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元姨开了家食铺,看来过得还不错,她挂念的心也稍稍放下些许。 “待我从东都回来,陪表妹去一趟泰州,”范思危温和地笑了笑,转首看着姜青若道,“我在泰州逗留时,多次光顾元家的食铺,和元夫人很熟,到时......” “哪里用得着表兄去?”裴晋安起身,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姜青若身旁,坐下后,挺拔的身姿好巧不巧遮挡住了范思危的视线,“我以后有了时间,会陪内子去的。” 他扬着剑眉,特意咬重了内子两个字,似乎有些莫名其妙。 “哦,是吗?”范思危有些不解,“将军的兵还在河畔与天雄军对峙,不知何时才能扫平逆贼,有时间陪表妹去呢?” 裴晋安侧眸睨着他:“表兄,明日你一早就要出发,今晚不如早些回去就寝?” 范思危忖度片刻,道:“将军明日也得去大兴吧,要不一起走?” “我骑马疾行,日行三百里,表兄看上去身体单薄,还是坐马车去东都吧......” “妹夫何出此言?你又不是不了解我,当初在大兴时教殿下骑马射箭,我似乎也没落下风。” “不对吧?我怎么记得我是连中十靶,次次正中红心,表兄才中了九靶?” “那是因为我的马途中受到惊扰。要论骑马,我比妹夫还快了半刻......” “你这话有失偏颇,我的马半途跑错了路......” 说着,两人齐齐转头看向萧钰,要他来评理。 萧钰倒茶的手一顿。 又来! 当时就因为这件事胜负未定,两人在东宫吵了一个月有余,年少的太子夹在他们中间,天天被吵得脑瓜子疼。 萧钰无视两道灼灼逼人的视线,把青梅茶递到姜青若手旁,“表嫂,喝些茶,祛火润嗓。” 姜青若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抬眸接过茶盏,她突然顿了顿,拧眉盯住萧钰,纤手僵在了半空中。 半块凤型玉环,不知何时溜到了萧钰的衣襟外。 玉环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嬿”字,看上去与娘留给她的半块玉环造型质地,一模一样。 怔了半晌,姜青若取出自己的半块玉环。 萧钰意外地盯着表嫂掌心中的凤型玉环,突地想起什么,急急扯下脖颈间的半块玉环。 两块玉环合在一起,严丝合缝,上面浅浅刻着两枚小字——“景嬿”。 萧钰愣住。 半晌,动了动唇,少年的嗓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表嫂,你真得是我阿姐?”
第100章 不知是怎么从花厅里回到房中的, 姜青若惊愕又惊喜,在榻沿上坐了半天,整个人还没回过神来。 “查清这件事很简单,我差耿千户去一趟泰州, 把元姨接过来.她跟随在岳母身旁, 一定知道些什么, ”裴晋安揽住她的肩, 沉声道, “玉环不会有错, 萧钰是你的弟弟。在这个世上, 除了我, 你还有流着相同血脉的亲人, 这是好事。” 姜青若回过神来, 轻抿着唇,“可是......怎么可能?我娘......” “岳母之前不是与你父亲和离过?”裴晋安提醒她, “兴许就是这段时间, 岳母去了大兴,遇到过先帝。她生下萧钰后,因为某些原因离开了大兴......” 姜青若迟疑片刻, “可是, 我娘为何要丢下弟弟?” “我娘丢下了萧钰, 让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宫中长大,他现在知道真相, 会不会恨娘?会不会......怨恨我这个长姐?毕竟娘留在云州是陪着我,甚至在离世前, 都一心为我安排好了后路,从没有提及过这个弟弟......” 她现在遗毒未清, 心神受不得刺激,裴晋安把她拥在怀里,温声柔语地安慰:“也许,那是无奈之举,等见到元姨,一切都清楚了。萧钰怎会恨你这个长姐,又怎会恨岳母?不要再胡思乱想了。” 怨恨她的,不是萧钰,而是被她关心呵护的亲表妹姜璇。 只是现在阖府上下的人都还瞒着她,她甚至还不知道自己中过毒的真相。 不过,景嬿生下萧钰后离开大兴,可为何季婉又进了宫,摇身一变成了永昌帝宠爱的宸妃? 难道是因为永昌帝对景嬿念念不忘,所以才选了与姐姐容貌相似的季婉进宫? 可天下之大,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远在灵州的季婉,怎能恰巧与永昌帝相遇? 莫非是季婉笃定自己进宫后一定会享受荣宠,才毅然决然抛下姜璇抛下傅千洛,自荐入宫? 裴晋安拧了拧眉,不由想到了冰天雪地里,那具被运出皇陵的石棺。 沉默半晌,目光沉沉地望着怀里那张姣白明艳的脸儿。 也许,见到元秋,这些谜底才能揭开些许。 ~~~ 东都,清冷的皇城大殿中,白烛光线幽深晦暗,沉重的石棺安放在中央。 棺前放了一碟刚剥好的菱角,白生生的,浸着斑斑血迹。 傅千洛撑着额角坐在一旁,半晌一动未动,像尊孤零零的雕像。 冷风倏然拂过,烛火忽明忽暗。 模糊不清的亮光下,傅千洛移目看向石棺,唇角嘲讽地勾起。 十二年前,琴州初别,他得家族举荐到大兴受任官职。 初上任安顿之后,他便立即按照约定赶赴琴州,想要把她接回身边,与她成婚。 谁知找遍了各处,却再寻不着,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竟毫无踪迹。 后来,半年之前她写过来的信笺,延迟许久才送到他手中——信上告诉告诉他,她已经有了身孕,会在灵州等他来接她。 他再度出发去灵州寻她,却只找到那个她曾经租住过一段时日的宅子,而她,依然不见踪影。 他提心吊胆,日思夜想,只担心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身女子,是否遭遇了不测...... 谁知,转眼,再次相见,却是在举办的仲秋宫宴上。 大殿之中,龙案侧旁,依偎在永昌帝身旁的宸妃娘娘,就是他朝思暮想的人。 那时,她就像完全不认识他那样,目光冷怨地看着他。 后来,她饮了几盏酒,笑靥如花地对永昌帝撒娇,指着自己桌案上的菱角,说平生最爱这个,但那菱角有壳,想让傅大人来剥...... 而之前,因他不喜食菱角,她是从来不会碰这种东西的。 那一次,他垂下头,敛着眉眼,为她剥了一颗又一颗。 直到手指被尖锐的皮壳扎破,鲜血渗出,她才凉凉看他一眼,意犹未尽地说罢了,不必再剥了,还将那带血的菱角,赏给他吃。 他只得掀袍跪下,谢她的赏赐之恩。 眼前的碟子里,依然盛着染鲜血的菱角,傅千洛缓缓摩挲几下手指,垂眸看着石棺,低笑出了声。 低沉锐利的笑声,一下一下,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殿外,姜璇捧着暖炉,听到里面传来的笑声,步子蓦然一顿。 殿中的声音听起来古怪诡异,还有一具年久的厚重石棺,想到这儿,跟在她身后的宫女不由头皮一紧,小声道:“公主......” 自从父亲从大兴运回了石棺,便时常独自呆在殿中,今日更是异常,已经呆在这里整整一天未进水米。 姜璇抿了抿唇,低声吩咐:“你们在外面等着吧。” 宫女们如获大赦地松了口气,福了福身,提着食盒,鸦雀无声地退到廊下。 缓步迈进大殿,姜璇不自觉捧紧了手里的暖炉。 石棺运来的第一天,她便来过这个大殿。 那时父亲站在石棺旁,面色沉冷地告诉她,这石棺里,躺得是她的母亲。 一开始,她同父亲一样,怨恨过母亲抛下了她与父亲,可看到石棺后,想到里面的白骨,她的怨恨却像一缕轻烟,被轻飘飘地吹散了。 母亲已经去世了,活着的人为何还要有这种怨恨她的执念? 她跪在石棺旁,像以往去寺庙给她念经超度时那样,点燃了一柱香,烧了黄纸。 父亲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没有作声,也没有阻止她。 她祭奠以后,对父亲说,母亲已逝,尸骨应当早日入土为安。 可这具石棺,依然静静地呆在这座大殿里。 没有新帝的旨意,甚至无人敢靠近这座大殿。 姜璇垂眸看了一会儿那碟菱角,轻声道:“父亲。” 冷厉笑声戛然而止。 傅千洛顿了顿,抬眸面无表情地看她。 “你怎么来了?” “父亲,”姜璇看着他,提醒道,“你已经一天没有用饭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 “一天了?时间竟这么快?” 傅千洛拧眉揉了揉突突直跳的额角,撑膝起身。 许是在这冰冷的大殿里待久了,他的脸色青白,毫无血色,还时不时按着隐隐作痛的额头。 听服侍的老仆说,父亲自小患有无法根治的头疾,虽有医治缓解的方子,但若不按时服药,头疾便会时时发作, 而近日来,他时常忘记服药,头疼的次数明显增加了不少。 看着傅千洛起身后大步往外走,姜璇提起裙摆小跑着跟上。 “父亲,我还给你熬了药,你先用些饭,再把药喝了。” 话音方落,殿外一道脚步声匆匆走近。 来人是傅千洛的近卫。 “皇上,属下有事禀报。” 傅千洛:“何事?” 近卫迟疑了一会儿,靠近他耳侧,声音压得极低。 “有人写来一封密信,说知道云州那边的行踪......” 傅千洛眉头一扬,摆手示意他噤声,转首对姜璇道:“不必喝药了,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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