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掺和什么?快些回去。” 张心芙却不肯从地上站起来,仰头看着张玉庭掷地有声地说道:“怎么跟我没有关系?齐国公和顾将军是为了谁死的?” “他们是为了自己吗?” 话音落下,张玉庭愣愣地低头看着张心芙,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只留下从口中呼出的热气化成水雾在眼前散开,一个字却也说不出来。 张心芙收回视线,这番话该问的不是张玉庭。 她抬眼直直地看着不远处的朱红色宫门,这还是她第一次距离皇宫如此近,走近了才能发现那高大沉重的宫门若是砸下来,不知道能压死多少人。 清丽的眼中浮现许久未见的执拗,至少这种执拗在张心芙成婚之后,张玉庭就再没有见过了。 被时间磨平棱角的人,此刻又被激得炸出了反骨。 她看着面前的宫殿,对着一旁的张玉庭喃喃道:“哥,我原先觉得自己是没有资格留在上京的,可现在看来有人比我还没有资格。” 语气中甚至带上了鄙夷和傲然。 话音落下,张心芙转头看着身侧茫然无知的孩子,瞧着她看过来还下意识笑了笑,黑眸中蕴含着雪色和天光,是这世间最干净的颜色。 瞧着懂事听话的即墨璟,张心芙眼中浮现点点爱怜。 她伸手抱住面前小小的身子,用自身的体温暖着被严寒针对的即墨璟,抬头看着张玉庭:“哥,现在齐国公府就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 张玉庭的眼神落在此刻一脸好奇看着他的即墨璟身上,即墨璟的眉眼和即墨卿很像,却又有着即墨静的乖巧。 心尖也是疼得轻轻一颤,没再多说什么。 叹口气便转身进了宫门。 · 刚消停了一上午的雪此刻又在缓缓地下了,带着天地间最纯粹的寒意落下来,但饶是天地再寒,也抵不过人心寒。 沈知著和林尽欢进了宫之后,便直接寻到慕清洺。 慕清洺眼下刚刚从刑场回来,面容淡漠冰冷,青衣长衫上染着淡淡血腥味还未褪去,只要一凑近便能嗅到。 沈知著皱眉走到慕清洺身侧,轻声询问:“子慕,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一起上书求情?” 慕清洺却头也不回地落下两个字。 “罢朝。” 话音落下,慕清洺径直朝着后宫而去。 将沈知著给抛在了身后,呆愣愣地看着慕清洺的背影,因为惊讶微微睁大了眸子,百官罢朝这可是大靖自古以来都没有过的。 这岂不是和造反差不多? 就在沈知著出神的时候,耳边传来猛地将扇子合起来的声音。 将沈知著跑走的神识给惊了回来。 他转头看向身侧,就见林尽欢合起手中折扇转身就要离开,沈知著快步跟上去皱眉询问:“我们当真不上书求情吗?就不管这件事情了?” “眼下是求情就能管用的吗?” 林尽欢嗤笑一声,眸子朝着外头的御马道扫了一眼,似是染上了霜雪的冰冷,又像是染上了慕清洺的淡漠。 “走吧,你还真以为慕清洺是让我们罢朝回家歇着?” 他随意地手中折扇插在自己的腰间,吊儿郎当地边走边说道,语气随意到了极点:“杀人去了。” 雪似是越下越大了,张心芙将即墨璟藏在自己的斗篷下,眸子在天寒地冻下反而越来越明亮了。 林尽欢和沈知著一前一后经过御马道,在雪层下落下不同的脚印,沈知著忍不住回头朝着张心芙他们看去,眼中划过一丝不忍。 林尽欢并未回头,但是眼神越来越冷了。 和此事有关系的,一个都别想逃脱。 ·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却永远磋磨不掉那一抹青色,外头的青竹一如往日地矗立在霜雪之中,哪怕竹身上已经凝结了一层冰壳,却依旧不减半丝半毫的颜色。 池渲是极怕冷的又不喜厚衣服,往年都是在殿中摆放众多的火炉,以求温暖,但今日殿内的火炉减成了一个,只保住翻阅奏折的手不冻僵就够了。 身上则是穿上了厚厚的御寒冬衣。 随着池烬的年龄逐渐长大,朝上的奏折送去了一半给长生殿,今日原本送去长生殿的一部分奏折又被左辞给搬了回来。 池渲低头看着手上文书正要往殿内走,却听见身后传来池烬的声音。 “姑奶奶救我!” 她蹙起眉头,顿下脚步转身看去,就见池烬此刻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面容惶恐不安。 一路从长生殿跑来。 将头上的发冠都给跑掉了,衣衫也不再整齐,似乎还摔了几跤,身上染上了点点莹白和泥土,看起来颇为狼狈。 池烬好不容易跑到殊华殿,眼看着已经看到池渲的身影了,但还不等他走进殊华殿,便被身后追过来的慕清洺给抓住了后领。 一时间绝望和害怕一起笼上了池烬的心头。 他看都未看池渲一眼,抓着池烬的身子就往后拖。 而池烬此刻还在挣扎,口中唤着池渲。 “姑奶奶!姑奶奶救我!” 见此,计酒心中一急抬步就要追过去,却被池渲抓住了胳膊,她从池烬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头也不抬地对着有些担忧的计酒。 “他有分寸。” 指尖翻开面前的文书,她低头看着手上内容,边往殿内走去边询问道:“你原先不是不喜欢他的吗?” 现在怎得突然在意了。 计酒跟在池渲的身侧,皱了皱眉头看着池渲的背影,迟疑地出声道。 “……殿下不觉得陛下长得越来越像姐姐了吗?” 话音落下,手中文书蓦地掉在了地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声音,清眸愣愣看着前方,微微失神。 · “你放开我!” 池烬拼命挣扎,却也挣不脱慕清洺的束缚。 他伸手抓着池烬的后领,对于池烬的挣扎视若无睹,面无表情地直接伸手将池烬丢到了马背之上。 池烬此刻身子长条条地搭在马背之上,这个姿势绝对不好受,但还不等池烬调整自己的姿势。 慕清洺便直接翻身上马朝着宫外驰骋而去,马驹跑起来便没有办法调整姿势,一时间池烬只能死死抓着鬃毛,以稳住自己的身子不掉下去。 柔软催乳的腹部被马背的颠簸弄得生疼,像是将他的肠肚都搅烂,池烬吃力地抬头看着此刻面若寒霜的慕清洺道。 “你们不就是想救即墨卿吗?” “朕现在就下旨放了即墨卿,你放我下去!” 此刻说起话来还带着发号施令的意思。 但慕清洺依旧毫无反应,甚至连半个眼神都没给池烬,无视了池烬的痛苦,也无视了池烬开出来的诱人条件。 马匹出了上京城之后依旧没有停下来,人最害怕的莫过于未知的东西和没有回应的东西,眼下慕清洺将这两样占了个全。 他不知道慕清洺要带自己去哪。 此刻池烬心里满是恐慌,眼珠转动几下之后,随后咽了咽口水抬头看着慕清洺,再次在条件上增加筹码。 “朕知道你喜欢姑奶奶,只要你把朕放下去,我把她……” 然而池烬的话还未说完,马匹突然停了下来。 慕清洺翻身下马的同时,伸手将池烬的身子也从马背上拽了下来,池烬的身子直接摔在了地上,摔得眼前一黑,面容也因为疼痛而微微扭曲。 眼前是上京城外一处废弃无人的庙宇,正是寒冬最难熬的日子,此刻里面挤满了周围要饭的乞丐。 听见外头有动静传来,一个个都从里面探出头来好奇地张望着,这些乞丐因为许久未进食,眼神中带着浓浓对食物的渴望,哪怕此刻是在看人,眼神依旧是如同看餐盘上的食物一样。 池烬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被那些眼神吓得汗毛直立。 心中一阵害怕,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就想要离开。 但还没跑上几步就被慕清洺扯着衣领给拽了过来,抓着池烬便朝着乞丐窝里面丢去,身子重重地摔在冷硬的石板上。 浑身上下都疼痛无比,但现在池烬顾不上这些。 那些乞丐围过来的酸臭味更是要命。 瞧着大门被人缓缓合上,池烬忙从地上爬起来朝着门外慕清洺跑过去,刚刚还在想尽办法逃离的人不过瞬间就成了最想靠近的人。 眸子因为害怕而颤动不安,口中的称呼也一变再变。 “慕清洺!” “太傅!” “老师,你别丢下我……” 但是回应池烬的是大门重重合起的声音,和慕清洺那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变化的眼神。 看着周遭乞丐围过来的眼神,他就像是被人遗弃的幼兽一样,无助又不安地逐渐往后退去,最后后背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便恶狠狠地警告道。 “滚开!你们若是敢碰朕一下,我就诛你们九族!” 瞧着面前这个白净少年的威胁,周遭的乞丐皆是一脸的不以为然,若是他们家中还有半个人的话,自己又怎么可能沦为遭人厌烦的乞人。 · 从得知池烬被慕清洺从宫中带走之后,纪云中便慌慌忙忙回家收拾了金银细软便要离开,但还是晚了一步。 府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府门打开带动地面上还未落实的浮雪卷起来,穿着铠甲的禁卫鱼贯而入。 在这个被寒雪占尽的日子里,带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血腥味。 林尽欢走在为首,手中写满诗文的折扇已经染上了丝丝缕缕的鲜血,瞧着惊心动魄。 往日被醉意灌满的眸子,此刻映着清醒的残忍,嘴角漾起一个笑容,看着纪云中慢悠悠道:“纪大人这是要去哪?” 纪云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手中的金银散落一地,咽了咽口水满眼紧张地看着面前的林尽欢,将自己最后的依仗拿了出来。 “我是陛下的叔父,你们不能动我!” 但说话的时候自己唇角都在微微颤抖,像是知道这句话用处不大一样。 林尽欢本来打算自己动手的,但府门外传来马蹄声,他转头就见慕清洺从府外走了进来,身上还挂着从城外带回来的寒酥。 看都没看林尽欢一眼。 他径直走进了纪府中,抽出一旁禁卫腰间的刀,抬腿直接将愣神的纪云中踹翻在地,手中刀刃瞬间压上了纪云中的脖颈。 浅淡冰冷的眸子里清晰地映着此刻纪云中惶恐的面容,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纪云中,亏你们纪家之前还是武将出身。” “竟能想出将军粮换成草饼的法子来?” 泛着寒光的刀刃一如此刻的慕清洺一样,除了冰冷杀意之外便什么都不剩了。 “池烬若是蠢,那你便是坏。” 自始至终,慕清洺甚至没有给纪云中说一句话的机会,手中刀见了血,鲜血便顺着台阶一层层地流了下来,洇红了刚刚落下的冰雪和散落地面上的金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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