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又在寝殿,看折子,看各地的纪要,看策论。 何妈催她入睡。 以前的涟卿也熬夜,何妈催促,她就哄道,马上就睡,何妈拿她没法。 如今的涟卿也熬夜,何妈催促,她轻声道,“何妈,我睡不着……” “我就是,很想他。” 可他骗了我。 他说他一定会活着回来。 可是我从白天等到入夜,从入夜等到晨间,却连做梦都没梦到过他。 但我还是很想他。 何妈不敢在她面前抹眼泪。 一日复一日,数月之后,朝中都知晓。 太傅死了。 太傅与天子之间的关系,许是不能说,许是说了,也再没有波澜了…… 但太傅是因为救天子死的。 恐怕天子永远都不会忘掉…… 就似一枚朱砂痣。 而西秦朝中,太傅死,魏相告老还乡。 朝中就像忽然少了主心骨。 原本朝中人心惶惶,不知道会不会出旁的差错,但看到的却是比往日更勤勉,也一心赴在朝纲上的天子。 比过往的时候更甚。 太傅和魏相相继离朝带来的人心惶惶,来势汹汹,却又在平静中渐渐淡去,走向正轨。 * “陛下,找到涟宋了。” 陈淼说完,涟卿御笔悬在半空。 陈淼掌灯,在大理寺底层的牢狱中,涟卿见到了涟宋。 涟宋畏光,本能得避过。 但避过之后,似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一般,诧异看向前方,然后整个人愣住。 “为什么?”涟卿开口。 涟宋整个人都似石化…… 虽然想到会见到她,但没想到是在这样的场合之下。 涟宋也不遮挡光了,所幸放下胳膊,戏谑道,“为什么?不就是这个皇位原本就该属于我吗?我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涟宋说完,等着她开口。 但她一直没有开口,甚至,也没有移目,除了一直看他。 而在她目光的注视下,涟宋收起了方才的戏谑,收起了故作的沉稳,也只是看着她,沉声道,“你不是知道了吗?有什么难猜的?我放火烧了淮阳郡王府,我也想杀你,就这么简单。” 涟卿打断,“冯志远告诉过我,我知道淮阳郡王府的火不是你放的。” 涟宋愣住,没出声了。 涟卿继续道,“我不明白。” 涟宋恼道,“有什么不明白,涟卿!人是会变的!就这么简单!” 涟卿僵住。 涟宋继续道,“就像我看你一样,以前你是阿卿,处处都要人护着,冯志远他们要取你的性命,让我名正言顺登基,我怎么会去做?” “那后来呢?”涟卿看他。 说到此处,涟宋皱眉,“后来你是天子,你可以让朝臣信服,让军中安稳,让百姓爱戴,你有天子威严,有是天命所归,是朝臣眼中的未来明君,就不是再需要我护着的阿卿。” 涟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是挡在我前面的绊脚石。” 当你弱小,需要我护着的时候,我护着你。 但有一日你强大的时候,就是针锋相对的时候。 涟卿低头轻笑。 涟宋微怔。 涟卿低声道,“陈修远告诉过我,原来,在你身上也一样……” 涟宋愣住。 涟卿转身。 涟宋忽然出声,“涟卿,你为什么不杀我?” 涟卿驻足,“朕为什么要杀你?” 她忽然换了称呼,涟宋只觉得前所未有的陌生与威严在其中。 “你活着,比你死了,更让你难受。”涟卿说完,径直出了死牢中,陈淼阖上牢门,机关转动时,最后一缕光线也消失在眼中。 “涟卿!” “涟卿!你杀了我啊!” “阿卿!” 身后的声音想起,陈淼看向涟卿。 涟卿面色如常,一言未发。 ——阿卿,摔疼了吗?哥哥背你……等你长大了,哥哥也背你 ——他怕看到你,怕下不去手,但只要你死了,所有原本就该属于他的东西,都会回来。你原本就该死的,他因为要护着你们性命,已经半死不活了,你就当把命还给他,让他好好做人,好吗? ——陛下是天子,天子要站在天子的立场去考量事情。陛下年少,要走的路还很远。没有人是一生来做什么都对,都一蹴而就,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朝中有新人来,也会有就人走。朝中就是这样一轮换这一轮,到最后,发现在天子这个位置上,有多少人不少孤家寡人? ——无论我在不在,你都可以自己往前走,不依附于任何人,自己往前走。 ——阿卿,你就是天子,不是任何人的附庸,也不需要任何人在你身后。 冠之哥哥…… 涟卿以为不会哭,但还是在想起他的时候,环臂抱膝,埋首在双臂中。 * 转眼又是两月。 “我都说了,没事了,天天让喝骨头汤。”涟恒推不掉。 “这可是朕亲手炖的,普天之下,咳咳,就你有这口服。”涟卿威逼利诱。 涟恒没办法。 “伸手,我看看伤口。”涟卿要求。 涟恒奈何伸手。 “是不是又没听太医的话?”涟卿头疼。 “听了。”涟恒斩钉截铁。 听了才怪…… 涟卿不戳穿了。 涟恒赶紧喝汤。 涟卿托腮看他,“二哥,你赶紧生个孩子,抱来我养。” “噗!”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喝汤了! 涟卿凑近,“我认真。” 涟恒推开她。 涟卿笑开。 忽然间,涟恒失了笑意,“陈修远没了,你……” “谁说他没了,只要我想,他就一直在我心里。”涟卿又给他盛汤。 “阿卿。”涟恒轻声。 涟卿笑道,“我每日忙朝中的事情都忙不完,有空的时候就想想他,时间就占满了,好像和以前也什么不同。他在不在,我都要往前,一直往前走。” 涟恒看她。 涟卿温和笑道,“我很好。” 涟恒噤声。 “寻个时间回淮阳拜祭爹娘吧,一直没去,心里挂念着。” 涟卿说完,涟恒应好。 “马上中秋了,中秋宴前,我去趟普照寺祈福,你要不要一起去?”涟卿问起。 涟恒摇头,“不了,我约姚君一起去。” “哦~”涟卿会意。 涟恒:“……” “把猪蹄吃了!”涟卿监督。 涟恒头疼。 * 中秋宴前一日,早朝上群臣还在慷慨激昂。 大致意思是,隔壁燕韩同苍月都如何了,我们西秦也要如何! 另一人说,隔壁如何,我们就要如何吗?我们又不是燕韩的附属! 当即得到了朝中的纷纷响应。 自古以来燕韩同西秦就是毗邻,关系也微妙,所以提到附属,就是朝臣心中的一根刺。 只是她听到燕韩,总会想起一个人。 退朝之后,涟卿唤了大监来,“大监,启程去普照寺。” “哟,不是明日吗?”大监意外。 “想去了,走吧。”涟卿吩咐,大监赶紧应声。 “带没想好去吧。”涟卿看向大监,“它想去了。” 大监应是。 去普照寺的路上,涟卿看着折子,没想好在她怀中打盹儿。 她也会像陈修远一样,在它抗议的时候,伸手摸摸它的头安抚着。 就这样,看了一路折子去到普照寺。 还是之前的方丈大师迎候,“陛下。” “方丈,朕来祈福。” “宫中有人告知了,陛下请随老衲来。” 涟卿与方丈同行,她上次来普照寺还是在东宫的时候。 那时她失忆了,却还在反复做着同一个噩梦,所以来寺中祈福。 她也是在那里遇见的没想好。 后来听陈壁说,陈修远在,是陈修远带了没想好来,他远远看了她很久,没有上前…… 故地重游,就似很早之前的事,恍然如梦,却又好像就在昨日。 梵音袅袅,可以让心中暂时宁静。 听诵经的时候,心底在那一刻都是澄澈的…… 听完诵经,方丈照旧送她。 “陛下还做早前的噩梦吗?”方丈忽然想着问起。 涟卿微楞,稍后笑道,“没有了。” 他都不在了,她反而不会做那样的梦了!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 又正好经过早前那尊睡佛,涟卿驻足,许久之前的记忆也如浮光掠影。 涟卿轻声道,“方丈,可否替朕挑两本经文,朕想替一位很重要的人抄送经文。” 她特意避开了故人。 “阿弥陀佛,老衲去取,陛下请在此稍候。” 涟卿颔首。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原本一直抱着没想好都好好的,忽然间,没想好在大监怀中乱动,大监都要抱不住了。 “给朕吧。”涟卿上前。 大监如释重负。 没想好就喜欢陛下,也最听陛下的话,旁人的话是都不听的! 而大监刚如释重负,以为没想好给陛下就老实了,结果没想好像发了疯似的,就像跳下啦,险些把涟卿给挠了。 没办法,没想好还是跳了下来,往后院去! “哎哟,祖宗!快快快!陛下的猫!”大监招呼禁军去追。 陈壁回燕韩一趟了,否则,没想好哪里那么嚣张。 涟卿是怕禁军也架不住它。 涟卿也跟庡㳸上去,“没想好。” “快快快,快找啊!”前方没了踪迹,大监指挥着禁军分散开来。 而涟卿却在一处驻足。 然后整个人愣住。 没想好就在一处厢房的窗下,有人蹲下摸着猫,没想好亲切得往他手里凑。 涟卿僵住,好似呼吸都停滞了,怕出声吵到。 没想好不仅亲切往旁人手里凑,也往怀中钻。 涟卿心中隐约期盼着,又有些难以置信,一步一步上前时,眼中浮起氤氲。 既想快些看清眼前的人,又怕看清之后,又是一场空。 而听到身后脚步声,陈修远也抱起没想好起身。 涟卿伸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摸了摸唇角,又最后攥紧在掌心中,略有些不知所措。 陈修远看着她,唇畔微微勾勒。 她眼中晶莹顺着眼眶滑落,也不管他怀中有没有没想好,只管扑了过去,然后抱着他,就死死抱着他,什么话都没说。 “小尾巴,我回来了。” 涟卿拥紧他。 没想好无辜得被挤到了别处。 明明,是它先发现主人的!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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