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远比那回更加苦闷,像是遭遇了什么无法面对的重大打击。 江颂月心急地拍门,“到底怎么了?谁锁的房门?玉镜,你说话!” 房中没了声音。 “闻人惊阙!” 初见袁书屏腹中胎儿发作,江颂月手足无措,迷迷糊糊陪着进了产房。一陪就是几个时辰,江颂月的耳朵里充斥着痛楚的呼喊与婴孩的尖锐哭声,脑子仿佛都被汗水浸湿,反应迟钝。 回来的路上被寒气围绕着,好不容易清醒几分,发现闻人惊阙这边出了意外,才冷静下来的江颂月,急得额头再次冒了汗水。 她转头问:“长琴呢?” 侍婢道:“没找到,屋里没人。” 江颂月目光一沉,抬脚就朝门上踹去! 最终房门是被小厮踹开的。 只见房中桌椅翻倒,碎瓷片遍地,闻人惊阙立在一片狼藉中,衣衫凌乱,双目发红,裸露的脖颈中横着几道抓痕,一副遭人蹂/躏的凄惨模样。 江颂月乍然见此混乱景象,整个人呆住。 她很快反应过来,第一想法是闻人惊阙受伤了,仓皇地上前,摸着他脖子上的抓痕,问:“怎么了?谁弄的?谁把你锁在屋中的?” 闻人惊阙苦笑不答。 江颂月再要开口,绕到内室查看的青桃等侍婢,倒抽起凉气。 “县主,有、有个女人……” 闻人惊阙在这时出声:“月萝,是我没用,没了双眼,我就是个废物,竟然被一个女人锁在屋中强迫……” “什、什么?” 江颂月有些听不懂,满脸迷茫,看着闻人惊阙脸上的苦涩与悲痛,彷徨地转向青桃。 青桃结结巴巴:“里、里面有个女人,没、没穿衣裳……” “轰”的一下,江颂月如遭雷击,瞬间大脑一片空白,呆滞地站着,没了任何反应。 侍婢和闻声而来的小厮面面相觑,一句话不敢说。 “是我没用,我是个废物……”闻人惊阙退后一步,踩在了碎瓷片上,脚下发出刺耳的瓷片摩擦声。 “我是个脏男人……” 江颂月脸色苍白,身形摇晃了几下,撑着桌角站住。 她紧咬着牙关才能止住齿间的战栗,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燃烧着怒火,道:“立刻把院中所有人找来!” “是!”青桃第一个回神,推着侍婢让他们出去找人。 江颂月恨得眼圈发红,想叱骂始作俑者,想细问闻人惊阙其中细节,所有的怒火都在看见他苍白的脸色与狼狈模样后,转化成心痛。 她取来外衣给闻人惊阙披上,将他往里面带去,安置在唯一完好的椅子上。 然后取来帕子,为他擦脸前问:“是她强迫你的,你不是自愿的?” 闻人惊阙仰着脸,无神的双目中划过一丝痛楚,闭眼,绝望道:“我不是自愿的。” 江颂月咬着唇,半晌,靠近他,僵硬地用帕子擦拭他的面颊。 在寒冰般的气氛中擦拭到第二下,闻人惊阙道:“我沐浴后回屋,发现床上有人,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她扑上来撕扯我的衣裳,被我打晕……被一个女人用强,月萝,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是她欺负你看不见……”江颂月眼中滚动着屈辱的泪光,咬着牙安慰。 她这十几年的人生中,只有两次如此愤怒。 第一次是贺笳生的背信弃义,第二次便是今日。 有人趁着她离开,意图欺辱眼盲的闻人惊阙。 最早闻人惊阙说过,府中有人因他看不见而轻慢他,江颂月一直以为他在说谎。今日确定了,的确有这样的人。 他把闻人惊阙当成什么? “我躲开了,没让她亲着,可是被她抓破了脖子。月萝,你会嫌弃我吗……” 江颂月满心愤恨,在闻人惊阙第二次强调未被人得手时,才反应过来,呆愣问:“她没得逞?” 闻人惊阙默然,随后语调一扬,道:“再怎么说我也是个男人,不至于弱成那样吧?” 江颂月:“……” 那一副天塌了的悲苦表情,加上凌乱的衣裳和狼藉的房间,任谁都会以为他是被糟蹋了好吧? 这时进到内室收拾残局的青桃跑了出来,慌不择言地作证:“没有、没有!县主,那姑娘身上干干净净,所以姑爷也还是干净的!” 闻人惊阙:“……” 他是问过江颂月会不会嫌自己脏,但没想过会被用“干净”形容。 江颂月呆愣愣的,好一会儿,迟钝地反应过来,“哦……” 夫妻二人一坐一站立,这会儿都有点尴尬。 最后是江颂月先有动作,她收了帕子,手捧着闻人惊阙的双颊,在他额头上重重亲了一下,毅然道:“没被糟蹋咱们也得把帐算清楚!不怕,我给你做主!” “若是得不到应有的正义呢?” 得不到应有的正义,因为这事的幕后主使是府中说一不二的人。 江颂月脑中浮现中辅国公那张威严的面孔,面色一沉,道:“那咱们就走!不在这破地方待着了!我带你回江家去!”
第63章 回家 江颂月在嫁进来之前就计划着回江家, 以前没提,是为了闻人惊阙的脸面,是不想他为难。 今日这一场蓄意谋之的恶心事, 是轻慢闻人惊阙,也是对她的蔑视。 泥人尚有三分血性,江颂月再也忍受不住,恨不得立刻跳出这肮脏的府邸,与它割断,老死不相往来。 “我带你回家!” 她重复了一遍, 坚定的语气在看见房间外下人手中提着的带有府邸标志的灯笼后,松动了几分。 这里人情冷漠, 得不到该有的敬重,辅国公满是掌控欲的行为令人作呕, 可这到底是闻人惊阙的家, 有他的血亲。 他会愿意离开吗? 江颂月心里打鼓, 因为突然记起明日就是除夜,另换新岁,一家人要坐在一起守岁到天明的。 换成别的日子, 闻人惊阙或许是愿意跟她走的,遇上这样一年一次的佳节, 纵是愿意与她去江家,恐怕也只是待上一日就回来…… “好啊, 正好可以陪祖母守岁。”闻人惊阙的声音传入耳中,“几时动身?” 江颂月先是一惊,再是喜得嘴角直往上翘。 但她还是坚守住了理智, 与闻人惊阙确认:“不回来守岁吗?你爹、你祖父那边,能答应吗?” “都这样了, 还管那么多做什么?”闻人惊阙道,“今日这样对我,是我侥幸逃过一劫,万一下回换成了春/药、将我绑起呢?月萝,你就不怕我真被人糟蹋了吗?我的清白在你眼中……” “怕!重要的!”听他有斤斤计较的趋向,江颂月赶忙抚着他胸口服软,“那我现在就让人收拾东西?” 闻人惊阙锁着眉头,低咳两下,拢紧衣襟,无力道:“尽快吧。” “嗯。”江颂月怕他冻着,把事情吩咐下后,扶着他去内室更衣。 那名女子已被抬出去,剩下凌乱的床榻、拖拽在地上的寝被和东倒西歪的桌椅。 江颂月想象了下当时的情景,心里又酸又疼,拽着闻人惊阙的衣裳小声问:“她都碰你哪儿了?” 闻人惊阙一歪脖子,露出三道血痕,“这儿。” “别的地方一点没碰到?” “没有。我当那是你,猜你肯定与三嫂说了我的不是,故意疏冷你想让你与我说些好听的,所以根本没靠近。她挪过来,我闻见味道不对,立刻就躲开了,没让她碰着别的地方。” 江颂月惊呼:“你还想与我生气?你是有多小气啊!” “这样不好吗?” 放在平常是不好的,今日却很让江颂月满意。 “好好好。”她连说好几遍,踮着脚在闻人惊阙脖子处的血痕吹了吹,温声细语道,“不疼不疼,过两日就好了。” 给闻人惊阙穿好衣裳、按坐在梳妆台前重新束发,很快就恢复成往日那个得体优雅的贵胄公子了。 江颂月扶着他出门,在灯火通明的庭院中俯视着众多下人,一一扫视后,她问长琴:“屋中那个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她自己的人手已由青桃盘问过,每一个都按部就班地忙着,今夜负责守夜的是凝光院原有的侍婢,这些人全部由长琴安排。 “少夫人息怒!公子息怒!” 长琴“噗通”一声跪下,除了叩首求饶,别的一句话不敢说。 其余下人见状,接二连三地跪下,不多时,就跪倒了一片。 每个人都在求饶,每个人都对始作俑者闭口不谈。 不回答,便是表明他们的立场了。 江颂月不再询问,清点过自己的人手,确认行囊简单整理好了,即刻便要离府。 至于凝光院的其余人,“既有新的主子,你们就追随他去吧。” 他们这边闹出的响动不算小,但府中多数人都沉浸在袁书屏产女的喜讯中,没太多人注意这边,加上头上没有能管事的长辈,一直到离开时,才有人拦住。 来的是闻人慕松,看见整装待发的两人与凄声求饶的下人,问:“要去……” “三哥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情吧。”说出两个字,就被江颂月出言打断。 江颂月冷眼道,“幸好今日三嫂母女平安,否则你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难辞其咎。” 袁书屏从傍晚痛到近子时才生出孩子,中间数次险些疼晕过去。 江颂月懵懵懂懂地陪着身边,清楚听见她昏睡前听说闻人慕松仍未归来后,带着恨意的低语。 “……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兄嫂二人感情很好的认知,在今日推翻。 发妻生孩子痛苦几个时辰,他忙于公务不管不问,回来后不去守着妻子,反来管别人的闲事。 见闻人慕松的冷脸皱起,江颂月紧着眉心,厌恶地转开脸,扶着闻人惊阙就往外走。 擦肩而过时,闻人慕松道:“你就这么走了?” 闻人惊阙停步,偏过脸问:“不然呢?” “祖父不会让你就这么离开的。” 闻人惊阙笑了,下一句话未出口,就被扯了衣袖。 江颂月道:“别理他!” “嗯。”闻人惊阙立刻改变了态度,跟着江颂月往外走。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闻人慕松听见江颂月用嫌弃的口吻说道:“做人兄长,不知照顾妹妹,做人丈夫,不知疼爱妻子。他必定也做不成好爹……你以后少与他讲话……若是学成他那样,你看我还对不对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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