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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搂着我的手越发用力，叫我有些呼吸不畅，正想着如何与他拉开距离时，李总管手里拿着灯进来了。 他原是一脸紧张，但当看清我在后就放松了下来将灯点亮便下去了。 周遭氛围一时有些尴尬，皇帝将我放开，一脸的欲言又止。 我也将头扭过去，装着没有看见他眼下的泪痕。 从前跟皇后玩笑时，她曾提过一嘴说皇帝怕黑，夜间风大将窗户吹开，从来都是她起身去关。 方才皇帝搂着我想的到底是什么呢？ 他打量我半晌，目光最终停在了我发间的步摇上，良久才听得他落寞的声音。 “你近来安静了不少，不似从前活泼，也不似从前……” “皇上，人总是会变的”我打断了他的话。 从前吗？那是我不敢再想起的过去，若是她们都在，这样凉的夜晚是断然不会允许我一个人跑出来的。 若是她们都在，储颜宫轮不到我来当家。 孩子离开时沈姐姐会将我搂在怀里一句又一句的哄我，她会让小厨房给我做爱吃的菜。 我跟顾姐姐也敢在储颜宫里胡闹，出了事总有她顶着。 这许多年过去，她终于如愿为李星寒抱了仇，就连离开时她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顾姐姐说我们该为她高兴，可每回夜间说梦话时骂沈姐姐最多的也是她。 她骂她说话不算数，明明说了要陪我们一辈子的，如今却早早抛弃我们离开。 当初大家一起发的誓言，如今倒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了。 …… “朕还记得在未央宫初见你时的模样，你单纯稚嫩，眼中满是对生活的期待，跟其他人大不相同” 我不记得我从前是什么模样了，他说我与其他人不同，可其他人生来就是这幅模样吗？ 我抬头静静的看着他，二人就这样僵持了半晌。 我虽然嘴笨，但在他跟前不会沉默下去，如今这样的情况是第一次。 他有些慌张的将我搂在了怀里。“别恼朕，朕错了” “那夜臣妾在金龙殿外跪了好久好久，您都没有见臣妾，臣妾以为您不要臣妾了” “是朕气晕了脑袋，忘记了你身子不好，你原谅朕好吗？” “好”再听到眼前人如此言语，心中满是酸涩，靠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顾姐姐出宫时我曾告诉过自己，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哭，要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不让她担心。 如今实在是有些不争气了。 他一声又一声的说自己错了，一声又一声的求我原谅，一朝天子竟卑微到这种地步。 …… 因为贵妃的册封礼未能完成，皇帝便下令让人重新操办，这一次比之前隆重了很多。 命妇都进宫来了，皇帝当着那些人的面将凤印给了我让我摄六宫事。 一时间那些人以为我受尽恩宠，讨好我的人不计其数，在她们眼里我拿了凤印登上后位只是迟早的事。 不知怎的，大皇子与我也渐疏远了去，约莫在他眼里我只是个想夺他母后之位的恶毒女罢了。 但她们都不知道的是，我一辈子都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 封妃哪一日皇帝将我搂在怀里，耳鬓厮磨间只听得他道：“阿眉，朕向你允诺，往后这宫中没人能越过你去” 我垂眸看向他放在我腰间的手，心中有些犯嘀咕，他们都好生奇怪，总爱向别人发一些实现不了的诺言。 “朕原想封你为皇后的，可是……”他微微停顿，话里有些为难“你膝下无子，怕是这事有些难办” “臣妾不想要那个位置” 我这话让他有些意外“人人都求的你为何不要？” “皇上”我抬起头来看着他，眼里波澜不惊。“人人都求的东西就是好的吗？” 他表情微怔，良久轻叹一口气才道：“你这一点倒跟朕十分相似” 我并未应他，只在心中思忖，他说想立我为后又有几分真心在里面。 “罢了，不做皇后要自在些，朕不想看着你被束缚得喘不过气来” 他眉眼间几许深情，便连话也是十分镇重：“朕只想要你一世无忧” “那皇上便许臣妾一世无忧罢” “好”他未加思索便应了我，因为对他来说这事易如反掌。 如今后宫统共没几个人，平日里除了叮嘱几句吃穿供应无事可做，我这贵妃当得倒是安逸。 以至皇帝过来时总要抱怨几句朝中不消停，不似后宫这般安宁。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十一月初就已经下了好几场大雪，每回出去不是湿了鞋袜就是被冻得直会打哆嗦。 我很少踏出储颜宫的门，每日只在宫中烤火。皇帝怕闷着我，每日叫人为我折一束梅送来，往往那梅花到我宫里时还带着未融化的雪。 夜间寒凉，皇帝总会将我的脚放在怀里捂好半晌才让我去歇息，他总打趣说我们这个模样像极了老夫老妻。 …… 一日晚间皇帝传旨说不过来了，我用完了膳便早早躺下，没多久殿门竟被打开了。 寒风也跟着灌进来，我不自觉便搂紧了被子，抬眸一瞧，皇帝站在门口。 “皇上”我试探性的唤了一句，他这才从黑暗里走出来。 “今夜下了好大的雪，你想去看看吗？” 他眼里满是希冀，鬼使神差下我竟点了点头。 “我为你梳头吧” “这样有损您天子的威仪”我虽如此说着，却还是被他按在了梳妆台前，罢了，且随他吧，他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做的不符身份的事又何止这一件。 他将那支步摇插在我发间，我身子一颤，镜子里的人竟让我觉得有些陌生。 “你同我娘家妹妹倒有几分相象”宋姐姐这话在我耳边响起。 “这步摇是成亲当晚朕给她的”未听得我答，他又自顾自道：“她以为上面的云是祥瑞安康” 境中皇帝眉眼低垂，一双手在我头上摆弄，仿佛正专心致志的为我梳头发。 “其实不过是朕名字里有个旭字，想让她用云来相伴罢了” 他右手抚摸上我的脸，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笑：“你初入宫时眼中的天真像极了星寒，或许这也是她把步摇给你的原因” “看看喜不喜欢” 我顺着他的意思点了头，面上却并没有多喜欢。 他没有让宫人跟着，只是自己拿了一把伞带我出门。 殿内温暖如春，殿外风雪萧萧，若我是皇帝定不会出来寻风吹。 “阿眉恼朕了？” 此时心情都写在了我脸上，他到底是怎么问出来的这话。 以前我不高兴时他总会想尽办法哄我，但今日他却没打算理我。 “朕其实挺喜欢你这个性子的，不高兴就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而不是像她一样总笑着说没事” 说话间就到了宫墙下，皇帝拉着我的手走了上去，他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 我两站在墙上往外面看去，也不知是过了多久，皇帝幽幽问道：“朕还有多久的时间？能撑到言儿成年吗？” 我扭头看向他，张嘴想要解释，但他却打断了我，只是落寞道：“没了父亲，他会很可怜的” “皇上龙体康健，定能长命百岁” “你又拿这话敷衍朕”他从后面抱住我，头靠在了我肩上，呼吸间灼热的气息喷在我右颈上，让我有些难受。 “没想到最后陪着我的竟会是你”他轻叹一口气，话里有些疲惫：“你知道她为什么怨我吗？” “那一年我生辰，喝了些酒脑袋糊涂了，错把星寒当成了她，所以……” “所以李家二小姐才死在了楚州手里”我接过话头，面上满是平静。 “自那以后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眼里再也没有了我，只拿我当君” 他情绪越发激动，声音也猛地拔高，仿佛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这个帝王有多不容易一般。 只不过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求来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事，倘若他既得了江山，又得了美人的爱。 对于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人来说岂不是很不公平，神说众生平等，人人都有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就他一人特殊。 …… 第二天皇帝下旨将大皇子封为了太子，黄修仪母子送去了封地，后宫里的其他人都遣散回家去了。 他又拉着我站在了宫墙上，瞧着那些人离开的背影他得意洋洋的对我说：“以后你就没有借口赶朕出去了” 回去时他非要背我，嘴里还念叨着：“朕不要六宫，只要你一人” 他将我背到了未央宫，而后拉着我的手给我介绍宫里的东西。 “你未出阁时院里有柳树，我想着你会喜欢，所以亲手给你栽了一颗，等来年长起来了，我再让人给你安上秋千” “你喜欢吗？”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我只能将眼前这棵已有未央宫屋檐高的柳树看做将将种下去的幼苗。 “喜欢” 得了我的回答他很是高兴，看向我的眼神越发温柔起来：“我要将天下最好的都给你” 瞧着皇帝是魔怔了，用膳时竟让人将太子叫来。 太子刚踏进门，我还没来得及打招呼他就一个转身离开了，全然不给我半分脸面了。 撕破脸也好，反正他从前也不喜欢我，我才不在乎这些。 所谓的情谊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我就这样住进了未央宫，这宫里的一切都是按照皇帝的意思布置的。 皇帝越来越黏我，就连批阅奏折时也要让我在旁边看着，也不怕我将朝廷大事泄露出去。 有一回我就这么跟他说了，他听完看了我好半晌，我以为他生气了，却不料他极认真道：“这天下本来就是你我二人的” 我傻了眼，自此不敢再置喙半句。 顾姐姐离宫的第二个年头，我得了很严重的风寒，太医说恐怕熬不过年关，皇帝守在床头，我每回醒过来时总能见到他难过的脸。 夜间发了高烧，皇帝将我搂在怀里一声又一声的安慰，我像听不进去一般，只哭着让他将沈姐姐她们还给我。 太子冷着脸站在一边，我瞥见他又想起我那个未出世的孩儿来，心间一阵发痛，好似有人在拿着刀狠狠剜我一般。 听阿漾说我闹了一夜，到最后冷静下来时只双手抓住皇帝，嘴里念叨着一句话 ，那就是想见顾姐姐。 …… 皇帝不愿见我伤心，一声令下便启程去了顾姐姐出家的寺庙。 因为没有提前通知她，所以我们到的时候她在院里扫落叶，那厢凝阳正舞着一支长鞭，身形利落，下手有力。 竟让我想起来许多年前跟大皇子一起在宫里偷看贵妃练武的时光。 三公主像极了贵妃，只是贵妃身上有一股凛冽的杀气，而她更多的是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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