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还跪在此处?” “公主未让臣起,臣不敢起。”他依旧谦和。 “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我让你死呢?” 她有些气,不知是气自己疏忽,还是气他顽固。 “臣还能苟活于世,本就是受公主恩赐,待臣了结心愿,公主若要臣的命,便拿去吧” “你!罢了,今日之事,是我言语莽撞,对不住你。” 说罢,便伸手去扶他,谁知他跪的久,腿使不上力,云怀月扶得颇为艰难。 她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看起来瘦削的男子,竟有如此重量。 一时没扶住,二人双双跌坐在庭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温琢,谢谢你。” 她坐在园内,手撑着地,眼中盈着笑。 “谢臣什么?” “谢你今日点醒我。” “你说得对,我始终活在母后的荫庇下,总有人会替我负重前行。” “只有我自己强大起来,才能去实现我的想法。” “喵~喵~喵~” 不知何时,来了一只黑白团子,躺在云怀月旁边翻肚皮。 她伸手去摸,它却主动将毛茸茸的头蹭进了她掌心。 她脸上漾出笑,伴着笑容,又落下一滴泪, “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他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拭去那滴泪。 不料她却先他一步,随便用袖子抹去了,他只得将伸出去的手又放下。 “公主,臣可以养这只猫儿吗?”他开口问道。 “不可以” 他有些讶异地看着她,她很少如此直白的拒绝。 “它是我的,只能我托付给你养,你可愿意?” “臣遵命。”他无奈笑笑,配合着云怀月,思索了片刻,问道, “日为朝,月为暮,你名中带月,封号又有同音字“昭”,便叫它朝朝,可好?” 晨昏并行,星月同往。 朝暮年岁,四时与共。 从她救他护他,知他懂他起,这些便是他不能启齿的奢望。 “我一定要变成大树,保护想要保护的所有人,包括朝朝。” 他眼前的小苗已伸出了枝桠,她若想亭亭如盖,那么即便不能并肩而立,也要共历风雨。 “大理寺的案子快审了吧?” “静待三日。” 作者有话要说: 公主又成长了一丢丢!
第9章 抉择 温琢见她提起大理寺,微不可见地皱眉。 “臣总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云怀月好奇,侧首问, “交由大理寺,有何不妥?” “大理寺卿虞无芥,一向公正廉明,是母后极为倚重的大臣。” 他眼神突然亮了起来,像含了星, “臣明白了,多谢公主。” 云怀月不解, “你明白什么?我怎么越发不懂了。” 温琢便耐心同她解释, “公主可记得,那孙南友,是吏部尚书孙海波之子。” “我记得。” “那臣说些公主不知道的。” “吏部尚书,是朝中少数坚定不移的后党。当日弹劾我爹时,他可出了份大力。” “公主常在皇后娘娘身边,当知她的困境。” 云怀月沉默片刻,开口道, “母后身为女子摄政,朝中非议着实很多。” “正因如此,姜后定舍不得将她忠实的党羽扯进来。”他斩钉截铁。 “那依你所言,此事查到孙南友就到头了?” 她想到朝堂的风云诡谲,晦涩开口。 “如若大理寺不当众审理,很可能就是这个结局。届时,只需说是他与一众纨绔子弟迷了心智,办了错事,从而斩断和朝局的那点牵扯。” 他凝视着她, “公主呢?公主想要哪个结局?” “是还她们一个公道,还是维护你的母后。” “我……” 云怀月皱起了眉,一时间难以抉择,随即问道, “那你呢,亲人和公义间,你选择什么?” “小错可谅,大错必究。”他如是说。 她咬着下唇,一时心乱如麻,她一向觉得,朝臣待母后不公,世人待女子不公,却没想有一天,母后却成了不公的那方。 她思索良久,终于开口,“这次我选公义。” “于母后而言,只是失了一个支持她的要臣,但于百姓而言,却是家庭支离破碎,骨肉分离。” “况且是尚书有错在先,非你我之故,也非母后之过。” 她终是选择站在公义上,与母后对立。 温琢在月下笑得舒朗, “公主平日虽不好学,却深谙民意之重。如此良生,怎还受太傅责罚?实乃太傅眼盲,竟不会识千里马。” “你莫要取笑我了!” 她在地上捡了块鹅卵石,朝他扔去。 他轻笑着,灵敏侧身躲过飞石,反手将其握在掌中,郑重其事凝视着她, “臣会帮公主实现所愿之事。” 三日后,晨曦微露,大理寺一如往日,庄严肃穆。 院外的长街上,有零星的摊贩推着木轮车,从巷子里穿过,给这份严肃添了份烟火。 一衣衫单薄的男子,跪在巷口,手捧着一卷布,凑近看,竟赫然是一份血书! “看呐,那人已跪在巷口许久了!” “他这是在干嘛呢?” “捧着血书,怕是有什么冤屈吧。” “今日不是要审前些时日的红绸坊案吗?” “他这样跪着,怎也不顾虑家里姑娘的清白名声啊?” “清白都没了,还要名声何用。”路人哀叹着摇摇头。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越来越多的人驻足围观,议论纷纷。 李岩手持血状,见人群已聚集,开始一步一跪拜。 他跪下高喊, “草民有冤!” 随即又起身,再拜, “吾妹李媛,被人强辱清白,不堪受辱,上吊于家中!” “大理寺一向公正严明!今望公开审理,还亡者公道,以慰在天之灵!” 他独自一人,在大理寺一众庄严肃穆的楼阁前,显得分外渺小。 但他叩在石板路上的声响,却似敲在了众人心中。 他口中所陈冤情,也随着巷子里的回声,震彻云霄。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声, “望大理寺公开审理!还咱们老百姓公道!” 此言一出,周围百姓纷纷附和。 “望大理寺公开审理!还老百姓公道!” “望大理寺公开审理!还老百姓公道!” 一时间,百姓竟跪了遍地,纷纷情愿。 大理寺看守匆匆跑至虞无芥面前,“大人,外面闹起来了。” 虞无芥双手背在身后,已是看了许久,长叹,“民意大过天!” 又转身嘱咐,“去回禀皇后娘娘,此案,虞某当公开审理,以替后抚民心,彰后之仁德。若臣有过,当自请己罪!” 他亲自将院门大开,双手示意百姓, “诸位!静一静!今日皆可听我大理寺审案,扬清激浊,荡去滓秽!” “虞大人英明!虞大人英明!”百姓高呼。 “带人犯上庭!” 凤仪殿,芳缨姑姑一番耳语,姜后变了脸色,一双手攥紧了衣裙,却知已成定局。 末了,她松开手。 “芳缨,宣魏屹。” 一位黑衣劲装男子随芳缨走进凤仪殿。 “你带人去查,今日是谁在大理寺前组织喧闹。” “回皇后娘娘,是一名叫李岩的百姓。” 姜后执起一个瓷杯,砸向他脚旁的地面, “蠢货!本宫问的是他背后之人!” 魏屹忙低头应是,匆匆出了寝殿。 她望着收拾瓷杯碎片的芳缨,缓声道,“这洞烛堂,还缺个聪明人。” 芳缨连忙安慰,“有娘娘这个聪明人在,洞烛堂只需听令行事即可。” 她微眯双眼,目光透过凤仪殿的窗,看向养心殿。 “随本宫去看看陛下吧。” 姜后还未走进殿内,便听见内室传来的咳声。 她走向床榻,扶起皇上,又给他垫了靠枕。 “阿梧,咳咳,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宸皇握着她的手,因久病未愈,手心冰凉。 “陛下这是哪里话。” 她低头浅笑,竟含了小女儿般的羞怯。 “朕当年娶你,答应你,要护你周全,如今你一个人撑起了这江山,朕知你……甚为不易。咳咳。” “臣妾要多谢陛下,若没有陛下的栽培,臣妾也不会有今日。” “阿梧,朕知晓你自幼不服输,从未将自己视为弱女子,朕也愿放手让你做事。只是莫要忘记,民惟邦本,本固邦宁。” 宸皇望着帷帐。 “朕知太子渐长,你不堪议储,步履维艰。但切莫因奸党,而失了本心。” 她竟突然醒悟,少一个吏部尚书算什么! 她姜梧,可以选择更多的治世之才! “陛下……” “伺候朕笔墨吧。” 她扶起宸皇,缓缓行至案前。 宸皇又重重咳了几声,颤抖举起笔,平复许久,在绣金线的锦缎上书了二字——遗诏。 他强忍着咳,一笔一画地写完,再将其置于锦匣内,递给她,继而又撑起一抹微笑,怜惜道, “朕知你喜掌权,阿梧,你喜欢的,朕都给你。” 说罢又是一阵咳声, “朕乏了,阿梧,你走吧。” 姜后独坐凤仪殿中,盯着锦匣,思绪翻涌。 “娘娘,大理寺案情已审结。”芳缨姑姑前来回话。 “结果……如何?” “红绸坊已查封。孙南友代父经营此坊,专挑京中长相出挑又未出阁的平民女儿,供权贵玩乐,事后,再将其用各种手段杀害。因这些女子已不清白,家人怕他人诟病,也难以启齿。这事儿就一直被这么瞒着,直到……梅染活了下来。” “而吏部尚书孙海波,便是通过其子的这个渠道,敛财卖官,结交人脉。现查明涉案官员四十六名,世家子弟若干。” “皆依法处置。” 姜后朱唇轻启,吐出五个字。 “芳缨,点盆炭来,本宫有些冷。” “是。” 芳缨姑姑将炭盆放于室内,只见姜后打开锦盒,将其中金线绣的锻布展开,置了一角于炭盆上。 火烧的愈发旺,竟不小心烧到了遗诏一角。 那火苗慢慢上升,吞噬了遗诏上的字迹——太子登基后,念其未堪大任,遂命皇后仍佐理朝政。 她眼前浮现起宸皇的脸, “阿梧,你喜欢的,朕都给你。” 她笑得落寞, “本宫要的,不是这代政之权!本宫总有一日,该堂堂正正坐在那个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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