进……”错屋了。 姜岁欢正欲退出去,却在眼神捕捉到坐在正中的薛适的那刻,连忙噤声。 就算再羞再涩,她也不敢相忘自己究竟是进来做什么的。 薛适身旁已经坐好了斟酒的陪客,若是她再不争抢到最后一个名额,那今日怕就救不了他了。 她必须留下! “最后一个……”鸨母犹豫着留谁。 姜岁欢无法,明白这番势必要展现出些“特殊之处”来,才不会被赶。 她深吸一口气后,下了决心。 将遮挡在胸前的玉臂垂下,媚眼如丝地昂起头颅朝人送去秋波。 食色性也,两之相较,男人自然会选穿的少,身段好的那个。 “就你了,过来陪我。”最后那个大人朝姜岁欢招手。 既是那位官爷亲自选人,那被姜岁欢抢活儿的侑姐只得转头恨恨睨她一眼,不情不愿地扭着水蛇腰出去了。 可姜岁欢还没开心多久,就因她刚刚招数遭到了男人的反噬。 “大人,不可!不可动手动脚的!” “适才还勾着眼撩拨我,生怕进不到这屋里伺候,怎么这会儿装起贞洁烈妇来了。”那官爷还以为她在玩什么欲拒还迎的情趣,一双糙手愈发不老实起来。 姜岁欢只得抓住男人不老实的手掌,按在自己腿上,“官爷哪儿的话,奴家只陪酒,不陪别的。” 男人登时变了脸,“你瞧瞧,周围那些侑姐儿有哪个若你一般端着?” 姜岁欢大脑飞速运转,想了个能给自己开脱的好法子。 “官爷不知,奴家现在还是块素绢,官爷此刻便动手动脚,不合樊楼规矩。” “官爷若是真喜欢奴家,十日后便是妈妈替奴家设的抛花宴,官爷届时再来捧场,岂不两全其美。” 这些文官之流向来自视甚高,姜岁欢认定了他们做不出那强人所难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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