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无奈点了点头。 父亲的脾性古怪难测,冷淡疏离,就算对她这个女儿也并不例外,远没有长姐温和可亲。 想到长姐,姜璇突地咬紧了唇。 她为何当初会鬼迷心窍,下毒毒杀长姐? 就算长姐隐瞒了她的身世,她也不该下这样丧尽天良的毒手,也不知长姐是否还...... 眼眶悄然红了,姜璇不想被人瞧见,低下头,快步绕过廊檐,刚走了几步,听到有人在悄悄说话。 “半年前,庆云河差点决堤,听说死了个长史......” “要是河道决堤,淹了庆州城和府兵的大营,那庆州府兵元气大伤,可再也对付不了我们天雄军......” “可惜啊,只差一点点!要是一举成功,大雍便都在皇上手中了!” “那有什么?有皇上和天雄军在,他们不是咱们的对手......” 值守的宫人没看见公主举步过来,还在窃窃私语。 听到庆云河、决堤几个字模糊传来,姜璇愣了愣,突地想起父亲之前提到过庆云河。 她定了定神,上前问道:“庆云河为何会突然决堤?” 她明明记得,陆家兄长和白姐姐一直在兴修水利,加固河堤,好端端的,怎会决堤呢? 这些话,皇上曾命令过,绝不许在宫中议论。 不期然被公主听到,两人顿时吓得抖如筛糠,扑通一声跪下,连连否认:“公主一定是听错了,庆云河根本没决堤,我们只是随便谈论几句......” 方才那些话,姜璇确实没有听得清楚,她拧起眉头,不太相信地问:“庆云河真得没有决堤?” “真得没有,只是那时候下了场大雨而已,”宫人忙不迭道,“我们就是闲来无事,谈论了那一场大雨。” 另一个赶紧点头如捣蒜地附和。 姜璇狐疑地看了他们几眼,默了默,没说什么,转身慢慢离开。 那些宫人一直在隐瞒她,只是问决堤的事,他们便连连否认,更不消说其他,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追问,他们不会向她透露一个字的。 她知道,自打父亲登上皇位,宫里便隐隐有父亲得位不正的传言。 但她不会相信,因为父亲告诉她,他是临危受命,奉诏登基,绝不是什么谋朝篡位的逆贼。 宫人告诉她,庆州府兵不听皇命,是为不忠,是天雄军要剿灭的对象。 从那时起,她便明白,长姐与姐夫,是父亲的敌人。 可,方才有一霎那,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 会不会,父亲当初是在利用她? 因为只有长姐中毒,姐夫才会不得已留在庆州,而恰在此时,东都城内,先帝驾崩,太子薨逝,父亲登上皇位...... 一切一切,都是如此巧合..... 一股莫名的寒意突然从脚底直蹿向头顶,姜璇猛地打了个寒噤。 不敢再细想,她抱臂匆匆跑回了自己的殿中,把方才那个可怕的念头,用力甩出脑海。
第101章 云州城郊。 临时租来的偏僻农家小院中, 姜娴靠在门前,举目远眺着不远处的小路。 自从与长姐的官司败诉,又得知母亲私藏了许多银钱,父亲一气之下病情加重, 现在非但没有银钱医病, 还整日缠绵病榻, 她不得不小心侍奉。 可眼下, 家里付了租银, 连粮米都不多了。 日头落下的时候, 黄氏搭着牛车回来, 怀里抱了一小布袋米。 姜娴赶忙迎过去, 看到那小半袋糙米, 不由愁眉苦脸。 “娘, 就这点米,能够吃多少日子?” 黄氏不耐烦地斜她一眼:“你还当我们是以前那时候呢?现在有些米粮挨着日子就不错了, 又不是住在高宅大院里的将军夫人, 还挑剔什么?” 母亲整日指桑骂槐,姜娴觉得长姐所作并没有错,但又不敢接话, 生怕母亲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 姜娴接过母亲手中的米袋, 道:“娘, 舅舅卷走了我们多少银子?你说要给他写信,可写了?” 黄氏掸了掸衣襟上的灰, 冷笑一声。 “要是能找到你舅舅,他能不给我们银子?我那弟弟再没良心, 也不会像你长姐那样六亲不认!” 一说到这,就会再起一番争执, 再争执也无用,姜娴默了默,没说话。 黄氏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喝完,望了眼半阖的门扉,听到里面传来姜闳的闷咳声,嫌恶地皱了皱眉,转身去了旁边的灶间。 她反身关好柴门,对姜娴招了招手:“进屋来,我有事告诉你。” 姜娴把米袋放下,眨巴着眼睛,低声道:“娘,什么事?” “我们现在受了穷,你的弟弟们以后就没了前程,呆在云州,我们永无出头之日。我前几日,想法子往东都写了一封信,”黄氏坐在矮脚凳上,探头向外看了看,确认外头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说,“再过上几日,你去咱家的老宅外盯着,看那府里进出的丫鬟,有没有购买香烛纸钱。” 可惜她不能去,那冷脸护卫认得她,一定会将她赶走。 再过几日,就到了景氏的忌日。 平素长女身旁总有护卫跟随,根本无法下手,只有她去给她娘上香的时候,才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谁知,姜娴听了这话,一扭身子,闷闷不乐道:“娘,你又打什么主意?还觉得不够丢脸吗?我才不去呢,长姐没什么对不住我们的地方,我劝你别执迷不悟了,咱们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黄氏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狠狠拧了一把姜娴的胳膊,“我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和四郎五郎?没有银子嫁妆,你以后怎么嫁人?” 姜娴疼得眼泪汪汪,揉着自己的胳膊抬脚往外走,不想再理会她,“你要真为我们着想,就安分些,别再做什么对不起长姐的事。” 黄氏气哼哼站起来,指着外面骂道:“不听话的死丫头......” 骂完之后,气呼呼坐在原地咬牙,没出息的傻丫头不听她的话,这事,少不得她得自己想办法了。 ~~~ 初春,寒意尚浓。 姜府的马车驶过云州城门,向城郊驶去。 晌午时分,马车在一处绿意初现的山脚处停下。 姜青若与萧钰一前一后下了车。 今日是母亲的忌日,每逢这个日子,不管在哪里,姜青若都会给母亲上香烧纸。 而这一次,与以往格外不同。 萧钰陪她一同前来,为母亲上香。 两人轻装简行,只带了几个护卫前来。 母亲生前喜静,不希望人打扰,所以姜青若吩咐人在山脚处等候。 她与萧钰沿着石阶小径向上,大约走了两刻钟的时间,终于到了山腰的位置。 一座孤零零的坟矗立在山腰处,十年前的墓碑历经风吹雨打,刻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萧钰静静看着这座陌生的坟墓,耳旁想起那位跟随在母亲身边的元姨说过的话。 “小姐去大兴的途中,遇到了位孤身出行迷路的公子,就是萧戬。小姐好心让他跟着我们的车队一起去大兴,在路上,听说小姐已经和离还未再嫁,他便对小姐表露心意,说自己家世很好,愿意接小姐进府。一开始,小姐狠狠拒绝了他,说就算他是皇帝,想把她接进后宫当贵妃,她也不愿意。她尚有一个女儿需要照顾,如若再成亲,是只打算招一个男子入赘府邸的。之后,萧戬便一改之前的说法,声称自己家资被亲戚卷走,如今已两手空空,又无父无母,尚未娶妻。他频频示好,向小姐表示愿意入赘姜府,小姐终于被他的一腔真诚打动,觉得他可以信任......谁知,这些都是假的,萧戬微服出游,看到小姐便动了心思,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伪装!待拜过天地,小姐怀上小少爷后,他觉得生米煮成熟饭,小姐只能随他入宫,之后他便亮出自己的身份,想把小姐接进宫中纳为皇妃。小姐被蒙骗,气极之下又无可奈何,只得想个法子脱身。幸亏小姐还留有防备之心,没有告诉萧戬自己的真实姓名与住处,待生下小少爷的当日,做成难产而死的假象,才逃出了被他圈禁的园子......” “小姐没有做好月子,身子留下了病根。回到云州后,景家还有偌大的家业需要打理,操心劳神,她的身体越发不好。那时,姜闳三番五次来求复合,小姐也担心自己有朝一日早逝,无人照顾青若,姜闳毕竟是青若的亲生父亲,尚可值得托付。小姐与他写了契书,要他照顾好青若长大,还留下了给青若的家财......” “之后,小姐的身子调理渐好,我本以为她会自此大好,谁知,事情又凭空出现了变数!小姐去琴州打理生意,竟意外遇到了自己的亲妹妹季婉,她寄住在远房姑母家中,在琴州书院读书。姊妹相见后,留下了书信联络方式,等再次接到季婉的书信时,小姐却如遭雷击,震痛难言——因为季婉被皇城来的人接去了宫中,她在离开前,刚刚诞下一名婴孩......” “季婉与小姐相貌相似,小姐悲痛不已,认为是自己连累了妹妹,但这个秘密,她又不能开口告诉任何人。从灵州接回了姜璇后,她的身子愈发不好。如此挨了两年,听闻宸妃娘娘薨逝的消息后,小姐悲痛欲绝,没多久便......” “小姐去世前,曾说过,她一步走错,对不住许多的人,最对不住的,是小少爷,如果有一天,小少爷知道了这件事,她不奢求小少爷能够原谅她......” 坟前,姜青若蹲下身,摆上贡品,点燃香烛纸钱,念念有词了一会儿,转眸看了过来。 萧钰微微垂下眸子,好似在出神。 自从踏进这座山之后,他一直没有开口,现在无声看着坟墓,他的神色是哀伤落寞的。 姜青若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无论如何,母亲丢下了萧钰是事实,她知道萧钰心中应该是有不甘,有难过的。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37 首页 上一页 1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