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两个兄长,韦一诺微微一笑,那笑里浸着血,“母亲怕是伤心过度,失了智,已然开始胡言乱语。” “你不准叫我母亲!”韦夫人怒叫,“你是个野种,贱种!你不配!” “我没了母亲,自然得叫您作母亲,这也是托您和大哥二哥的福。”韦一诺腰间白麻飘动,“大哥二哥没了,往后您就只我一个儿子。咱们母子都将就些,争取这辈子求个‘母慈子孝’,到您终了,也不怕没人替你摔盆扶丧。” “你!”韦夫人‘你’了半天,最后两眼一翻,厥倒了过去。 韦一诺对侍女们吩咐道:“扶夫人回房歇息吧,再请个好大夫来瞧瞧。” 侍女们齐声回答,“是。” “你们也多劝劝,别让母亲为了大哥、二哥而伤了身子。毕竟我马上就要娶妻纳妾,她还得受媳妇儿茶,享受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可别这么早就死了。” 侍女们不敢言语。 韦一诺狂笑几声,随后大步离开。 骏马驶入街市,韦一诺来到一座茶楼。 马侍上前迎接,堂倌将他扶下马,随后引他入堂。 入堂后,他径自来到三楼,敲响了一间雅室的门。 室内传来一道声音,“进来。” 韦一诺推门而入,见一人正背对着房门立在窗前,居高临下地观察来往行人。 那人身高体长,着深青色常服,裳色长靴,腰佩玉扣金丝蹀躞,气质斐然。 他站在那个位置,想必早已将自己来时的动静尽收眼底了。 韦一诺关上门,上前半步,拱手问道:“不知楼少卿约见所为何事?” 眼下只有他二人,没必要绕弯子,他索性就开门见山了。 楼云春回头,以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刮了一遍,如今的韦一诺华服锦帽,满身富贵,与边关新泉军校尉早已判若两人。 韦一诺被楼云春打量得有些发毛,这人找他,该不会是想算乌兰关的旧账吧?这事不是翻篇了么? “听闻你要娶亲了?” “什么?”楼云春这飞来一问,差点将韦一诺脑子问化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你怎么知道?” 楼云春问道:“娶谁?” 韦一诺暗暗思忖,他问这干什么?难不成不止要报复他,难道还要将他未来妻妾也算上? “楼少卿何时管起民间婚嫁来了?” “吕家人?” 韦一诺神色微沉,韦家与吕家联姻之事只是口头说定,也从未对外宣扬,这楼云春又是从何得知的? 难不成他一直在监视自己的行踪? 他皱眉道:“楼大人,乌兰关一事已了结,我也付出了代价,你又何必穷追不舍?” 楼云春眼神压过来,“代价?” 韦一诺眼底闪过哀痛之色,“当初我二位‘兄长’以我母亲的性命相威胁,让我将你击杀于乌兰关,阻拦你去北庭。我本不想杀你,更怕牵连新泉军,便同他们做了交易。” “什么交易?” “只要能将你阻在乌兰关,百鹩就不在新泉军地界动手。”韦一诺叹气,“只可惜我拦不住你,也拦不住百鹩。” 楼云春北庭之行,绝不会因他阻拦而中止,百鹩也不会善罢甘休,这是一场势在必行的刺杀,即便不在乌兰关,也会在别的地方。 “不过好在也算为你争取了时机,让你等来了救兵,不然死的又何止你那些护卫?何况过后,我也剿灭了百鹩,如此,也算功过相抵了。” 因为没有旁人,朝廷又已结案,韦一诺才敢告诉楼云春真相,就当示弱求和。 楼云春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吹哨人的口供,其中并未交代此番内情,只说与韦一诺有勾结。 他顿时明白韦一诺为什么要杀人灭口,修改口供。 若勾结百鹩罪名坐实,无论他有何苦衷,受何逼迫,都只有死路一条,并且还会牵连新泉军。 “因为刺杀失败,你擒获了郭元振,安然回京。我的两位兄长便将对我的怒气和怨恨,都撒在了我母亲身上。” 韦一诺脸上闪过痛苦与仇恨,“他们囚禁她,虐待她,再加之嫡母本就痛恨母亲与我,得此机会更是一心想置她于死地。而我父亲,却不闻不问,任由我母亲被欺凌至死。” 这便是韦一诺所付出的代价,这其中也有楼云春一分因果。 楼云春沉默片刻,劝慰道:“节哀顺变。” 韦一诺冷笑,“节哀顺便于我无用,只有他们付出代价,才能告慰我母亲在天之灵。” 当时韦家老大、老二正羁押候审,二人谨慎,在楼云春回京后,便已想好退路。 他们毁灭证据,推人顶罪,眼看就要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韦一诺便趁此机会威胁韦元魁,让韦元魁替他杀了吹哨人,否则会亲自将两人和韦家的罪行上告朝廷。 韦元魁只有照做。只是要在大理寺杀人,不是容易的事,韦元魁耗以无数钱财,动用了韦家最隐秘的人脉,才将人灭口。 吹哨人死后,韦一诺便让人带信给韦家,让他们准备为儿子收尸。 随后上奏,以与楼云春有私怨为借口,请求去刑部受审,以躲避其截杀。 去刑部后,韦一诺以大义灭亲、代罪立功为由,主动交代了韦家老大、老二的所有罪行,只是略去了可指控韦家的一些关键证据。 因为他知道,韦家所涉行业太广,脉络遍布各地,历代根基也深,且又有别的士族暗中支持,皇帝不会在此时彻底拔去韦家,所以想将证据留待日后。 有韦一诺的供词,案子顺利审结,韦家老大、老二是活着离开刑部大牢的,可进家门后不久,便暴毙于韦家夫妇面前。 这是皇帝对韦家的警告,也是韦一诺对韦家的复仇。 韦家老大、老二死后,韦元魁刺激过度,半瘫了,而韦一诺只被革去了官职,放回了韦家。 得此判决,不仅是因他大义灭亲,将功赎罪,还因圣人有心拉拢。 想瓦解韦家和其相连的势力,与其伤其外,不如腐其根。 韦一诺,便是那条蚀根毒虫。 他讥讽道:“老头子瘫了,老大、老二死了,如今韦家只剩我一个儿子,他虽恨不得我死,却又不得不依靠我。” “不久后,我便会全权接手韦家,成为韦家的当家人。”韦一诺脸上浮起残酷之色。 他会让韦元魁和那老妖婆长长久久的活着,他要让他们看着他风光,看着韦家如何败落,那才是对他们最狠毒的报复。 他看向楼云春,说道:“楼少卿,咱们都是为圣上做事,我并不想与你为敌,同你作对,所以今日才赴约,同你说个明白,将往日仇怨一笔勾销。” 不看僧面看佛面,楼云春即便不给他留情面,也会给皇帝脸面。 因为他是个忠臣。 楼云春盯着他腰间的白麻看了一眼,问道:“你要娶吕家的谁?” 韦一诺差点吐血,合着他含血带泪、装弱示好地说了一大通,这人都没听进去? 楼云春又道:“你若告诉我,我就与你罢休。”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不说,那就别怪他找茬,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韦一诺利索地顺从了,“吕夫人的女儿,好像是姓宋。” 果然是宋樆。 “这婚事是你求来的?” “倒也不是,吕家这么提了,我也就这么应了。”韦一诺道:“别家也应了。” 楼云春疑问道:“别家?” “另有个四五家,人多才热闹。”越多人贴上韦家,往后的争夺便会越激烈。 “你娶她为妻还是为妾?” “妾,以吕家的地位、财力,她还够不上韦家正妻。” 楼云春冷冷盯着他。 韦一诺恍然大悟,“这位宋娘子是大人你……” “朋友。”楼云春怕误会,又补道:“未婚妻子的朋友。” “那大人的来找我的意思是?” “她不是吕家人,只是一个寻常良家女子,不要将她卷入韦家的是非当中。” 为了未婚妻子的朋友,一个寻常良家女子,就特地来找他?还答应同他讲和? 这人倒是不似外表看着这么冷酷。 既如此,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予他,韦一诺道:“好说,吕家那边的婚事,拒掉便是,反正除了他们,还有别人。” “拒,是拒宋娘子,却不是拒吕家女儿,吕家还有一位小姐。” 韦一诺明白了,“大人是让我娶吕家真正的小姐。” 楼云春却道:“韦家不能与吕家结亲,婚事谈妥后,记得毁婚。” 吕家人该吃个教训了,若经此还不醒悟,那便没必要保了。 看来这吕家是将人给得罪了。 对韦一诺而言,吕家不过是可有可无,此事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只要能除去楼云春这颗在背芒刺,何乐而不为? “大人要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韦一诺已无赴约时的沉重,轻快道:“我明日便去吕家,就说只娶吕家嫡女。” “不急,过十天半个月再去也不迟。”楼云春想起胡煦温吞的性子,又对韦一诺说道:“我想让你替我做一件事。” 韦一诺自是无有不应,“大人尽管开口。”
第263章 二百六十三斩 吕夫人自那日晕倒后,便一直卧床不起,不是不能起,是不想起。 吕裕好言好语劝了几次,让她体谅婆母不易,好好学着管家,她都冷脸以对。 过后一双儿女也来劝,儿子却向着他父亲和祖母,是越劝她越气恼。 小女儿虽体贴,却娇气又天真,只知道撒娇卖痴,与她讲不出个条理,说不出个主意。 她不禁想起宋樆,这个女儿最像她,心性坚强,又有主见,且心思细密,若是当初她将她带在身边…… 正出神,一名侍女匆匆进来,传话道:“夫人,老爷请您去前厅会客。” “会客?哪家的客?” “韦家,来的是韦家三公子。” 韦家那个庶子?他来做什么?吕夫人不太想去。 可韦家是吕裕极力想拉拢的势力,她不能在此时落了吕家脸面,遂起身让侍女替她更衣梳洗,去前厅会客。 也不知那韦三公子是何等模样。 吕裕虽与韦家口头说定了亲事,可她却从未见过此人。只听说是韦家不受宠的庶子,一直在西北戍边,这两月才回京。 听吕裕说,这韦三公子本不受重视,因韦家大爷与二爷犯案受罚,许多事不好再出面,才抬举了这庶子。 韦三公子回韦家不足一月,便管了韦家好些行当,往后在韦家的地位定然不凡,所以吕裕才动了结亲的心思。 可吕太夫人得知此事,极力反对,说什么也不让吕家女儿,嫁到那样一个是非之地去,更何况还是嫁给一个商户庶子。 吕夫人难得的与太夫人看法一致,韦家老夫人对这个庶子的憎恶她早有耳闻,小女儿从小娇宠,嫁过去又怎受得了这样的磋磨? 吕裕不敢忤逆母亲,见夫人也舍不得女儿,便打起了歪主意,想起吕夫人前头生那个女儿起来。此女又正好还未出阁,便觉得再合适不过了。 对于吕裕的打算,吕夫人一开始是拒绝的。 一来,母女生疏,她又已与宋父和离,没立场管宋樆婚嫁之事。 二来,宋樆于市井中长大,落入韦家那般深宅大院,跟绒羽落入火盆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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