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煦神色一沉,以他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吕家是铁了心要找死的,宋樆若被扯上,不会有好结果。 只是看那吕夫人的模样,恐怕难以罢休。 可他眼下还看不明白,吕夫人要让宋樆做什么。 宋樆不过是个寻常女子,无权无势又无财,于她能有什么助益? 胡煦忽然想起吕夫人再三强调,说她始终是宋樆的母亲,且在自己表明心迹之时,骂他高攀不起。 他高攀不起……那谁能高攀?亦或是她准备利用宋樆去高攀谁? 胡煦猛然起身,不慎踢翻了脚边的水桶,水顿时爬了满地。 楼云春和胥姜都吓了一跳,旖旎之趣荡然无存,然后齐齐望向他。 见他神色惊怒,楼云春默默放下袖子,问道:“你怎么了?” 胥姜也拍了拍脸,出来查看。 胡煦回神,对楼云春问道:“你方才说韦家的两个嫡子都已经死了?” 楼云春点头。 胡煦不解道:“那他们想将她嫁给谁?” 难不成是韦元魁?这猜想让胡煦脸色当即难看起来。 胥姜听得一头雾水,“谁嫁给谁?” 除了她,还有谁要成亲吗? 胡煦吐出两个字,“宋樆。” “宋樆?”胥姜惊道:“她要成亲了?” 胡煦摇头,随即将宋樆与吕夫人之间的事告诉了二人。 胥姜听完后,不禁怒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起宋樆的身世,胥姜便越说越气不过,“这吕夫人早年一走了之,对宋樆不闻不问,如今倒是承望着把她卖了,来成全自己的富贵,天底下有这么当娘的么?” 想起宋樆提起自己身世时的神情,胥姜心头就发闷发痛,“不能让她得逞。” 被亲娘抛弃,已经够苦、够惨的了,若再被亲娘推入火坑,宋樆这辈子还有什么想头? 胡煦道:“有我在,不会让她如意的。” 胥姜看了他一眼,“宋樆呢?她怎么样?” “她意志坚定,并没有被吕夫人蒙蔽,可心头不大过得去。” “那宋伯父呢?此事他可知晓?” “宋叔在山里,宋樆应当是瞒着他的。” “此事不能瞒着他。”胥姜凝眉,“这不是宋樆一个人的事。若真如你们方才所说,若宋樆被吕家缠上,那危及的不仅是她个人安危,还有宋家的安危。” 胡煦点头,“我也正有此意,过会儿我便去山里找他。” 随后他又对楼云春问道:“楼兄最清楚这其中利害,你有什么看法?” 楼云春思忖片刻,却问了个出人意料的问题,“这位宋娘子是你什么人?” 胡煦一愣。 胥姜正要说,却被楼云春拦了拦,随即领悟过来,也对胡煦问道:“竹春,你对宋樆到底是个怎样的心思?” 他若是弄明白了,这件事就很好办了。 胡煦沉默片刻,“我以为东家你知道。” “我知道,可你自己知不知道?宋樆知不知道?”胥姜皱眉道:“竹春,你如果总是踌躇不前,不仅会错过重要的机会,还会错过重要的人。” 胡煦盯着胥姜还有她身后的书肆,忽然回想起胥姜‘渡鱼’那个雪夜,他被风雪袭身,心头的绝望与冰冷。 这时,楼云春朝胥姜身旁挡了一步。 胡煦的目光又落在楼云春脸上,忽然间明白了自己与他之间真正的差距。 不是家世,不是地位,也不是才能,而是勇气。 楼云春是一个不懂退缩且不会退缩之人,尤其是对胥姜,所以他才能站在他身边。 胡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倾慕宋樆,她是我中意之人。” 他曾因三次落榜而裹足不前,也曾经因身份地位而怯懦,没胆量和勇气去争取心仪之人。 如今他若再犹豫踌躇而错过宋樆,那便是毫无长进,白考了科举,不仅辜负了东家与诸位先生的期望,还辜负了自己。 胥姜与楼云春对视一眼,随后扬起一抹笑容。 让胡煦坦率一回,可真不容易。 “哎哟,胡兄弟,你可终于开窍了!”一道声音自身后炸响,将几人狠狠一震。 胡煦回头,却见一道人影朝他扑过了来,然后搂着他的肩膀,大巴掌使劲儿往他背上拍,差点将他的心给抖出来。 胥姜惊奇地望着汪掌柜,“兄长,你从哪里冒出来的?” 汪掌柜送米回来,见三人在胥姜书肆前相谈正欢,便想悄摸过来听一耳朵,却不想听见了胡煦的真情剖白,便没忍住吼了一嗓子。 “我不来,如何能听见我胡兄弟的心声?” 胡煦被他臊得脸热,随后道:“只是我虽有情,却还不知她心意如何。” 他知道宋樆对自己与对他人不同,可又总觉得她对自己若即若离,似是有情,却又似无情,让他难以捉摸。 闻言,胥姜与汪掌柜齐齐拿看瞎子的眼神看他。 胥姜问道:“竹春,你知道女子送男子花草是何意吗?” “遗以芳草,衔以相思……”胡煦一顿,忽然想起那株枯萎的白肋香山,心不由得猛地一颤。
第261章 二百六十一斩 得知宋樆对自己的心意,胡煦恨不得立即去找她,向她告罪,然后诉说自己一腔情谊。 可他必须将此事必弄个清楚明白,才能真正帮到宋樆,他压下心底冲动,对楼云春问道:“此事我还想听听楼兄的建议。” 汪掌柜后来,听得满头雾水,“你听他什么建议?你和宋娘子,郎有情妾有意,只差这层窗户纸了。作为男儿本该主动,你已落了宋娘子下乘,还不行动,你就不怕再被人捷足先登?” 再什么?捷足先登那人看向他。 汪掌柜干笑两声,他太激动,一时没把住。 小心眼。胥姜戳了戳楼云春,随后把汪掌柜拉到一边,对他说明了事情原委。 汪掌柜听完后,怒骂了一通,随后对胡煦道:“既然如此,那便更不能等了,只要你先和宋樆定下了,她娘还能咋地?” 这话虽直白却切中了要害,胥姜朝汪掌柜抛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楼云春接道:“兄长此言在理,无论吕家与韦家如何,无论吕夫人打什么主意,只要宋樆定了亲,他们做什么都是徒劳。” 若说汪掌柜是推了胡煦一把,那楼云春便是一脚将胡煦踹上了正道。 胡煦听到‘定亲’二字时,整个人都似被点亮了,与宋樆相处之点滴,争先恐后地涌上心头,然后随他的畅想奔向未来。 汪掌柜忙附和,“对对对,定亲!只要你们定了亲,那吕夫人再想打宋樆主意,也不成事了。” 依照大盛律例,强涉他人婚事、抢婚、逼婚者,徒一年,罚白银二十两。 见胡煦还在发愣,汪掌柜抓着他晃了晃,“关键时刻你发什么神?难不成你不想和宋娘子定亲?你不想,宋娘子可就嫁给韦家老头子!” “想!”胡煦被摇得神魂归位,坚决道:“我不会眼睁睁看她被推入火坑,嫁给韦元魁。” 汪掌柜满意了,“这才对嘛。” 楼云春思忖道:“吕家若是想拿宋樆联姻,联的应当不是韦元魁。韦元魁原配夫人尚在,且生性凶悍容不得妾氏,是断不会娶宋樆的。” 不是韦元魁就好……不对,嫁给谁都不好! 胡煦问道:“韦家如今除了韦元魁,还有谁?” 楼云春道:“韦家还有个庶子,叫韦一诺。他便是被韦家主母赶出家门,然后入了伍,随军戍边。他在边关五年,原本已升至新泉军任校尉,因谋反一案被召回京受审。刑部念他交代得痛快,又有将功赎罪之举,便只判除其削去军职,饶过其一条性命。” 说起韦一诺,楼云春眼前闪过一片箭影,乌兰关那一役仿佛重现眼前。 韦一诺本由楼云春亲审,可韦一诺拒不承认乌兰关刺杀和百鹩刺客组织与他有关。 楼云春便传赵秀‘擒获’的百鹩吹哨人与他对峙,可那吹哨人却无故暴毙,而吹哨人留下口供里关于他的供词也被篡改,致使死无对证。 过后,韦一诺以与楼云春有‘私怨’为借口,请奏去刑部受审,刑部准了。 这其中,使了什么手段,动用了什么人脉,楼云春不得而知。 去刑部受审后,对于楼云春的指控,韦一诺矢口否认,只承认自己护卫不当,失职之责。 可对韦家不利之证据,他却画押得十分爽快,并且主动交代了韦家二位当家更多的罪行,将功赎罪,苟全了性命。 “他被削去军职,往后应当会长留京中。如今韦家只剩他一个儿子,韦元魁定会扶持他接管韦家,若韦、吕两家真动了联姻的心思,吕夫人想要宋樆嫁的,应当是这个韦一诺。” “韦一诺。”胡煦记下了。 楼云春提醒道:“此人心机深沉,且心狠手辣,宋樆适与他,并不比配给韦元魁好到哪儿去。你和宋樆最好都不要同他,还有韦家扯上关系。” “我明白了。”此人一听绝非善类,胡煦将楼云春的话记进了心里,随后又问:“那吕家往后若是出事,宋樆会不会因吕夫人而受到牵连?” “难说。”楼云春道:“尽量别让宋樆再见吕夫人。” 胥姜冷笑,“她富贵无忧之时宋樆享不到半分,惹祸带灾倒是不忘落下她,宋樆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摊着这么个母亲。” 胡煦神色沉重,他此时才掂量明白吕夫人说她与宋樆永远是血亲这话的分量。 “我会送她去山里躲一阵,然后再同她和宋叔求亲。”胡煦深吸一口气,微红着脸道:“只要他们答应,便早日将此事定下,以免夜长梦多。” 闻言,胥姜和汪掌柜都十分高兴。 楼云春满肚子醋意消散,喂给胡煦一颗定心丸,“你如今在朝为官,品级官阶虽不如吕裕,却是圣人钦点入史馆的著作左郎,吕家不敢对你如何。” 圣人从不随意点官,将胡煦放在这个官职上,是经过反复考量的。 一来,可让胡煦避开当时朝堂纷争,保下一颗苗子。二则,让胡煦在史馆磨练其心性,以史为鉴,洞悉朝纲朝局,学着如何为官。其三,史馆隶于中书,胡煦一旦迁升,便直入中书。 圣人对胡煦有重用之意。 楼云春又道:“何况,你身后还有袁大人和我们,不必有顾虑。” 胡煦大受震动,随后朝楼云春作礼道:“胡煦在此深谢。” 胥姜笑道:“都是自己人,这么客气作甚?” 楼云春附和点头,“嗯,自己人。” 汪掌柜性子急,“哎哟,别谢来谢去的了,还不快去找宋娘子,如今她可被惦记着,别让人给拐跑了。” “我这就去。”此番问明白了,胡煦也待不住了,朝三人一礼后,立即往家里跑去。“各位告辞了。” 汪掌柜看着他的背影,叉腰叹道:“总算开窍了,可真不容易。” “是呀。”胥姜也满脸欣慰,“宋樆也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汪掌柜摸着下巴,“瞧着这架势,说不定他俩还会比你们先成好事。” 楼云春点头,“挺好。” 胥姜闷笑,随后瞄了他一眼,看着剩下的一摊活儿,假装发愁道:“哎,竹春走了,这做到一半的活计可怎么收场?” 汪掌柜看出门道,便当回胖喜鹊,给二人搭桥,指着楼云春道:“走了一个,这儿不还站着一个么?该使唤就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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