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溶站在上首,还未坐下,就一眼看到了帽边戴花的裴珏,指着道:“那位就是裴卿!” 杨宜君听到‘河东裴珏’就怔了怔,正好与行礼完毕,抬起头来的裴珏视线交汇。她慢慢收回了目光,笑了笑,说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然后又归于平静:“官家钦点的探花?果然是一表人才。” 高溶有注意到杨宜君的状态不同于往常,显得‘钝’了很多,时不时会走神。但他并没有问,只当是她这几日辛苦,格外疲惫些。便道:“十七娘不舒服,不如歇一歇?” 杨宜君摇了摇头:“不必,我不是......” 她不是身体不舒服,她自己是最清楚这一点的...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也没必要故意作态。 此事在当日并没有引起高溶的注意,之事在他心里留了一个影儿。然后过了几日,有一个在太初宫做事,但并未近身伺候高溶的宫人忽然扑倒在高溶必经之路上,颤着声音道:“官家、官家,奴婢有事禀奏!” 王荣先站出来,要让人把这个宫人拉走...要是有什么事,寻常宫人都要直接找皇帝的话,那就要乱了套了。 高溶都要走了,这个被架起来的宫人忽然道:“奴婢所奏之事与圣人相干!” 高溶这才停下脚步,看了这宫人一眼,面无表情,让旁人一点也不知道这位九五至尊在想什么。 “王荣,看管起来,把她的嘴堵上,不许她说一个字...待朕回来再问话。” 王荣立刻向架住这宫人的宦官使了眼色,他们几乎是同时,就用手帕加腰带塞住了宫人的嘴——手帕是不够的,主要还是靠腰带。 过了近两个时辰,高溶才回来,让人将这个宫人押进迎春阁的小厅。 宦官扯开了塞在宫人嘴里的腰带、手帕,塞了这么久,这个宫人有一会儿嘴都合不上...过了一会儿,她才能说话。 “说吧,到底什么事事关圣人。” 宫人诚惶诚恐道:“奴婢前日见了家人,闻得一事...圣人、圣人与今科榜眼河东裴珏有、有私情......” “此事该是有心人传来,借奴婢之口告知官家...虽则不敬,却都是真的、奴婢、奴婢不敢隐瞒...明知是死,也来禀奏官家。”大概是怕的厉害,说的都颠三倒四了,但意思还是能明白的。 说着,她就将自己所知的前情说了个清楚...直指杨宜君在播州时曾于裴珏相识,两人甚至到了谈婚论嫁那一步。 高溶并没有出现王荣想象中的暴怒,相反,他非常冷静,非常戏谑。抬了抬手:“王荣啊...” “是,官家。” “朕记得,你们内宦有一个刑堂?” 理论上说,宫女宦官出了事都归宫正管理,但宦官也不是完全任人搓扁揉圆的!在多年的斗争下,他们搞出了一个刑堂。自己内部可以解决的问题,自己就解决了,是很排斥宫正插手的。性质很像‘家法’,很多宗族会自己行家法,就‘不劳’地方官动手了。 “确有此事,官家真是无事不知...”王荣也有些战战兢兢了。 “这人交给刑堂了,找个好手来,好好用刑,一丝一丝地刮...别让她早死了,必得问出背后是谁指使。”至于说她是听说来的,不愿意高溶受到蒙蔽,就冒着生命危险告发(告发这种事向来风险很大,为了遮掩事情,告发者很多也会悄无声息地消失),这种狗屁话要是高溶信,那他就活不到现在了。 王荣立刻将这件事当成是头等大事来做,甚至不假他人之手,自己看着用刑高手用刑,自己问话...追根究底,将能够挖出来的东西都挖出来了,至于挖不出来的,就是这个宫人位置太低,本身也不知道的了。 据这个宫人所说,找到她的人是一个宫婢,这个宫婢握住了她一个把柄,这个把柄抖落出去,她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于是以这个把柄威胁,又许以重利,她答应来做这件事。 不过她还是留了一个心眼的,知道这件事事关重大,特别调查了那宫婢的来历...费了好大功夫,她才知道那宫婢原来是蜀国被灭之后,那批放进掖廷的蜀国宫人。能被千里迢迢弄到洛阳来的蜀国宫人,其实都是不简单的。 宫人觉得,这或许是一些蜀国旧人不甘心,非要弄出一些事端来——如今皇后娘娘怀有身孕,这是官家唯一的子嗣,质疑皇后娘娘,是能够动摇国本的! 这些话报到高溶这里,高溶自然是一个字都不信的!真要是蜀国旧人蠢到这种程度,觉得这种事能够对一个一统江山的朝廷有什么影响...那就真是笑话了。 但,那个传话的宫婢确实是一条线索。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宫内宫外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这场腥风血雨不算大,但却能叫所有察觉到这件事的人心惊胆战!因为他们能从这件事中看到帝王之怒。凡是沾上这件事的,无论身份地位,都是没有余地的! 最后,原本有诰命在身的杨丽华以莫名其妙的理由被贬为庶人,然后又以‘教女无方’为由,斥责了播州侯。如果不是承恩侯府得了天子安抚性的赏赐,外界都要以为皇后失宠于官家了。 再然后,就是越王高涵以‘行止不端’为由,罚禁足一年,并且由亲王降为郡王,封号也从‘越王’变为了‘会稽王’。 而这两个人其实还算好的,在很多人没有关注的地方,还有人丢掉了性命! 其中就包括宫中的两位后妃...... 高溶处置好一切事,重回慈元殿时,杨宜君正在用晚膳...现在孕吐期已经过去了,但味觉、嗅觉过于灵敏的问题依旧困扰着她,用膳仿佛上刑,偏偏又不能不吃。只能愁眉苦脸,在那儿逼着自己各种食物都吃一些。 ‘饱受折磨’的杨宜君看到高溶就生气,等高溶坐下要动筷子陪她一起吃的时候,她就发脾气了:“你就不能一个人吃吗?来我这里吃,我还要看你吃得香,不就更难受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以说是非常无理取闹了。就连习惯她最近坏脾气的高溶都愣了一下。 “为什么不是你和我一起吃这份苦啊...话说,难道不是你家才有皇位要继承,才一定要孩子的吗......”在场的宫人只想装听不见,有些话真的是太‘大逆不道’了。 倒是高溶接受良好,这些日子也被杨宜君弄得没脾气了,真的就放下筷子不吃了,看的王荣简直叹为观止。 忽然,杨宜君停止了‘埋怨’,忽然道:“都处理好了?” 高溶怔了怔,然后就点了点头:“处理好了。”
第122章 按照大燕的规…… 按照大燕的规矩,新科进士先要在六部观政三月,然后就会分到地方为官。一开始他们的官职并不见得高,但他们一旦做出一些成绩,立刻就会有拔擢...这可是普通官员绝对没有的待遇! 所以只要不是太失败的进士,做官十年,就能达到人家二十年的位置,而且天花板还高!可以一直往上去。而普通官员,到了一定位置之后就很难升了。除非是惊才绝羡,立有不世之功——这在天下尚未统一的时候还简单一些,如今天下一统,眼看着立不世之功的机会就少了! 因为观政之后要放到地方为官的规矩,过了年之后,这些进士们陆陆续续就离京了。只有极少数因为要成亲,要处理家事才会多留几个月...而裴珏显然不是这极少数,他没有要成亲,家也不再洛阳。 所以过了元宵节后,他便离京了。离京之时没什么动静,只有进京考试时认识的几位同年相送。 正月二十一那一日,宫中因元宵节而挂的各色宫灯也收起来了。高溶见慈元殿的人为这个事儿忙前忙后,忽然说了一句:“新科进士都离京赴任了。” 杨宜君如今身孕已经快七个月了,显怀十分明显,宫中上下都知道她这一胎何等‘金贵’!她就算只是动一动,也会让很多人悬心...然而不动是不可能的,她深知整天躺在床上养胎,吃了睡、睡了吃,那才是错误的! 吃的东西要种类丰富,但不能多,保证胎儿各方面的营养需求,又不至于把胎儿养的太大,到时候生不出来。另外,做一些孕妇可以做的锻炼也是应该的...把人圈着不让动,那才是害人呢! 虽然有人对杨宜君怀孕了还如此‘多动’颇有微词,但这个宫里真正说话算话的人是高溶,既然高溶没说什么,其他人也只能装聋作哑了。 高溶与杨宜君说话的时候,她就在廊下散步...怕她不小心摔了,就连稍有些不平整的园子,紫鹃等人都力劝她不要去,如今她散步也只能在廊下了。好在宫苑足够大,这种长廊也是很长了,散步是足够的。 听得高溶的话,杨宜君心知肚明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解释什么,只是笑笑就转过头了。 四月底的时候,十月怀胎、呱呱坠地,杨宜君相当顺利地生下了一个女儿——这真的是运气很好了,杨宜君并没有感受到其他妇人所说的极大折磨,就生下了孩子。痛还是痛的,但她生的顺利,就还好。 这应该与她本身身体很好,养胎又得法有关...不过,最大的原因应该还是运气好!后世那么多女孩子,普遍身体都比如今女子好,养胎条件更是不知道强到那里去,产科也进步了许多,但该痛苦的、该难产的,还不是有很多? 高溶站在孩子的摇篮前已经挺久了,杨宜君让他看着孩子,孩子哭了叫了,不指望他能哄,他只负责叫奶娘或者平儿她们就好了——杨宜君并没有训练高溶做奶爸的意思,那不现实。后世有钱人家的孩子都用月嫂、保姆了(她在影视剧里看到了),后世人也没觉得这有问题啊,作为当今天下的皇帝,高溶真的亲手带孩子,那才奇怪呢! 事实上,杨宜君自己都没有亲手带孩子的意思。 带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实在是太耗费精力了,带一个孩子,别的就什么都不能做了,得全部精力放在孩子身上...相比起带孩子,她还是更想搞事业。 但她也没有不管孩子的意思,她学着后世影视剧里的样子,笨拙地想要多和女儿相处——看影视剧里说的,在孩子身上花的心思越多,就会越爱这个孩子。 又因为很多父亲就是和孩子相处不够,所以感情很淡...他们可不比母亲,十月怀胎,天然感情就深厚一些。 所以,杨宜君格外督促高溶和女儿相处。 杨宜君现在还不知道要怎么养育孩子,也对自己不够爱女儿心虚,但她还是想学着去爱...她生下了她,将她带到了这个世上,这是她应该负起的责任。 高溶站在摇篮前,身边倒也不是一个人没有,他站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儿累了,就让人端了一张圈椅来。坐下来继续看自己的‘女儿’,一个软趴趴的小东西。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这倒是能看出十七娘一些样子。” 王荣在旁笑着道:“公主乃官家与圣人之女,自然生的像圣人...也生的像官家,今后必定是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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