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千洛?” 裴晋安放下姜青若差人送来的信笺,勾唇冷冷一笑:“怎么, 他什么时候与窦重山勾结起来了?” “说是窦重山此前向傅大人送过重金, 傅大人差了暗卫过来。” “病急乱投医,窦重山被他坑了一道,要是此前乖乖谈降, 还能保他有个全尸, ”裴晋安揉着额角靠在椅背上, 冷声嗤道,“说到底, 傅千洛费尽心思还是为了牵制我,世子妃的猜测, 八九不离十。” 朝远虎目一愣:“世子妃猜了什么?” “谋权篡位,傅千洛现在快要把这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裴晋安伸出长指,将另一封信笺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又随手扔回桌子上,“皇上病情加重,东宫防守懈怠,李公公顶不了什么用......远儿,去东都一趟?” 朝远听完,脸色微变。 末了,扶着腰间的刀往后疾退几步,坚决摇了摇头。 “?” 裴晋安:“什么意思?” “眼看要与窦重山决一雌雄,这个时候我绝对不能离开,”朝远担心似地捂紧了腰间的刀,又迅速回头瞥了一眼帐子外安然盘旋的鹰隼,才堪堪放下心来,“我要留在这里,与陆千户一道充当先锋,亲手绑了窦重山!” 裴晋安盯了他一会儿,直盯的朝远心虚地别过脸去,才咬牙道:“陆千户,你眼里只有陆千户?” 朝远掰着手指头,直愣愣数起来:“那当然不是,我眼里还有世子、全哥、世子妃、王爷、王妃......” 裴晋安没耐心听他报数,竖掌示意他快些出去。 虽说朝远方才的话有些莽撞,但攻城先锋非他莫属,军中需要大将军稳定军心,他也不能轻易离开,陆良玉不熟悉宫中局势,粮草辎重得明全看守...... 刚劲的长指在桌案上若有所思地轻叩几下,裴晋安眯了眯星眸。 如今尚还有时间,他必须要赶在傅千洛动手之前,彻底一举平定叛兵。 该想个什么法子好呢? ~~~ 庆州,姜宅。 午后的日头下,已有些发晒,姜璇却浑然不觉似的,发狠地拔下药草间丛生的野苗。 贴身丫鬟看到二小姐红着眼眶生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撞在她的怒火上,被拿来撒气。 想到方才的那一幕,丫鬟不由抿了抿唇。 韩青山像以往一样,到宅子里来探望二小姐,还给她带了爱吃的炒栗子。 不过,不知期间说起了什么,二小姐一改往常见到韩大哥时的笑靥,咬唇生起气来,待韩青山走后,二小姐的心情也没有好转,她语气不善地赶走了前来授课的严苛女先生,一头扎进药圃里摆弄药草,半天也没说话。 看到姜璇默不作声地舔了舔干渴的唇,丫鬟忙道:“二小姐,我去给您沏茶来。” 说完,一溜烟小跑着去了厨房烧热水。 姜璇连头也没抬。 唇角抿成一条直线,捏在手里的野草被搓成混乱的一团,暗青的汁液沾满了白嫩的掌心。 她垂眸看着暗迹斑驳的手掌,不由想到了韩青山方才的话。 “景夫人性情良善,怎会害你娘呢?璇璇,我敢向你保证,景夫人绝对不是这样的人。青若是你的长姐,你是她的亲妹妹,她对你一心呵护,你这样想,岂不是让她寒心?” 长姐是带她来到了庆州,可当初在路上被黑云寨的劫匪劫持,对方将刀驾到了她的脖子上,长姐非但没有半分担心,反倒狠狠骂了她无用,虽说峰回路转被救了下来,但她的心都要冷透了,如今每回夜半,还会偶尔被那场挥之不去的噩梦惊醒。 她学着忍气吞声,静心养神,刻意不去想长姐当初的举动,但她知道,她永远是一个不会被重视爱护的人,就连那每日给她授课习字的女先生,也是听命于长姐,只要她的字迹有半分不端正,就会被狠狠地责打手掌心。 自打白姐姐随陆长史外出安置流民,修缮河渠,这宅子只留有她一人独居。 她每每盼着韩大哥能多来看她几次,可是,其实,连一向关心她的韩大哥,遇到这种问题时,也总是站到长姐那一边,还劝她不可偏听偏信。 继母所说,句句是真,她怎是偏听偏信? 他们都是一伙的,彼此相互扶持,这世上,有谁会真正在意关心她? 眸底的汹涌泪意被用力压下 姜璇垂手抹了抹眼角,再抬眸时,突然发现院内出现个修长玉立的男子。 他眯着狭长的眸子,脸上的神情古怪莫测,一言不发地打量着她。 “你......你是谁?” 这人她从未见过,姜璇警惕地站起身来,仓皇后退几步。 傅千洛静静地看着那双与他肖似的长眸。 半晌后,短促而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姜璇?” 傅千洛微微俯身,温和地朝前伸出手来。 ~~~ 幽静的茶舍中,傅千洛屏退随从,将珍藏已久的半块玉环放到桌子上。 凝脂般的玉环精致无双,晶莹温润的光泽似水般闪烁流淌。 姜璇迟疑片刻,把亲娘留给她的半块玉环拿出。 两块玉环天衣无缝地合在一起,季婉两个字完整无缺地拼了出来。 “这是你娘的名字。” 傅千洛垂眸盯着桌案上的玉环,脸庞隐没在光影中,看不出什么神情。 姜璇的眼神中满是震动。 “你到底是谁?” 眼前的答案呼之欲出,她轻抿着唇,却不敢相信。 傅千洛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长指缓缓摩挲着玉环,一字一句道:“姜璇,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我们都被你娘欺骗、抛弃过,十三年来,我们父女是第一次见面。” 耳旁像响起一道炸雷。 姜璇呆僵了片刻,才慢慢偏过头去,认真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他刚过而立之年,身材高大修长,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眸底像一汪深不可测的古潭。 表面平静无波,下头却似乎翻涌着滔天巨浪。 他无声紧盯着那块玉环,脸上的神色却是淡漠的。 薄唇勾起一抹嗤笑的弧度,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怨恨。 玉环,和两人如此相似的双眸。 不用怀疑,他说得是真的。 “我娘为何要抛弃我们?” 自打懂事起,她便一直思念早逝的娘亲,她本以为,娘亲是因嫡母苛待早逝,却没想到,她竟会亲手抛弃了她,还背叛了自己的父亲。 她在姜府不被疼爱,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地长大,连父亲都未见过,娘亲怎么会狠心至此? 长久以来的信念轰然崩塌,姜璇死命地咬住唇,失声痛哭起来。 等她趴在桌案上哭够了,傅千洛递来帕子,温和地帮她擦去眼泪。 “你的嫡母,是你娘的亲姐姐,也是你的亲姨母,就连你那位长姐也早已知道你的身世,但却从未告诉你真相,她们一起骗了你,”傅千洛静静看着她,缓缓勾起唇角,“一切都因为,你娘要隐瞒你的存在,进宫攀附荣华。” 长姐竟然如此! 她还假惺惺得为她买下娘亲住过的宅子,做戏做到这个份上,简直令人作呕! 姜璇瞪大了一双泪眼,委屈地看着傅千洛。 “姜璇,这些欺骗你的人,让我们父女骨肉分离的人,你想要报复他们吗?” ~~~ 无意从姜青若口中知道了妹妹的下落,乔万文对她十分感激。 因此,双方的生意合作也格外顺利,不出几日,便签好了合契。 乔万文深谙经商之道,根据他的建议,姜青若将云锦钱柜更名为恒通钱庄,并打算在灵州开设第一个分号。 乔万文对此十分赞成,刘默暂且留在灵州,待恒通钱庄开始营业后,再培养得力人手。 不日后便返回庆州。 日头西斜时,一行人在渡口下了船。 她们到达的时间比以预计提前了一个时辰。 韩青山还没有赶车来接,渡口不远处有歇脚的茶馆,姜青若要了个雅座,边喝茶边歇着等他。 这一路舟车劳顿,昨晚又在船上凭栏赏月吹了会儿风,现下觉得脑袋有些昏沉沉的,想是染上了风寒。 姜青若喝着热茶驱寒,耳旁时不时涌进旁边雅座刻意压低的闲话。 “听说了吗?裴将军与窦重山在云州决战,不想中了对方的埋伏,现在下落不明,听说凶多吉少了!” “这事我知道,前几天已经传遍了!实不相瞒,我家里的行礼包裹都收拾好了,现在裴将军阵亡,窦重山一定会杀到庆州来,只要他有了动静,我第一时间带着老婆孩子离开庆州!” 茶盏当啷一声落在地上,褐色的茶水仓皇地泼了一地。 姜青若又惊又疑地站起身来。 僵住片刻,缓缓抬起步子,一步步走过去。 “你说得是真的?” 她死命地抿住唇,唇齿间挤出的话却有些发颤。 那喝茶的人看到面前女子满脸的狐疑震惊,犹豫一下,拍着胸脯保证:“一点儿不差,我亲耳听人说的!” 怎么可能?! 裴晋安,怎么可能会死?! 姜青若垂在身侧的手指紧攥成拳,因为紧张担心而微微颤抖。 她从未想过他会失利。 他那么能谋善战,功夫高强,怎么会死在战场上,死在窦重山手里? 拳头无力松开,像是一下子卸去了全身力道,姜青若差点跌坐在地上。 亏得艾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少夫人,不要慌,”艾嬷嬷尚且镇定,温声劝着她,“道听途说不可信。咱们回去后,差人问清楚了,世子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姜青若扶着艾嬷嬷的胳膊,定了定神,艰涩地开口:“对,嬷嬷说得对......” 说着,也不等马车来接,仓皇付银子租了辆马车,便让车夫风驰电掣地赶车向府邸。 刚到巷口,迎面遇上了正巧要出发去接她们的韩青山。 看她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煞白着一张脸,提着裙摆匆匆跑来,韩青山翻身下马,深吸一口气,大步走了过去。 “青若,有件事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先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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