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声走到门边,听那老婆子道:“我原不同意她掌家,是你偏要坚持。你瞧瞧,不过半月,家里就乱了套了。” 丈夫连连赔不是,“她毕竟是小户人家出来的,没什么见识,母亲您费心多教教。” “确实没见识,有见识便不会鼓动你去结交韦家,还妄想同韦家结亲,那韦家是能随便结交的吗?此次吃了亏,还不长教训,只知计较眼前的利益,而不去想想将来。这等贪得无厌、目光短浅的女人,你就不该迎进门。”老婆子越说越气。 “母亲息怒,回头儿子好好说说她,不好为她气坏了身子。” 丈夫替老婆子拍背,随后转开话头道:“要说这新找来的巫大夫还真有些手段,给您开的药也服帖,只吃了两日,您就精神了,瞧骂人骂得多利索。” 老婆子气笑了,“记得备份礼好好谢谢她。” 随即又捏起了吕夫人的不是,“按说这事本该她瞧着办,可她却装傻充愣,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不愿。” 随后冷哼道:“怕是巴不得将那大夫给得罪了,好治死我。” “母亲您这话就说得严重了,绮罗她倒没这个意思,她只是愚钝,思虑不周罢了,过后儿子替您好好教训教训她。” 老婆子缓了语气,“怕你只是嘴上说说罢了。真要教训,便先将掌家之权收回来,让她捏着,我不放心。” 丈夫哄道:“让她掌家不过是暂时的,等您身子好了,这家还是得您来当。” 好一出母慈子孝。 吕夫人立在门外,眼里胀满对老婆子的恨意,还有对丈夫的失望。 他为什么不为自己辩解? 为何不告诉那老婆子,与韦家结交本是他的意思,答应同韦家结亲也是他的主意! 为了成全他所谓的孝道,他将一切都推给了她,让她出来做挡箭牌。 她认了,也忍了。 为了巴结韦家,让她去劝说与吕家没有关系的宋樆,嫁给韦家那庶子。 她也都照做了。 可他为何却不能维护自己一句,哪怕是一句! 这便罢了,他竟还想收回自己的掌家权! 这些年,她受够了老太婆的打压,受够了旁人的白眼与轻视。 如今好不容易轮到她做主,她不会让那老太婆如意! 吕夫人泪流满面。她揪紧了胸口,踉跄地走到院子中,不慎与一个丫鬟撞了个满怀,然后摔倒在地,不省人事。 “夫人!”丫鬟连忙扑上去将她扶起,检查状况后呼喊道:“来人啊,夫人昏死过去了!” 屋里院外,顿时乱作了一团。
第260章 二百六十斩 近来京城佩戴蹀躞七事之风日盛,上至官家下至百姓,皆以其为美,且不止男子,连女子亦着男装,配之以遨游。 而其中最为耀眼的,便要数大理寺巡卫。 因楼云春每日佩蹀躞在大理寺进出,其从容之姿,萧肃之态,赢得上下一片赞誉。 僚属们皆羡慕不已,便纷纷效仿,不过半月,人人腰上都佩上了蹀躞,虽不及楼云春俊朗,却也得了几分风度。 后因蹀躞可携佩钥匙、腰牌、火折、佩饰等诸多事物,方便出街巡查。巡卫、官差们索性将其改造,减其夸饰,增其牢固,将其纳为公服配制,统一着装佩戴。 如此不仅实用,还甚是美观威风,每每外出巡视公干,都会引来不少人追逐围观。 尤其是在巡视平康坊之时,那自青楼上抛下来的香囊绣帕都不够蹀躞挂的。 楼云春偶尔也会去平康坊公干,起先也有不少歌舞乐伎图其美色,向其投掷香囊,却被他纷纷打落,和着芳心遭马蹄踩碎一地。 过后更是在楼云春带人捣入自家酒楼、歌舞场馆过后,众人幡然悔悟,怎就忘了,这可是个活阎罗! 从此便避之不及了。 胥姜对此虽有耳闻,却无暇围观,因为她很忙,忙得昏天暗地。 她这些日子除了为兰谱刻板,还接了国子监分派的活计,夜里还要跟某个夜猫子夜游,去看新宅子的修葺进度,更莫说与婚仪相关之各种琐碎规矩礼仪要行。 总之,每天睁眼便是事儿。 楼云春看得心疼,便将茵茵送回书肆帮忙,茵茵得知后,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最后在巫栀冷嗖嗖的目光中,小心翼翼地缩走了。 有茵茵帮忙,胥姜轻松不少,梁墨也请来师父帮忙,活计顿时松动许多,她才得以专注地刻兰谱套印画版。 而朝中,士族勾结外臣谋反一案,彻底审结,楼云春闲了下来,便以替母亲侍疾为由,向圣人告假一月。 告假后,白日在家侍奉母亲,偶尔同曹叔去新宅督工,晚上便去书肆帮忙打下手。 当楼敬发现他偷偷去见胥姜后,先是敲打了几日,过后见他照旧阳奉阴违,便懒得管了。 反正也管不住。 可他这头不管,林夫子那头操碎了心。 林夫子得知修葺新宅后,便凑了个闲暇去看。去时恰好碰见许三,便被他抖落出二人时常结伴来监工。 林夫子沉着脸,回去将胥姜好一顿说。 胥姜却搬出他说那一席话,将他脚砸得生疼,过后又乖觉地认错、扮可怜,他心一软便放过了。 可心头却始终憋着一股愁怨不得散发,隔天又在朝上遇见没心没肺的楼敬,顿时勾起他毛火。 他没忍住明里暗里地刺了楼敬几顿,并提醒让他将自家儿子看管好,没事儿别乱跑。 楼敬不敢同他对嘴,受了气便回去打儿子。可惜儿子皮厚,打完跟没事人似的,该跑照样跑,倒是将他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巫栀见状,将给胥姜制的神仙打老丸匀了一瓶给他,他吃后精神焕发,每晚就在家门口蹲楼云春,铁了心要将人给驯服。 楼夫人劝都劝不住,唯有无奈叹气。 巫栀劝她放宽心,只当看一场好戏,有益身心。 于是二人便吃着点心,喝着巫栀配的药茶,听柳眉和小丫头们汇报‘战况’,很是惬意。 楼云春被老父亲逮过几次后,索性不走门了,直接翻墙而出。 楼敬气得几顿没吃下饭,最后还是胥姜让梁墨送去一桌秋宴小席,这才将人给拿住了。 小儿女齐心协力,老父亲虽败犹乐。 乐于一口吃。 只是吃人嘴软,看在胥姜秋宴小席的份上,楼敬明紧暗松,对逆子翻墙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林夫子,他是能避则避,避不开便长吁短叹,干脆抹泪承认自己教子无方。 林夫子拿他这稀泥里的老泥鳅无法,郁郁几日后,也只得作罢。 唯有曾追倒霉,隔着墙给林红锄投酸文时,却不慎砸在了林夫子手里。 大的管不住,小的眼皮底下还淘气,两个却偏舍不得训,便逮着曾二撒火,让他将书房里的书都录了一遍。 曾二抄得眼花手软,好几日都没做饭,最终还是荀砚扛不住了,请林夫子一叙,这才解了禁。 此番折腾过后,林夫子也疲了,几个小的撞到他手里便训几句,没扬到他面前来,他也只当看不见、听不见了。 得长辈们默许,楼云春便更加肆无忌惮了,还真拿买书、借书为借口,时常大白日里也往书肆里跑,虽不好多待,见一眼一面也就满足了。 这日,楼云春来书肆还书,却见胡煦也来了,正在门前树下帮胥姜制套印要用的颜料。 楼云春从脑海里抠出一个画箱,想着那画箱中栩栩如生的人像,五脏里便开拌了,醋芹、醋梅、醋鱼……酸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胡煦正在磨石飞水,提取石色,见到楼云春过来,并不意外,“楼兄,从哪儿来?” “家中。”楼云春也是好面子的,心里醋得要死,可脸上却云淡风轻,“在制色?” 胡煦点头,随后邀请道:“楼兄要不要试试?” “好。”楼云春先进书肆还书,与胥姜走了几场眉眼官司后,才磨磨蹭蹭地来到树下,接过胡煦手中的石锤开始碾石粉。 胥姜端来茶和点心,让二人消遣,然后自己回到肆里,边刻板边支起耳朵听二人做活儿、闲谈。 起先两人无话,待楼云春碾完一臼石粉后,胡煦才挑起话头。 胡煦问:“朝臣通敌谋反一案已彻底了结了?” “嗯。”楼云春将碾好的石粉倒入细筛里过筛。 过个三四遍后,胡煦接过去将细粉加水搅拌均匀,然后放至一旁静置。 “听闻韦家因贿赂官员被罚没了不少产业。” 楼云春拿起一把锤子敲石料,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止是因为贿赂官员,还有收买刺客组织,刺杀朝廷官员,替叛党传递消息,走私兵器。” 胡煦愤然道:“既这么多条罪状,为何却只判了罚没家产?” 楼云春道:“不止家产,还有韦家两个嫡子的命。” 胡煦一惊,“韦家大爷和二爷死了?怎么都没传出消息?” “人死了,名还活着。”楼云春将石头敲得‘哐哐’作响,“韦家的生意全靠韦家两兄弟掌舵,一旦传出他们身死,韦家的名声、在全国各地的买卖,都会土崩瓦解,所以韦元魁秘不发丧,将此事瞒下了。” “可人总归是死了,瞒得住一时,也瞒不住长久,且这样的大家族,哪里有真正的秘密,何况死的还是两位当家?” 等二人身死的消息传出去,韦家必定震荡,难保不会被其他士族分裂吞并,届时又是一场不见血的争夺。 吕家若掺和其中,吕司竹一个六品官员,连给这些树大根深的士族塞牙缝都不够的。 难怪温惠再三叮嘱宋樆不要与吕家扯上关系,只是瞧着吕夫人那不肯罢休的模样,宋樆真想置身事外,恐怕艰难。 “韦家是迟早保不住的。”楼云春终于砸完石头了,他甩了甩手对胡煦提醒道:“你最好不要同他们有任何牵扯。” 胡煦在听楼云春告知韦家两个当家死讯时,便知韦家已至穷途末路,心头不禁叹道,难怪他们这般急切拉拢各方官员。 “那吕家呢?” “吕家?”楼云春一时没想起,“哪个吕家?” 胡煦道:“司竹都督,吕裕。” 楼云春搜罗半晌,才从脑子里搜出这么个人物来,“此人早前便与洛尚书和周淮有所来往,之前在周淮的账目上,查到过他贿赂给周淮和洛尚书的赃物。只是因他位卑,且隶属司农监,不受洛尚书与周淮重用,并不涉大案。加之此次涉及官员众多,情节较轻者,只罚了俸禄、扣除其考核绩效,便放过了。” 胡煦告诉他,“最近有传闻,说吕裕将手中的差事,下放给了韦家,有意同韦家来往。” “那他便是在找死。”楼云春将敲下的石块放入石臼中,碾成齑粉。 他碾得热了,便解开束腕,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臂膀。 两道目光立即自书肆里投来,黏在了他的手上。 他回头看了一眼,随后弯起嘴唇,将袖子撩得更高,然后继续对胡煦道:“朝廷此次放过他,是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却并非不追究。若这三年,他能够兢兢业业,做出一番功绩,那三年后便可撤销其处罚。可若他怠惰渎职,或是冥顽不灵继续助纣为虐,怕是等不到三年考核,便会丢官罢职,甚至是掉脑袋。”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334 首页 上一页 32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