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忍心让他失望!” 听着下属激动的声音,段黎恍若梦中惊醒倏地睁大了眼睛,脚下像是灌入铅水再难迈动。 她怔愣住,喉咙颤了颤。 下属跪着,埋下头。 迎接他的不是滔天的怒火,而是段黎一阵沙沙地笑。 是啊……可是他会在乎。 段玉笙他见不得战火纷争,见不得世人颠沛流离,他总说,集权者就该为百姓造福。 他怜惜世人,谁来怜惜他? 无数人还在指责他的狼子野心。 抗争的路上就是会带着鲜血。 乱世之中,愚蠢本就是一种罪过。 可是他心怀愧疚。 她不爱天下人,可他爱。 段黎苦涩的笑,沙哑的声音越来越怪异,她心头空荡荡的,悲哀的,痛苦的都积压在胸口,最终难以自制的从嘴唇中涌出一口血来。 “将军!!”手下人有些惊慌。 段黎摇了摇头,不叫他人靠近,就算有人想要搀扶也被她拒绝了。 她撑着身体,神色依旧淡漠。 她回头看了一眼,仿佛段玉笙正藏在某处,正看着她。 她不能叫段玉笙的失望。 这是他的理想。 段黎不会叫段玉笙失望。 她拔下一把刀。 刀锋一悬,长辫被斩断,发丝扬落,随着雪花一块儿飘飘荡荡。 长生……长生。 她要这长生有何用? “将军!你……”手下人震惊。 段黎却漠然地朝着军营里踏去,不再回头一眼。 她太沉静了。 良久,她终于开口,像是冷漠的神佛降下裁决:“回皇城,该换新帝了。”
第78章 终点 ◎她再疯,也在听他的话。◎ 皇城破, 山河依旧。 一场大火烧尽了宁王府,火苗未尽,如今,已经燃到了皇城。 雪天的焰火, 大火灼灼。 在他们还在庆幸着段玉笙身故的消息时, 段黎已经杀到了皇宫, 都说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如今, 而她长枪血染七尺,压着国师在瞭烛台处刑,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刀刀凌迟而死。 灾星祸水,命运的刀齿最后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看着我做什么?上朝啊。”段黎持着一杆长枪,踏过太极门,脸上斑驳的血痕, 泣血一般, 像是幽魂高歌。 一路百官伏身发抖,从官职大小各自站位,像极了斩首的顺序, 可是段黎没有取他们的性命,只是要他们换上官袍聚集在此,还真真像是往常上朝听政一般。 疯子。 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段黎踏至乾清宫,枪身滴了一路的血。 苍茫茫, 跪在雪地中, 冻得发抖却大气也不敢出, 周围有看守的人, 他们手无寸铁, 更不要说反抗的机会。 骨头硬的大臣怎么可能看一个北牧女子在大东称帝,张丞相怒发冲冠,不管不顾站起身横眉竖指:“竖子!难不成你还想当女皇不成?” “北牧蛮族!岂能撼我大东江山!” 女皇? 段黎挑了挑眉,她在笑,目光锋利赫人的像是要剜下皮肉来,她脚步却未停,只是给了全茂一个眼神。 “大人,得罪了。”全茂脸上沉静,他会意,飞快上前腿一扫过,强迫张丞相不得不跪下。 众人皆臣服。 她就算要当女皇又如何? 谁又能拦得住她? 只不过她不愿。 段黎知道自己做不了皇,她是散漫的长鹰,展翅翱翔,长鹰自由地搏击长空,可是到头来,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段黎累极了。 事未尽,她无法安心闭上眼。 枪头落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声响,百臣不敢动,只能看着她一点一点朝着大东皇帝逼近。 段黎抬起眼,充斥着鄙夷。 那就是大东皇帝,传闻中的九五至尊。 蜡黄的一张苦脸,与宁王相差不大的年岁却像是痨病鬼,他荒淫无道,成日里跟着国师追寻长生不老之道,却把自己弄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模样。 “这位置你也坐够了,该换人吧?”她声音生冷。 一个连人都驱使不得的皇帝算什么皇帝?大东皇帝看着段黎,就像看见了阎王爷派过来的索命鬼,称皇者,却沦为过街老鼠一样,满脸惶恐。 他的丑陋,昭示着这个朝廷的糜烂。 他怕死。 段黎偏不会给他活路。 就是这么一个人,妒贤妒能,在屏风后还摆着一副美人画像。 宁王妃,也是他这种烂人能肖想的? 他想逃,颤颤巍巍的就想要离开御座,可是她长枪一掷,插在了屏风上,拦住了对方的去路,锋锐的枪叶离自己的眼边只有毫厘之远。 大东皇帝身体一歪,惊恐之下就要往后撤。 段黎扭过枪杆,没有留有余手,直接聚力一扫,枪叶划破屏风,脖颈被划开,后方喷溅出血迹,溅在屏风上,也洒在了画像上。 以血祭奠。 段黎方才满意。 皇帝没有生还的可能,但是段黎没有因此就收手,抬起枪直接刺穿了整个脖子。 轻轻一挑。 他的头颅被斩落,顺着御座的台阶滚落。 段黎并不解恨,哪怕是将他剁碎当做猪食,她的愤怒依然不会得到消解。 大臣们的脸色一个个犹如死人。 段黎可怖的双眼,无人敢直视。 金黄的御座,那就是人梦寐以求的地方。 人人都怕她,段黎畅快地笑了,一脚将皇帝的尸体给踹开。 “过来!”她转头扫了段长卿一眼。 段长卿怔怔地,于御座台阶下的太子,还因方才的一幕有些出神。 “段长卿!”段黎抬高了音量。 段长卿回过神来,眼睛恢复清明,他看着段黎,看着她衣袍浴血,看她盛怒恨意的双眼,迈开步子,朝她走去。 先杀皇帝,再杀太子。 野心昭昭。 “太子!”宫里的老人惊慌地挡在他跟前。 可是段长卿自己却自顾自的走向她。 哪怕是死路,他却莫名的想要靠近,枪身上蔓延出一条血线,狼形的图腾像是发红了眼,强烈的威慑,僵硬的身体。 段长卿默默闭上了眼睛,可是耳畔却传来段黎不冷不热的声音:“坐上去。” “什么?”他徒然睁大了眼睛,愣住了。 坐上去? 段黎懒得和他啰嗦,扯住他的衣领就将他丢在了御座上。 皇帝宝座,段长卿有些发懵,他扶着镌刻着龙形的扶台,手指摩挲着凹痕。 “不要让玉笙失望。” 段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她的声音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只有说到玉笙二字才有些起伏。 “不然,皇城就只能再乱一次。” 她说完,便退了下去。 在朝臣震惊的目光下,她弓身半跪下,持枪一立:“段黎,见过新皇。” 这一跪,像是臣服,她垂下头。 像是臣临君。 全茂及其众兵纷纷跪下,缴械磕头:“吾皇万岁万万岁!” 铿锵有力的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全茂呵斥一声:“面对陛下,还不行礼!” 文武百官半响儿才醒过神来,半推半就地叩首,一身冷汗,仿佛在鬼门关边上上走了一圈。 谁能想到,段黎会扶持段长卿称帝?大东江山依然还在段家人的手里。 “这是玉笙的意思。”段黎抬起头,她眼神有些麻木。 “他信你,我信他。” 段黎威风么? 自然是威风的,能杀进皇城,能手刃皇帝,谁还能比她威风? 人人惧她。 一个铮铮傲骨的女将军,可是段长卿却从她眼中看到了疲惫,过去不拘一格的飘飘红衣恍若不复,寡淡的目光,正一点点渐行渐远。 她累了。 他也留不住对方。 若是段玉笙没有死,他们定然是一对神仙眷侣,段长卿对这个结局感到惋惜,伸出的手最后落下。 他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她了。 坐上这位子,他会成为一个帝王。 段长卿沉吟一声:“平身。” 。 这肮脏的皇宫,段黎一刻也不想多待。 她留下嘱咐,段长卿会善待她旗下的兵马,会和北牧签订友好合约,草原安定,开通商道,他会减轻赋税,会休养生息,那么……该说完的说完了,便该是回头去寻段玉笙了。 地上积着厚雪,一步一步都在拖累人的思绪,像是挽留一样,落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段玉笙等她也该等着急了。 段黎不能停下。 “将军,一起走吧。”全茂独自一个人静静地等着她,尽管段长卿优待挽留,但是他也并没有留在京城的打算,他说若是关平和秋三娘还在,他们大概率会回到村子继续养老。 老兵都老了,不老的也累了。 是该歇一歇了。 “我送你一程。”全茂笑着说,他知道段黎已经在交代后事,她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个死人,不眠不休,全靠着一股意志撑到现在,他拦不住,也不会阻拦。 段黎没拒绝,在寻到段玉笙之前,她不会死,等寻到了,她还想和对方合葬,全茂刚好是一个能帮忙干体力活儿的人。 段玉笙想睡在哪儿? 大概会是高山之上,在那里可以一览山河,或许会建在爹娘边。 可是段玉笙是她的男人,是她的,段黎大概率会找一个安静隐秘的地方,不让任何人来打扰, 她抿起唇,低低地笑:“走吧,不要让他等急了。” 全茂手里牵着马,刚要递过缰绳。 “将军!将军!”一个人猛地冲到脚边,脚步一颠一簸,敞开了嗓门,拼命也要挤到段黎的跟前。 全茂知道段黎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什么事,遂骂道:“不是说了不要人来打扰吗!又是你这小子!” “是大事啊!” “找到了!将军!”张回手里举着一份信,他鲁莽之后,段玉笙留了他的性命,只是打断了他的两条腿,现在成了半个瘸子,没有掺和在皇城里,就在大街上当个看门的。 可是他今天却碰到了一个最叫人意想不到的人。 “找到了!” 他的话意思很明显。 找到了?找到了谁? 段黎一动未动,甚至连大脑都有些空白。 全茂提留起他的衣领,怒道:“说清楚!找到什么了!” “世子!”张回急忙道:“活的!活的世子!” 他抬起手:“这是世子的信!” 段黎倏地抢过,手指落在信封上,怎么也够不着边缘的开缝线,她动作又乱又急。 纸都被捏皱了。 而摊开的纸面上只有两个字。 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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