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也是他们的机会,云青风遥望着不远处的达腊大军。 三十米高的平仓县城墙易守难攻,如今他们之所以陷入劣势是因为受到了率先登上城墙的达腊士兵的牵制,只要能肃清墙头,即便如今城墙上只有百人,他们也未必不能有一战之力。 此刻,“柔弱”数日的云青风一反常态,其目光灼灼,看向众人的神情更是异乎寻常的自信:“眼下危急存亡,王捕头既无他法,不妨依在下之言一试。” 云青风顿了顿:“在下有九成把握,可叫达腊退兵。” “可···”王驰还是不敢用城门去赌,“可你非我平仓县人,又只是个前来和亲的小姐,你口中的把握又有几分靠得住?” 王驰犹豫不决,正此时城墙上忽然打杀声更甚,众人闻声扭头去看,竟是奚山月已经按云青风的意思去肃清墙头了。 奚山月激昂上前以伤换命,一条长鞭灵动如蛇,穿梭在攀上城墙的那些达腊士兵间,是登时就将其周身清出一片空地。 随着几声沉闷的坠地声自城下响起,奚山月身上也因激战被落下几道血痕,她捂着伤处转回半身,又冲着王驰斥骂道:“我看你才是个靠不住的!我们不是平仓人就如何,身为女子又如何?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怎的还这般拎不清!我看这云家小姐说的比你在理,更何况你们本来就要守不住了!” 因昨夜与王驰的一番争辩,奚山月与王驰间是早有不合,如今这一番话更是骂得难听,可却又无意中提醒了众人: 云家小姐! 对,这长宁郡主是云家来的小姐! 云家是声名在外的将门世家,虽说云家小姐并不入军营,可耳濡目染,她也未必不会用兵之法! “都听她的!” 王驰回过神来,目光在面上一派笃定的云青风和攀附在城墙上如蝗虫一般的达腊士兵身上流转一圈,随即狠狠一咬牙:如今,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随着王驰的一声令下,平仓城防大权即刻易主,云青风举步登上城墙,先是收拢兵力集中对付那些已经登上城墙的达腊士兵,待将其清理的差不多,才又命人般出滚木,巨大的滚木挟巨力自城墙上方落下,每每砸落,都会将攀在云梯上的七八个士兵击落下去。 冲在云梯最上的达腊士兵被击落,城墙上方顷刻就被清理出大片空档,云青风见势又当即命众人将滚木换为了飞钩。 飞钩是一种呈爪状、带有绳索且两边开锋的利器,飞钩后系有巨石增重,自上方垂下后便如钟摆般来回扫荡,其作用与滚木相当,可效用却不如滚木,但优势是可多次回收利用——滚木毕竟是消耗之物,此番守城前路艰难,这等利器自是要珍惜使用。 而这其间,城门处虽无人看顾,但那黢黑城门却也正如云青风所言嵬然未动。 城墙上的局面渐被控制,达腊士兵攀不上城墙,坐镇后方的赤金察自是当即就觉出端倪,赤金察紧接着抬起头,然后一眼就看到了那立于人群中的那抹引人注目的身影。 他还真是小瞧她了! 没想到这长宁郡主竟是这么快就能稳住局面,赤金察看向城墙方向不由得两眼微眯。 为看清双方形势,云青风高立城上几乎是站在最前,赤金察在那抹瘦长人影上看了片刻,后又抬手取来身侧弓箭,紧接着张弓搭弦,利箭悄无声息地瞄准云青风后就当即暴射而出! 铛—— 城墙之下杀机骤起,而始终关注着云青风这边动静的奚山月见状就当即回挡,随着一声刀箭相交的清脆碰撞,奚山月一步跨出,其左手提鞭右手持剑,横身挡在云青风前,目光随着利箭袭来的方向遥望向赤金察,其间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 而自始至终,云青风却都根本不曾看那利箭一眼。 他目光沉凝,此刻正紧紧盯着那些攀附在城墙上的达腊士兵身上。 随着飞钩在城墙上来回,越来越多的达腊士兵被打落城墙,原本黑压压的云梯上露出大片空白,而新的用以补充空缺的达腊兵则还在赶来的路上。 “掀梯。” 云青风眸色一凝。 登城的云梯本就沉重,先前王驰疏忽又让大量达腊士兵攀上云梯,有这些达腊士兵身体的重量堆积,用以掀翻云梯的叉竿是根本就受不住这么大的力,而此刻大片达腊士兵落下城墙,达腊旧势方落新势未生,正是用叉竿一举卸掉这些云梯的最好时候。 战机转瞬即逝,生死存亡之际城墙上众人的潜力也都被极大地激发出来,他们反应极快,随着云青风一声令下,霎时数把叉竿就自城墙上霍然伸出,城墙上众人手握叉竿牙关紧咬,无一不是卯足了力气:只要掀了这些云梯,城墙安定,届时他们据高而守,就连城门处的战况也可兼顾,饶是达腊军数以万计,也轻易近不得身。 “用力!快用力!” “喝啊——!” “喝啊——!” 战场倾覆只在瞬息,本以为达腊大军势如破竹下平仓县人已至绝路,可如今随着城墙各处接连响起的几声势力冲天的咚咚巨响,这摇摇欲坠的平仓县,竟又神兵天降似地被守住了。 云梯尽数被卸,奇袭平仓计划落空,赤金察坐在马上神色阴暗,阴鸷目光就死死盯着城墙上那于顷刻间掌控局势甚至扭转乾坤的身影。 而尽管被奚山月严严实实地挡在身后,云青风却也当即感受到那噬人的凶光,他扭过头,也随着奚山月一道看向赤金察,而与奚山月那满是滔天怒火和战意的目光相比,云青风的眸色就显而易见地平静许多。 在这沸反盈天的打杀声里,云青风长身玉立如一尊渐褪去泥身的神像,他默然凝望着赤金察,那先前寂寥如深潭的眼眸澎湃出汪洋,其间涌动着信念和笃定,夕阳下的金光散落,倏尔映出粼粼波光。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06 15:00:33~2023-04-09 19:43: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橘子小姐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8章 风月错(六) ◎以光明,驱退黑暗。◎ 夜幕降临, 赤金察攻城未果,就索性驻扎在平仓县外。 而城上诸人鸣金收兵后精疲力竭各自回去歇息,可没过多久, 县衙中竟又响起了喧哗争闹之声。 是奚山月又与那王驰争锋相对到了一处。 事情的起因是众人本在县衙商议明日对策,眼看着达腊驻军城外,王驰自觉势单力孤斗敌不过生出退意, 奚山月见状挺身而出,却不妨令王驰想起其在城墙上对他的斥骂, 当即怒火中烧反唇相讥: “你又能打得了什么仗!” 王驰粗鲁,在这些事上又惯有些好面子的毛病, 说出的话中满是鄙夷,听得奚山月是柳眉倒竖:“那也比你这个缩头乌龟强!” 二人你争我吵互不相让, 虽说这奚山月是陵泽县令的千金,可论其行事作风, 乃至在危急之时惯用的路数,却大多是土匪头子的办法。 于是争论未果, 二人索性真刀真枪地干上了。 虽说奚山月是塞鲁河畔的匪寇首领, 可那王驰却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尽管没有奚山月那般灵活的技巧身法,可凭借常年与犯人缠斗的经验, 却也能与其打个不相上下,再加上王驰生的五大三粗孔武有力, 二人有时正面对上, 奚山月甚至还会输上个一招半式。 这厢一把大刀兜头而来, 奚山月招架不住就当即被击得连退几步, 直退到一处石灯笼前才堪堪稳住身形。 奚山月喘息片刻, 手中长鞭微拧就欲再度上前, 正此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几不可查的细微声: “攻其右膝,化力,转其背,点三穴,折肘卸肩。” 奚山月循声扭头,便见云青风正悄然立在石灯笼后,奚山月当即一愣,可还未来得及说什么那王驰就再度向其逼压而来。 奚山月不得不回身应战。 二人又缠斗了近四十个来回,这其间王驰又屡次借蛮力发起强攻,奚山月几次三番奈何不得,脑中就又响起方才云青风落下的话。 紧接着奚山月沉吟片刻,看着再度向其逼迫而来的王驰,就忽然腕上一抖,控制长鞭向着其右膝袭去。 啪—— 奚山月这一鞭结结实实地打在王驰右膝,王驰吃痛当即面色惨白,可紧接着又忍痛起身,其间低喝一声,宽阔长刀就当即朝着奚山月面门袭来。 而因膝上吃痛,王驰此次动作缓慢许多,奚山月在看清其方向后先是以长鞭干扰其刀锋走势,紧接着又侧身躲避转到王驰身后,在其背上几处要穴间接连点过,就使得王驰当即身子一软。 奚山月趁此机会抬脚踢飞王驰手中的长刀,又以长鞭缠绕其手肘,紧接着以肩臂逼压其后背,这才终于擒下了王驰。 “你输了!”奚山月钳着王驰,面上露出几分得胜的快然,“愿赌服输!” 谁赢了谁就是老大。 许是与河寇混多了的缘故,尽管奚山月多少也算是个官家小姐,可其身上却又总带着股悍然的土匪气,这股土匪气在名流望族中受人诟病,可用来对付王驰这种同样粗莽的习武之人,却是出奇的好用。 被奚山月擒着的王驰面色铁青,可既然开了赌约,那就自是要愿赌服输,更何况他们本就是以强者为尊。 奚山月顺利收服了王驰,而县丞陈典礼是早在城墙上时就被吓破了胆子,如今这城中再没有比王驰大的官,于是奚山月就这么成了平仓县的主事。 众人又围坐在一处商讨明日对敌之策,先前一番对战部分达腊兵登上城墙,其间一番厮杀几乎是去掉了平仓县衙役三分之二的兵力,尽管县中还存有相当数量的城防用具,可没有足够的兵力与之抗衡,这些用具就依旧没有用武之地。 “此事云小姐怎么看?” 自城防一战后,奚山月对云青风的态度就变得敬重起来,而事实上不光是奚山月,云青风城防一战力挽狂澜,几乎是将平仓县生生从达腊人的血口中给拖了出来,如今众人再看向云青风,其间目光灼灼,是已然将其当成了半个救世主看待。 只可惜身子弱了些。 烛光映出云青风的苍白面颊,其神色平静,见众人望向他,就缓缓开口道:“募民为兵。” 没有兵,这确然是唯一的办法,可平仓百姓从未受过系统的军队训练,又如何能挡得住精兵铁马的达腊大军? “难道,难道我们就非打不可吗?”衙役中有人出声道,“我们不是已经跟他们议和了吗?若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们就离开平仓。” 弃城而逃,此举虽不体面,但在以往的征战灾害中却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能保住性命,又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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