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恪看似下意识地动作,一个抬臂,就将衣袖挡在她的面前。 秋子钦此刻也已将宝剑出鞘,一个剑花就挑开了那朝萧曼汹涌而来的虫子。 从不曾经历过这等阵势的萧曼,虽是被吓得不清,可看清那蛊虫的样子之后,倒是不由眼前一亮。 曾经只在古籍上读过的东西,这会子居然就在自己面前! 有心想要活捉,但此物需要寄生在活体里,离开寄主不消盏茶工夫就会化作一滩水。 所以这念头也只在脑子一闪即逝。 “别让它靠近,过一会儿它自己就化成水了。” 萧曼盯着那还在挣扎的虫,只觉腔子里的那颗心都要跳出来了。 那虫儿似是及不甘心,明明面前就有三个活生生的血肉,可就是怎的都够不着…… “嗞——” 伴随着一缕白烟和恶臭,虫儿化成了一滩姜黄色的脓水。 但不等他们稍稍松口气,那边,张珪的尸身又起了新的变化。 原本还栩栩如生的脸,此刻已经塌陷了进去,只剩下一层皮骨,不用说,尸身也发生了同样的变化。 萧曼忽然又想起一事,当下偏过身子,伸手就去拽秦恪的胳膊。 “有没有事?可有哪里不舒服么?” 若不是他帮自己挡了那一下,这会子,自己面容毁了倒是小事,成了下一个张珪倒是无法可逆。 瞧她这般紧张自己,秦恪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我没有碰着,多亏了差官功夫了得。” 言语间竟是将功劳都推给了秋子钦。 听他这般说,秋子钦素来沉静的眸也不禁泛起微澜,再看他时,更是觉得此人的心思叫人揣摩不透。 “我哥要是出剑慢一点呢?”萧曼不由皱眉,心里满是后怕,忍不住道,“你们读书人是不是脑子里整日想的都是些舍身为人啊……” “休得胡乱说话!” 急冲冲赶来的萧用霖,一到这里,先入耳的便是女儿的这番话,当下长叹口气,眼色温和地对秦恪道:“她这性子……还望秦解元莫怪责。” 秦恪倒并未敛着眼中的笑意,他拱了拱手:“萧寺卿言重了,验官是一副热 * 心肠,小生敬之都犹恐不及,又怎会怪责。” 萧用霖又寒暄了两句,秦恪进退有度,自然也不好继续打扰,于是行了一礼便回了西厢。 转身走出长廊的那一瞬,他面色峻沉,眼中那点笑也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森森寒意。 回到寝舍,便厌弃地将身上那件襕衫扯下,似乎这般还不够,那股子难闻的味道依然还在鼻尖萦绕似的,让他异常难忍。 于是点了香,备了浴水。 温热的水浸过肩头,沾染在身上的微尘异味仿佛都漂净了。 但不知怎的,今日这香闻起来,他怎么都不觉满意,缓吁了口气,向后半仰半靠着,却凭空生出个莫名的问题。 她用的是什么香?
第17章 聊出感情你负责吗? 天还是阴的,浓云仿佛已经凝滞在那里,几乎连样也没有变。 风混着的那股子腥臭的味道随着灰淡的天光透进来,东厢内到处都漫透着叫人寒噤的阴森感。 萧曼走出魁星阁,站在院前那一片毫无暖意的天光下,望着脚下拖曳的长影斜斜地指向远处。 “昨夜有锦衣卫的人来过书院,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似乎半炷香的工夫就离开了。” 秋子钦对父亲说的话,她听得一字不差。 虽然明知匪夷所思,但有些想法就春天里的草,见风就长。 骆忆川会是那个锦衣卫么? 骆家无官职功名,数代经商所积累的财帛和人脉,确实也足以在京城里站住脚。 一切似乎都在情理之中,完全挑不出任何破绽,可再仔细一想想,却又好像漏洞百出。 但如果骆忆川就是锦衣卫,似乎梦中所有的一切都能说得通了。 想起那伙掘坟刨地找东西的人,她就忍不住悚然一颤,只怕也是他指使人人做下的,甚至包括后来父亲蒙冤下狱! 想到此处,她不禁双手在袖筒里捏攥着,脸上一片木然。 她不懂朝政,自懂事之后,整日里琢磨的也都是验尸验伤的仵作之技,而今能为父亲做的也是少之又少。 叹声回望,站在魁星楼前微仰着头。 目光不由自主地就偏转向了西边山丘上的那二层小楼,莫名就出了神。 秋子钦深蕴不露的目光看向萧曼,不着痕迹地低唤了声“曼娘”。 萧曼淡的眸中略起微漾,像是从游思中惊醒过来似的,脸上却没有了平日里的精灵古怪。 “是又发现了什么?”他问。 她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起自己有件东西落下了,琢磨着是不是现在去拿回来。” “哦,那就拿回来吧。”他没有问是什么,也没说要帮她去拿。 “哥,我去去就回,你帮我和爹说一声。” 说话间,她就已经转身走入魁星楼。 秋子钦目送那婀娜的背影隐没在魁星楼里,负手又伫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萧曼一路就走到了西厢寝舍的门口。 此时门窗全是开的,因为这次没带鞋子,所以她只站在门槛外,探着脑袋往里头瞅。 * 熟悉的书案后并没看见人。 难道不在? 不应该啊…… 正纳闷间,就听屋子深处他的声音传来:“是验官来了?” 萧曼心下猛地一跳,也不觉好奇,他又怎么猜到是自己?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下意识抬脚就跨过门槛,朝里头望去,这才看到那边立着的座屏,座屏后水声轻响,还有模糊的人影微微动着,似乎像是在撩着水? 现在就沐浴? “验官稍等。” 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一个姑娘家,居然堂而皇之地站在这里看人家沐浴…… 顷刻间,脸上像簇着火,一下子就把双颊燎得透红。 惊得退出门外,可找急忙慌之下,竟是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就摔出了个平沙落雁式。 “咚——”的一声极是响亮。 萧曼摔得人有些懵,刚想快点爬起来,迎面就觉得白飘飘的一晃,等定眼时,入目却是一副精干匀称的上身。 光在那上面打了个旋,懵懵的脑袋这才陡然醒觉过来,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怎么就撞上这种事了呢? 虽然自己一无所知贸贸然就过来了,但此等行径像极了那些浮浪子,万一人家要是觉得她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可怎么好? 一时间,她脑子里乱成麻,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将这窘境给揭过去。 “验官?” 秦恪伸手过去,将坐在地上的她扶了起来。 他着实没料到自己出来会见着这一幕,她此刻的样子有些滑稽好笑,可他却半点也不觉可笑,只觉可爱。 刚还在琢磨她用的是什么香,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真像心有灵犀似的。 “哪里可摔疼了?” 此刻与他对面相望,萧曼那颗心却怎么也定不下来。 她脸上热晕未退,耳根上也烫得厉害,别说开口提拿回鞋子的事了,就是这样面对面瞧着都觉尴尬无比。 “没有……不疼。”她木着脸,垂着眼,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 “验官先进屋坐坐。” 进屋? 那怎么行! 萧曼惊得脚有些发软,更是如临大敌:“秦解元,不必了,我就是……” “验官稍坐片刻,方才那一下应是摔得有些重,坐下歇歇,缓一缓,况且上回验官走得急,我的方子还没有写给你。”他说得情真意切。 就算再不情愿,这时也不好真拂了他的好意,萧曼没法子,只好低着头在他小心翼翼地搀扶下,拖着步子往里挪。 屋内颇有些潮闷,四下里还充斥着一股微带木香气的水嗅味儿,旁边那架半透的座屏风后沐桶隐约可见,仿佛在存心引人遐想似的。 目光微抬之际,看到的是他的背影,这时已将那件霜白的中衣披在了肩头上,正扬着手在那里抻袖子。 这样子虽然仍不算整齐,但好歹穿了衣裳,总比刚才强得多了。 她心下略定,刚想开口,秦恪却已回过身来。 他没有结腰间的系带,也没有掩前襟,肌理分明,上面朦朦的笼着水汽 * ,在门窗透进来的天光映衬下泛起莹莹的光亮,似是出浴时没有擦净,又像新渗出了一层薄汗。 萧曼不由得微微一窒,别开眼去的那一瞬,似乎看见一颗晨露般的水珠从他的下颌滑落,顺着如雕似刻的肌理缓缓而下,恍若美玉上迤然拂过的流光。 秦恪不喜欢被人盯着瞧,按说这丫头该也不例外,可又总觉得她那双眸干净清澈,一望见底,瞧不出丝毫欲壑难填的渴望,全然只是羞涩难掩的惊诧,还带着几分措乱失神的傻气。 这副模样倒不惹人生厌,看在眼里反而颇堪玩味。 他唇角浅浅地向上勾,也凝着那张精巧的小脸,先前就觉出众,如今瞧得多了,更是越来越顺眼。 无论是穿着公服谨饬干练的样子,还是穿着衫裙精灵古怪的样子,都让他有惊艳之感,别人还真没几个比得上的。 但人终究靠得是命数,无论皮囊生得如何,这辈子的际遇早就由天定下了,根本由不得自己把控。 他暗“呵”了一声,心头忽然生出些悲悯来,拂身绕过书案,坐到那张椅上。 书案上笔墨都是现成的,昨日把脉的时候,心里也早有了数,当下取了张纸,提笔蘸饱了墨一挥而就,拿起来吹了吹,复看了一遍无误,这才递给她。 “验官依着方子调理,很快便能复原。只是……心结上,药石便无能为力了,还需验官自解才行。” 正在看方子的萧曼,猛地听他提起心结,不由震惊,望过去的目光重又变得凝沉起来。 秦恪迎着她的目光,眼中全是至诚之意:“验官不必过于焦虑,萧寺卿是断狱神手,这接二连三的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 听了这话,萧曼反倒松了口气。 刚才,她还以为他瞧出了自己被恶梦所困,想来还真是自己多虑了,这世上哪有那样的神人。 “秦解元为何说这案子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了呢?”明明疑团重重,案子叠着案子。 他望过来的目光,就像二月二初见时的那个火树银花的夜晚,沉静中含着淡淡的笑:“之前并不觉得,反倒是张兄的死,可以看出凶手有些急了,虽然不清楚其中的缘由,但他这一急,定会留下许多破绽和线索。” 她不禁一愣,断案虽然需要实证,可很多时候大胆的推断亦是十分重要,甚至也会成为破案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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