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云春一本正经道:“放心,我做事向来不喜半途而废。” “那此处就交给你了。”胥姜压不住笑,随后眼珠子一转,又从肆里搬了几块出来,在汪掌柜惊奇地目光中,解释道:“嗯……这套印用料会比较多。” 楼云春眼中浮起笑意,挽起了袖子保证道:“保管你够用。”随后继续碾石磨粉。 汪掌柜盯着眼前一堆石头咋舌,这么多石头,不磨个几天怕是磨不完,即便磨完,这手也可以不用要了。 不过看他楼兄弟干劲十足的模样,想是用不着别人操心的,说不定人家还求之不得呢。 得了,他也懒得杵在这儿碍眼,不如家去罢,随后便吹着欢快的小曲儿走了。 胥姜与楼云春相视一笑。 楼云春上前勾去她发上的木屑,又顺手碰了碰她头上那串小柿子,忽然说道:“明柿亭那株柿子摘得了。” 从充州寄回来的柿子,因二人延期回京,都没见着个影儿,眼下楼云春说起柿子,胥姜馋虫又发作了。 “摘吧,我在充州学了个新法子,可去除柿子涩味,咱们做来尝尝。” “好。” 于是,第二日清晨,楼大猴儿又上树了,将一株红通通的柿子摘得一个不剩。 这天正逢休沐,楼敬早与袁祖之、李统学等人约好来家中赏杜回寄来的碑拓,便吩咐单管家于明柿亭开设小集。 单管家欲言又止,最后委婉建议,“老爷,要不设在自然轩吧,如今瓜果满园,正是赏玩的好时候。” 楼敬摆手,“不用,明柿亭就很好,那株柿子看着喜庆。” “可这柿树……已成另一番韵致了。” “哦?哪一番韵致?” 单管家斟酌用词,“嗯……颇具枯瘦之韵。” “枯瘦之韵?”楼敬更好奇了,随即抬脚朝明柿亭走去,“我去看看。” 单管家叹气,“看看也好。”随即连脚跟了上前。 楼夫人正在泡药浴,柳眉伺候在一旁,而巫栀正借火粹针,准备过会儿给楼夫人行针熏艾。 忽地,自外院传来一声怒吼,将几人都吓了一跳。 楼夫人道:“老爷这又是怎么了?” 柳眉放下帕子说道:“我出去看看。” 巫栀吹了吹被烫的手指头,说道:“多半是为了园子里那株柿子树。” 楼夫人不解,“柿子树?” 巫栀笑而不语。 没一会儿,柳眉回来了,“明柿亭那株柿子树被少爷薅秃了,老爷正发脾气呢。” 楼夫人看向巫栀,“你怎么知道是为了柿子树?” “因为我早上撞见楼云春摘柿子,顺道朝他讨了几筐来制药。”这株涩柿子,吃起来不怎么样,用来制药却是宝贝,巫栀觊觎挺久了。 听着外头气急败坏地骂声,楼夫人叹气,才消停没多久,这父子二人怕是又要斗法了。 柳眉想起早上来请安时一点端倪都没露的楼云春,心道:自家少爷可真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楼敬对着光秃秃的柿子树,将不孝子骂了半晌,骂得在一旁劝慰的单管家和众家丁直掏耳朵。 他骂得口干舌燥,最后以一句“今晚不许他进门”结尾。 众人不约而同地想:这算什么惩罚?奖励还差不多。他家少爷知道了,心里头怕是要乐翻天。 单管家小心问道:“那这宴席……” “设在自然轩。”楼敬叉腰想了想,吩咐道:“将自然轩里的梨都给我摘了,送去给各家作礼。” 单管家叹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哦。 小厮们倒是很高兴,又有梨吃喽! 巫栀替楼夫人治疗结束后,听丫头们说自然轩在摘梨,脚步一转,便飘过去了。 梨儿好啊,梨儿全身都是宝。 楼云春借着老父亲的怒火,在书肆赖了一晚,隔天回去给母亲侍奉汤药,却见母亲和柳眉神色都很是奇怪。 他问了两句,柳眉和母亲却不答,只让他去自然轩看看。 他随即便往自然轩去,路上碰见巫栀,得了她莫名其妙的一句夸。 “你家梨不错。” 梨是不错。 胥姜昨日还馋梨,这会儿正好摘些给她送去。这么一想,楼云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转眼,楼云春便至自然轩。 他找了个竹筐来到后院准备摘梨,随后却瞪着光秃秃的梨树杈子,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不要紧,梨虽没有,可咱们有柿子嘛。” 胥姜拉着楼云春欣赏满院柿帘,又指了指屋檐下以醉鱼草汁懒的几大缸柿子,说道:“这懒柿子过两日便能吃了,到时候你带些回去,让伯父消消气。” 楼云春闷着没说话。 哟,较劲呢。 胥姜劝道:“梨明年还要结的,他是长辈,你让让他。” 楼云春拿鼻子出声,“嗯。” 胥姜心思一转,说道:“如不咱们也在后街的院子里种几株梨树吧,自然轩里不是生了几株树苗么?移植过去,也能开花,也能结果。” 楼云春眼睛一亮,“好,还可可以种柿子。” 胥姜眼睛一弯,“还有桃子。” 楼云春脸上也带了笑,“我明日便挖过去种上。” 可算哄好了。 胥姜捏了捏他的耳朵,说道:“明年开春再种,开春后才好活,况且也可以立树为证。” 楼云春耳朵被捏得发红,“证什么?” 胥姜凑过去轻声道:“海誓山盟。” 于是,院里的红柿子又多了两颗。 一颗在胥姜手里,一颗在小门旁偷看。 “茵茵。”梁墨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吃桂花糕吗?” 茵茵红着小脸跑了出去,“吃!” 梁墨将一包桂花糕递给她,盯着她泛红的脸蛋,又想起那日吃的桂花糕的滋味来。 “谢谢你,梁墨你真是太好了!”说完,茵茵抱着桂花糕往肆里跑。 她才煮了茶,正配桂花糕。 “茵茵。”梁墨叫住她。 “怎么了?”茵茵回头。 梁墨吞了吞口水,“可以分我一块吗?” “桂花糕?” “嗯。” “当然可以呀!”茵茵扬起笑容,朝他招手,“我煮了茶,来一起吃。” “好。”少年的心仿佛同那笑容一起飞了起来。
第262章 二百六十二斩 胡煦去找宋樆,宋樆出去送花还没回来。 他在门前杵了一阵,想起那株白肋香山,便转回家里去找。 记得是放进书房了。 他来到书房,在窗边孤零零的花几上看到了那盆孤零零的土,土里埋着干瘪的根。 想起它盛放时极妍之态,又想起它在自家的忽视中黯然凋零,胡煦胸口有些发闷。 这株花就像宋樆,盛放和凋零都无声无息。 他将花盆小心翼翼的搬下来,挪到外头去晒太阳。哪知刚出房门,便被人迎面撞上,手中花盆掉在地上,顿时摔了个四分五裂。 “我的花!”胡煦赶紧扑上去。 “哎哟!”胡家阿姐也吓了一跳,“什么花?哪有花?” 立定一看,见胡煦自土里扒拉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凑过去瞧:“这黑咕隆咚的,跟烂了的芋头似的,能是花?” 胡煦心头更难受了,他将‘烂芋头’捡起来,重新去找盆来种。 “魔怔了,这都坏了,能种活?”胡家阿姐觉得自家弟弟读书读傻了,随后想了想,建议道:“你不如去请教一下阿樆,她不是种花的么,让她瞧瞧还能不能活。” 胡煦脚一顿,觉得阿姐说得对,便捧着‘烂芋头’去宋樆家门前等人去了。 等到晚霞满巷,宋樆才背着箩筐出现在巷口。 胡煦快步迎了上去,“阿樆,你回来了。” 宋樆见到他有些惊讶,“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胡煦见她神色疲倦,又见她背篓里还有些花,便伸手想去接,“背篓给我。” “不用。”宋樆一让,“背篓轻,况且马上到家了。” 随后看到他手里捏着个东西,还沾了不少泥,便问道:“这是什么?” 胡煦停下脚步,看了眼手中的种球,提着一口气将它托到了宋樆面前,“白肋香山。” 宋樆愣住。 胡煦自责道:“对不起,是我没有养好它,让它枯萎了。”他忐忑地注视宋樆的面孔,“想请你看看,还可以救活么?” 他知道了? 宋樆心头晴晴雨雨,五味齐翻,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应,半晌后才挤出声音,问道:“为什么想救活它,你不是……不在意么?” ‘不在意’几字扎在胡煦心头,让他又疼又悔,怪自己没能早些明白她的心意,做了让人伤心之事。 他盯着宋樆的眼睛,缓而重的说道:“我在意,我想让她重新开花。” 宋樆眸中水浪卷霞,闪烁起粼粼波光,“她如果救不活,开不了了呢?” 那黑乎乎的种球一颤,很快又被稳住,胡煦深吸一口气,起愿道:“精诚所加,金石为开。我可以等,等到她想再开的一天。” 等,是宋樆这二十年来的常态,可总是无疾而终。她一颗心被枯燥的岁月,磋磨得就像胡煦手中这颗种球,干瘪而暗淡,只等有朝一日,无声无息地化为槁木飞灰。 可如今,却有人将它珍重地捧到自己面前,说愿意等,等它再开。 宋樆干枯的心,在此时仿佛被注入一丝灵泉,开始起死回生。 她眨去眼底泪光,接过胡煦手里的种球看了看,随后将其撕开。 胡煦一惊,正要阻止,却见宋樆已从‘烂芋头’中剥出一颗白中带青的小种球来。 宋樆将小种球端详一番后,递还给胡煦,“你瞧,它发芽了。” 胡煦接过来,赫然发现那小球上冒出了半块指甲盖大小的一个白芽! 真的发芽了!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随后切切地望向宋樆。 宋樆的面颊被斜阳染红,随后轻道:“种起来吧,还会再开的。” “好……好。”胡煦喜得有些不知所措,想去找个花盆来将花种上,可脚下却舍不得挪动,最后期待地看着宋樆,“不如,我们一起种吧。” 宋樆见他捧着那种球紧张窘迫的模样,先是一笑,随后不知怎么的,却掉下泪来。 胡煦见状更慌了,最后靠近小声哄道:“你别哭啊,都是我不好,往后我一定好好养着它,再不让它枯萎。” 宋樆侧过身擦去眼泪,借着去开门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胡煦立即跟上去,然后站在门外看着她。 宋樆转身,扶门问道:“你不是说要一起种吗?” 胡煦露出笑容,随后抬脚跨了进去。 胡家阿姐在自家门里听了半晌,搓了搓手臂上,“这是在说种花吗?怎么听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分界线———— 韦一诺自父亲韦元魁房里出来,脸上带着未消散的凶狠。 走到院门口正好碰见被侍女们搀扶的韦夫人,韦夫人一见他,红肿的双眼便迸满血丝。 “贱种!”韦夫人的嗓子已经哭哑了,骂哑了,见到韦一诺恨不得扑过去,啃噬他的骨肉,扒掉他每一寸皮。 韦一诺见她这般,心头无比痛快,“我再是贱种,如今也是您的儿子,您骂我可以,又何必骂您自己?” “你不是我儿子,你不是我儿子!你是贱婢生的贱种!”韦夫人喘着气,摊在侍女身上,手颤巍巍地指着他,“若不是你,我的儿子不会死,是你背叛韦家害死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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