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劣!今把这文章抄写十遍!” “是。”云怀月不情愿应了声。 温琢办完事回府,透过轩窗,见云怀月在书房,咬牙切齿地写着什么。 她写的认真,虽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但未察觉他来。 他站在她身后,低声唤了一句, “公主。” “啊!” 只见案前那人被吓到,笔没拿稳,在纸上划了道长长的黑印,遂又掉在了地上。 “都怪你,吓我一跳。” 她嗔道,弯腰去捡,恰逢他也弯腰,二人竟不小心撞到了头。 她手上沾了墨,仍往自己头上蹭,温琢没来的及拦,转眼间,脸颊上便带了几道墨印子。 温琢拽住她手腕,“公主莫动。” 又递了铜镜给她, “瞧瞧你,像不像后院那只常溜进来觅食的小花猫。” 她见镜中自己的墨印,气也泄了,仰着脸冲他笑,突然一点冰凉湿润覆上了她脸颊。 原是温琢拿帕子沾了水,替她擦去那墨印。 他动作轻柔,目光专注,似是在擦件宝物一般。 她突觉得脸有些烫,定是这天渐热了,水不够凉。 他擦完,又把帕子好好折了起来。 云怀月不解,“都脏了,怎不丢了?” 他笑着摇摇头, “这是臣母亲留给臣的,臣舍不得。公主,你方才在写什么?” 她一听,顿时气从中来,把那张纸丢给他, “今日我进宫,竟听太子哥哥讲,朝中推我去跟彦太子和亲!这篇便是今日太傅授课内容,他就是在点我!” 他眼见这些文字,手中捏着这纸,不自觉地用力。 “公主想去和亲吗?” “自是不想!人人都道,公主享天家俸禄,自要为国家牺牲。你是不是也如此觉得?” 她目光灼灼看着他,他不知如何回答。 道理是如此,可他真想她去和亲吗? 这也是他头一次因自己的私心,回答她, “臣不觉得。” 她闻言,绽了个大大的笑容, “我也不愿,我舍不得父皇,母后,老师,青潜,以檀......” 她几是把熟识的人都数了一遍,末了,补了句, “还有你。” “我不是不愿为国牺牲,只是我觉着,如此牺牲,毫无意义。” “为何一定是要用女子的终身幸福来交换?我情愿熟读经史,死在朝堂;或是自幼习武,战死沙场。或许谈不上重于泰山,但青史留名足矣。” “而不是同这些女子一样,献祭自己的一生,史册里却只见封号,未闻其名。” “况且哪个征战在外的将士,家中没有女子在替其操劳家事,让其在外可无后顾之忧呢?” 温琢忆起了母亲。 他自小的记忆里,便只有娘亲为伴,连“父爱”也是老师施舍给他的。 他喃喃道,“我不会让你去和亲的。” “什么?”云怀月没听清。 “你不会去和亲的,公主。”他声音大了些,“太傅罚你抄几遍?” “十遍。”她如实回答,揣着手看他,像后院小花猫晒太阳时的样子。 他轻轻笑了,暗自决定以后要将那只小猫儿养起来,“臣帮殿下抄。” 作者有话要说: (1):出自旧唐书。
第6章 扮鬼 天光乍破之时,温琢便站在了长乐街上。 此处酒楼鳞次栉比,夜间来,定是张灯结彩,亮如白昼。 他眼前是一幢雕梁画栋的楼宇,上书三个行云流水的大字——映水斋。 见他立于门前良久未动,从楼内走出个着绿衫的姑娘,温声细语道, “这位公子,还未到营业的时辰,烦请先至别处。” 他并未开口,只是递过去一块晶莹碧绿的蘅芜玉佩。 那姑娘眼见此佩,即刻变了神色,四下打量了一番,道, “公子,请。” 映水斋以“雅”闻名朝虞城,堂内布置精巧,食桌均修在雕花廊桥上,中设器乐舞台,以供歌舞表演,桥底水石相依,一处一景,无不彰显主人之巧思。 而这主人,就是他故去的母亲——与姜梧,李令颐,齐名“朝虞三绝”的陆蘅。 绿衫女子引他穿过主堂,绕至□□假山处,摸索打开了由山石仿成的暗门。 他毫无犹疑地走了进去,望着暗门的方向,静候来人。 不久暗门再动,只见一位花甲老人,拄着拐,颤巍而来。 “老奴......见过......小主人!”他涕泗横流,一时间话语含糊不清。 “邱公,今日我来,是为打听一件事。”他扶起老人,尊敬有礼。 邱湛用衣袖抹了泪,“老奴定知无不言。” “朝虞城近日,可有莫名死去或自裁的女子。” 他诧异地看了温琢一眼,没作回答,又问道, “小主人活着,已属天恩,当真要走如此凶险的路吗?” 温琢只点了点头, “我一向重诺。” 邱湛长叹了口气, “老奴真怕你走上孟先生的老路......但若小主人已做好决定,老奴定肝脑涂地。” 他转身拨弄壁上的第三盏灯,随着机关转动之音,石墙缓缓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壁的暗格。 这是陆蘅,留给他温将军如何也得不到的东西——水中壁。 世间盛传,陆家喜玉,世代经商,家中价值连城之物数不胜数。 尤其一块“水中璧”,更是稀世珍宝。 只是世人不知,这水中壁并非璧玉,而是一面石墙,集世间各地陆氏酒行处所得的秘辛。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若是不能靠只言片语的消息未雨绸缪,无人致仕的陆家,也无法在百年间动荡的政局中独善其身。 他见标着“朝虞”的暗格,飞身拿下来,从数百张字条中,筛出了些许有用的内容。 “腊月廿三,东市北崇街,商贩之女张氏溺死于井中。” “正月十七,东市马行街,说书人李氏其妹于家中上吊。” …… “二月初八,东市青竹里,刘家夜间烧炭走水,一家四口葬身火海。” 这些于京兆尹府而言,都是平常不过的案件,一未涉朝臣,二未见凶杀。 只是所有死去的姑娘,均姿容妍丽,尚未婚嫁。 结着梅染的供词,将其串起,心中便有了些许推测。 “朝虞由主街分割为东西两市,这些案情,全发于东市。” “若我是那红绸坊的主人,为掩人耳目,必不会冒风险,由人多口杂的主街经过。因此只会从坊子所在的街区,挑选合适女子。” 温琢在府内同云怀月讲今日之所得。 “嗯!” 她点头赞完,随即掏出一大筐卷轴,倒在桌上, “你来看看这些!” 桌子上的卷轴积成了小丘,有两幅滚到了温琢脚下,他顺手打开,见是不同的男子画像。 “这是梅染那日所见之人?” “正是!” “你如何一时间,画出如此之多?” 她摸摸鼻尖,干笑两声, “哈哈,我画技拙劣,我只是将她描述的一一记在纸上,去了画局,言我要选男宠,命宫内画师,按照纸上写的画出来罢了。” 他无奈笑道, “你倒还真不要名声。” 她撇撇嘴, “要那何用,我都已经是此等名声了,竟还推我去和亲。今日太子哥哥言,母后开口驳了那些人。” 她随即仿出姜后的神态, “皇帝病重,膝下仅剩一女,若就此远嫁,诸卿不顾圣上龙体乎?” 学罢,坐在椅上颓然道, “我知道这些大臣在顾虑什么。他们怕母后偏宠,有朝一日废了太子。但母后又不是不明事理,太子哥哥每日在文宣殿念书,我是每日在说书,怎会有他贤德。” 她抱怨完,突然从椅上跳起来, “还记得那个说书的吗?我想到了个计策!” 月黑风高,星隐雾绕。 青潜盯了半天梢,终于等到了吏部侍郎独子赵玄武,一身酒气地从酒楼出来。 待他和那些酒肉朋友分道扬镳后,暗运轻功,无声至其身后,一掌敲至后颈,携他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一茶楼在说新鲜奇闻,楼下座无虚席, “那刘生醉了酒,独自走在无人的街上,突然出现一红衣女子!娉娉袅袅,温声细语,刘生醉在温柔乡中不可自拔。不料那女子竟变成了厉鬼!一阵狂风刮来,街上又恢复了一片寂静。而那刘生,竟不知所踪了!原是生前因红色受辱之女,死后便会来复仇……” 人总是喜探索神秘,因此对灵异志怪之事格外感兴趣。 恰逢吏部侍郎独子失踪,他已经至京兆尹府闹了数日,也找不到其子踪迹。 于是这流言愈传愈广,都说赵玄武便是那刘生,不知害了哪家女子,最后竟传到了忠义侯世子耳朵里。 他看着跪地的随从,把茶具砸了一地, “荒谬!这世上哪有鬼神之说!” “最开始是谁传出来的,给本世子绑来!” 不多时,说书人李岩便被五花大绑,跪在世子面前。 “说!谁指使你散播谣言的!” “冤枉啊!世子!” 李岩跪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将眼中的恨意掩地分毫不露。 “小人就是个说书的,常收集坊间鬼怪传闻。小人也是不知在哪儿捡到的纸,见有趣,才说了。” 他将云怀月用左手写的故事呈上去。 “来人,备纸笔!” 世子不耐的喊人, “你,左右手分别给我抄一份!” 李岩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即刻照办。 放下笔后,世子端详半晌, “娘的,还真不是你。” “来人,拉出去打二十板子,哪儿来的丢回哪儿去!下次若是让本世子再听你说这故事,你当心你的命!” “是是是……多谢世子饶命!” 自此之后,世子出门吃喝嫖赌,是前簇后拥,生怕自己落单。 但人有三急,还是让青潜寻到了机会。 他点了世子一个时辰的昏睡穴,将他带至一处破庙,而后抛出用来联络的烟火。 云怀月见烟火,便带上经由叶神医易容成李媛模样的梅染,来到庙中。 世子悠悠转醒,眼见如流言中一般身材婀娜的红衣美人儿,顿时吓得哆嗦。 “来人!来人!” 他一边向后爬,一边呼喊着自己的随从,不料竟无人回应。 梅染将娇媚的声音捏出哭腔,作抹泪状, “郎明明说要娶妾,为何偏要杀妾?” “今日妾便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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