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遇。” 赵修衍低笑着应声。 回身,他看向身着一袭棠红冬裙、莞尔明媚的阮瑟,凤眸中温存更甚,“亦是寻你。” 寻赴一场早已定在冬岁的约期。 “只是我在息州举目无亲,不知阮姑娘可否收留我几日?” 若他愿意,杨州牧立时能在府中收拾出一处院落,好教他小住几日。 明知他是在随口胡言,阮瑟依旧哑然失笑。 抬眸望住眼前俊逸无俦、笑意不减的男人,阮瑟微微垂眸,从心而役地牵住他的手,十指相扣,“自是可以。” “不过……” 有意停顿一下,她盈满笑意地添道,“最多只能收留你住到元宵。” ** 阮府,雅瑟居内。 阮瑟拿着巾帕出了湢浴,一手擦拭着将干的青丝,径自走向内室。 甫一绕过屏风,陈设精致的内室便映入眼帘,一目而尽。 明朗烛火摇曳,那架绿绮安静地躺在宫架上,玉帐被高高束起,床榻上空无一人。 方才说要留宿的人也不见踪影。 进湢浴之后,她也没听到赵修衍的声音。 眉心轻蹙,阮瑟放下巾帕,正要唤赵修衍几声时,卧房外倏然响起一道琴音,初时低沉,逐渐连绵成曲,明晰而真切地飘入她耳中。 琴声缠绵,亦是熟稔至极。 不消几息功夫,阮瑟便听出这一音是为何曲。 尚未出口的轻唤声一滞,波澜无惊的心湖似也被琴音拨动,渐渐晕出圈圈涟漪,忽缓忽急,连绵不绝。 更似催促着她披衣出门,一探究竟。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在心间,有如沐得东风春露的花木一般醒绽生发,无可回避。 拢好已干的青丝,阮瑟随手拿过一件冬氅,系好后便快步出了卧房。 一树疏梅下,赵修衍坐在石凳旁,一曲凤求凰自他指尖缓缓淌出,乘着月色廊风吹入她耳畔,声声悱恻连绵。 而他垂首低眸,眉目间满是专心。 仿似要将所有心力都倾注在这一曲中,亦将所有情衷都凝汇于此、说与她听。 少时她曾习练过数回凤求凰,也教旁人弹弄过这一曲。 可从未有一次,如今日今夜这般,教她忽生动容、心潮暗涌。 眼前有丝雾朦胧,阮瑟在心中和着琴音,步步走出廊下,走向赵修衍。 琴音将歇,她亦恰好站定在赵修衍面前。 敛眸,阮瑟与他的目光交汇,指尖抚停凤求凰的最后一道琴音。 此消彼长,她的话音随之而起,“赵修衍,这就是你说的收留吗?” 和她想的好像全然不同。 甚至在她的意料之外。 催开一树早梅,奏得一曲凤求凰。 赴她之约,又筹谋良多。 “不全然是。”赵修衍起身,与阮瑟临面而对,“此行到息州之前,我曾犹疑过你是否还在息州。” 又是否愿意见他。 往事太过晦暗,即便如今峰回路转,他仍旧难消悔恨愧意。 留有一线希冀,却又不敢太过笃定,举目入怀皆是踌躇。 “可知晓你在州牧府上时,我又忽觉几分心定。” “四年前是我一念起错,看不清心意,千般负你,万般留错。” 垂首,赵修衍握紧袖中物,音声低哑,“漫长凛冬中,我曾捧过一盏烛光,错当慰藉。” “可后来我才明晓,那是我一生仅能仰见一面的葳蕤春华。” “若我虔诚倾慕,以作磐石……” “可否再得春华沐身,此生不渝?” 拿出藏于袖中的金簪,他低眸,定定望着阮瑟的澄明眸光,“瑟瑟,你还愿意再簪一枝扶桑吗?” 言罢,赵修衍不再追问,缄默着听奉因缘作应。 或成或落,须臾悲欢皆系于她眸中心上。 只她一词一句,便是红尘翻覆,密密如织。 顺着他的话音落眸,阮瑟看向那支艳烈昳丽、栩栩如生的扶桑花簪。 今岁七夕时,她曾折过一朵扶桑花。 簪于鬓边,不过半月便凋零,不复明艳。 有葳蕤便会有枯索。 即便面前这朵扶桑堪为长久,或也难逃凋零。 过往如走马观花一般掠过阮瑟心头,一瞬清晰过后又归于朦胧。 指尖抚上略有余温的扶桑花瓣,阮瑟抬眼望住赵修衍,轻声唤他,“若是扶桑将谢、春华终落,你又当如何?” “当奉江山,不入因缘,了此一生。” 金声玉振的应诺回响在阮瑟耳畔,怀揣有万般笃然,似要撞破她最后一缕犹疑。 阖眸,阮瑟攥住双手,竭力平复下所有涟漪。 不多时,她缓缓抬手,拔下挽着青丝的玉簪。 簪钗离发的一瞬,如瀑青丝倏然而落,被月光度上一层银霜。 亦被不知何时而至的初雪吻落琼芳。 掀起眼帘,阮瑟踮起脚尖,环住面前人的颈间,桃花美眸中盈满月华,语笑嫣然地问道:“赵修衍,明年玉兰开时,你我大婚,好不好?” 她绣得的那件嫁衣,恰也适合风暖明媚的春日。 难得表露出一瞬怔然,赵修衍转念明白她话中意味,来不及多想,便只能顺从本心地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不松不紧的力道,却恨不能就此长拥相守,直至地老天荒。 “瑟瑟……” 声声亲昵无间的轻唤飘入阮瑟耳中心底,裹挟着炽热气息、缠绵情衷,经久不息,却始终等不到下文。 阮瑟倏然一笑,双手转而覆搭在赵修衍肩上,与他稍稍隔开些许稀薄距离。 指尖点了点被他攥紧的扶桑花簪,她很是好心地提醒道:“那还有劳雍王殿下为我挽发了。” 仿似终于从滔天的惊慕中回神,赵修衍低笑着应好,眉宇间俱是温和笑意,难消难减。 见他如此欣悦,阮瑟也忍不住展颜,明媚莞尔。 背过身,她轻拢着长发,问道:“你会挽发吗?” “会上些许。” 动身赶赴息州之前,他曾入宫同年长的嬷嬷学过几手。 太过繁杂的宫髻不容易学会,寻常些的自还能熟手。 阮瑟点头,任由身后人为她握发并簪。 看不到身后如何,她便只能感觉到赵修衍略显熟稔又万分轻柔的动作,生怕会弄疼她一般。 不消多少功夫,一枝栩栩如生的扶桑花已簪好,长久地醒绽于她鬓边,同沐月华初雪。 是为已有婚约。 是为清白相许。 探手触上盛放得艳烈的扶桑,阮瑟回身,握住赵修衍已有些微凉的手,言笑晏晏,“待到成婚后,我们离京云游一段时日,好不好?” 从前行路多匆惶,而今安定,她也想去看看母亲曾过眼的风物,纵览山川。 亦是她少时窥于书中,却不得成行的遗憾。 “好。” 回握住阮瑟的柔荑,赵修衍不作迟疑地应下,“明朝卫家或也有喜事,你我还能同去观礼。” 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何事,阮瑟眸中的笑意愈发盈盈。 环住赵修衍的腰身,她埋首在他怀中,浅淡清冽的迦阑香萦绕在侧。 如初时一致无二,经年不改。 顺势回拥住阮瑟,赵修衍垂首,轻轻摩挲着她柔软如绢的青丝,心潮暗涌,却又平静无声。 片刻后,阮瑟忽而听到他的低言,悱恻珍重,如沉如晦。 “瑟瑟。” “得你垂青,我此生不枉。” 簌簌初雪摇曳,不携半分凉寒,反而盈满温煦。 和着已开的早梅沾襟落身,别样葳蕤。 阖眸,阮瑟全然放松,倾身靠于他怀,轻而和缓地应声,“而今得遇,我亦是欢心。” 寥作回应的,只有冬风掠过时,摇曳得愈发欢悦的早梅。 以及愈紧乍松的怀抱,远胜有言。 初雪拥冬,万籁岑寂。 月色旷远之中,唯照扶桑情好,情韵鼎盛。 爱意终有期重逢。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 写完啦~ 感谢近五个月的陪伴,也感谢看到这里的你们。 预收《枕娇怀》和《白月光对我蓄谋已久》,感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 我们下本书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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