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言自语念念叨叨了片刻,傅椋忽觉嗓子有些泛了渴。 穆商言早朝前有喂她吃了两口茶,也专程搬来方矮案靠着床,上头放着盛了茶的白瓷盏。 但无奈,傅娘娘眼下着实像个半身不遂的人,连弯一下手指的气力也没有,却又顾着一点脸面,不愿嚷人来喂她。 正陷入两难之地,耳边却忽然响起了几声轻巧地敲门,白诺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进来。 “主子,可是醒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又有些犹豫,似是怕扰了傅椋的好眠。 按理,往日的这个点儿傅椋是醒不来的,尤其昨夜里的动静不小,今早儿穆商言朝前还特地厉声交代过,不允旁人随意打扰傅椋休息。 但……看了眼候在身旁咬着唇一声不吭的陆婉,白诺轻叹了口气。 这姑娘自昨日回来便就等了她家主子许久,今日又一大早来求她,似乎确实有什么万分要紧的事儿需禀。 虽说陛下走前交代,但傅椋也讲过这位姑娘事关重大,她的事耽误不得,若要见她需及时来禀。 两相一权衡,白诺最终还是选择听从傅椋吩咐。 毕竟她是主子的人,不是陛下的人。 才敲了那么几下,里头便传来声响,听起来竟还夹着几分笑意,似心情不错的模样。 白诺对陆婉点了下头,缓缓推开门,几缕初晨的光也跟着溜了进去。 穆商言走前已叫人略微收拾了一番,又点了炉散味儿的香,并见不得什么端倪。 傅椋瞧见白诺,自然高兴,心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恰好解一解她眼下燃眉之急,正要叫丫头扶起她吃口茶,视线在落到陆婉身上时却是一怔,眉心微微一蹙。 这个时候来寻她,莫不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作者有话说: 拉灯灯,捂眼。
第70章 白诺掀帘进来时,正同傅椋望过去的期盼眸光对了个着,她微微一怔,面上免不了地泛起了红。 金丝罗幔的帐子掩得结实,里头尚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余味不曾消散。 眼前女子姿态懒散地卧在那一处,青丝如瀑般落了满榻,她神情悠然,双颊酡红,朱唇红艳,一双凤眸含着春情水色,在朦胧光下晶晶亮亮,似阳光下的江湖涟漪,一圈一圈地晕散。 微微敞开的领口裸露出沾满深红的白皙脖颈,如寒冬腊月里在雪色中盛绽的红梅,叫人一时望得愣怔了神。 还是傅椋耐着性子又唤了几声,白诺才醒神上前,面上虽是高兴的,却红着脸垂下眼不敢多看,好似眼前的是什么慑人夺魄的精怪,只一眼便能将魂都勾走一般。 她依着傅椋吩咐垫高了软枕,将她扶起靠在上头,凑得近了,更能嗅见属于另外一人的龙涎沉香,似人不在跟前,也要明明白白昭显榻上女子的归属。 白诺心里忍不住为此而高兴,想着若太后娘娘晓得,必然是要更加欣喜的。 她借着喂茶功夫悄悄瞄了眼傅椋十分平坦的小腹,已然开始幻想里头有个小皇子或是小公主的存在了。 若是小皇子刚好能接了陛下的位,若是个小公主,当是要同主子一般可人才是…… 茶是上好的紫苏菩提,醇香又不涩人,穆商言走前应是用了沸水,此时尚有余温,吃起来将将好。 傅椋润了润发干的嗓子眼儿,难得舒坦,舒舒服服地陷进软枕中去。 僵痛的腰肢得了舒缓,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息,双手叠在腰腹上,歪着头隔着层朦胧纱帘子,望向候在外头的女子。 “你这个时候来找本宫,可是出了什么事?” 陆婉本安静候在一旁没有言语,闻了这一句才二话不说当即俯身跪下,翩翩裙衣散了一地,像是朵倒扣下的粉色石榴花,看得傅椋眉心一抽,却也无奈着不好说些什么。 都讲了成千上百遍,见着她不用行如此大的礼,这些人就是不听,这跪来跪去,瞧起来好折寿的,她还想多活上几年哩。 女子恭恭敬敬朝她磕了个头,倏而层层解了胸前短衣,从纱衣之中取出一叫帕子包了严实的物什,双手捧着往前送来。 陆婉神情严肃,似手中捧着的是什么十分重要的,关乎大事件的东西。 “恳请娘娘为我陆家伸冤,还我爹爹一个公道。” …… 帕子里包着的东西是一本有些年头的账册。 随着书页翻动,一股经由岁月沉淀下的,仿若泡久了的酸腐墨臭扑面而来,十分呛人。 尽管方才在殿中闻了一次,傅椋仍旧捏着鼻子,十分嫌弃地躲了远,对正翻看着的穆商言和穆书夜瓮声瓮气。 “我看过了,这是一本账簿,记着的应当是闽南修坝购买泥沙的事宜,但出入很大。” 尽管傅娘娘同泥瓦匠这三个字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去,却也在些风俗民情的杂本中晓得。 修筑堤坝这种大事,应该要用上好的条石和木桩,以‘黄山石’和‘松铁木’为最佳,再用混着糯米石灰的‘松石泥’细细填缝,方才能起到防潮防水之效。 可这账本中所记下的却是最为普通的黄泥黄沙,而且银两用度都高得惊人。 穆商言眸中蓄着风暴,隐约有压境之势,他握着账本的指骨很是用力,连骨节处的皮肉都紧绷得泛起了白意,发出咯哒咯哒的摩擦脆响。 更别说被他攥在掌心里的账本,早已没了原先规整模样,反像是刚过了水,叫人给拧了皱巴的衣袍。 傅椋一惊,忍着那股子味儿赶忙上前将册子救下来,又摊在桌上心疼地压了压被攥皱的纸张,“小心点,这东西可就这么一本,若是毁了,可就没有第二本再拿出来了。” 这可是那些背地里使坏,贪赃枉法的最好罪证,那些人大抵也不会想到,明明身关天牢重地,陆璋陆大人,仍旧能给予他们致命一击。 “这账本你是从哪里来的?” 穆书夜抚着长扇,隔空朝傅椋手中的账簿虚点一下,心里却是想到别处,眉心不可避免地微微一皱。 苏衍穿回来的信中讲他得了‘证据’,如若不是指得他们面前这个账本,还会指得是些什么东西? 那些奔着他去的人,为的究竟是这个账本,还是另有一些他们尚且不曾知晓的其他东西? “哦,你说这个是……” 傅椋下意识瞥了眼穆商言,毕竟某位陛下初时曾对她三令五申,叫她不要掺和进这摊浑水中去,但显然眼下的这个事情罢,已然不是她要不要的事了。 而是若她不救陆婉,没有送她去见陆璋,那么这个东西此时就必然到不了她手中,若是这个东西不到她手中,那么他们眼下自就不晓得有这么一件东西存在。 既不晓得,自然也就抓不着那些人的把柄同小尾巴……如此说来她还算是个大功臣哩。 想到这里,傅娘娘那点本就微不足道心虚,当即就彻底跑了没影儿,又想着穆书夜应当还不知道‘明月’同陆璋的关系,就清了清嗓子,将其中事情大概讲了一讲。 最后才讲到这个册子的来历。 “昨日里,我坑着安修竹领陆婉见陆璋去了,我猜应当是陆璋嘱咐的,所以陆婉才将这册子交给我。” 果不其然,话音落,穆商言就拧眉看过来,他面上阴沉未褪,黑着个脸斥道:“我不是叫你不要掺和这件事情的吗?阿椋。” 本来溜跑了去的心虚在此刻回来一些,傅娘娘端着个茶碗挡住半边脸,只露出小巧挺翘的鼻尖和唇,她嘟嘟囔囔,“我这也不能算掺和罢,又不是我领着陆婉去的……” “所以这本账簿,其实一直被陆璋藏在京中的某一处?”穆书夜忽然出声,微一沉思后,神情倏地一变,压着扇子拍上桌案,“不好,修竹有危险。” 安大人这几日里也算是倒了血霉了。 先是叫傅椋坑骗领陆婉去了趟刑部天牢,被揪着他的犯人吓了个踉跄,接着又仓促的没有准备,叫傅娘娘轻而易举套出去话。 苏衍和萨格的事情抖落了干净不说,最后还阴差阳错将穆书夜和穆商言卖了个彻底。 简直非‘倒霉’二字可以轻易形容的。 坐在往宫去的车轿中,他正自顾琢磨着这几日里是否在何时冲撞了太岁,又或者说这位‘太岁’有名有姓,姓傅名椋,乃是当朝‘妖’名赫赫的皇后娘娘。 不晓得这一位,需不需要去哪个灵验庙宇,诚心烧一柱香来破破。 正想着,冷不丁却听见车厢壁上传来‘铛铛’几声,像是有个什么人朝他车上丢砸石子发出的声响。 安修竹奇怪着去撩帘,他自诩自己虽不如陆大人一般勤恳为民,却怎么的也算是个好官,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怎么就有人朝他丢石子呢? 他一把撩开车帘,正想看看是否谁认错了马车,将他当做旁人,还想着怎就这般倒霉呢,回头叫人重新给刷个料漆,还琢磨刷个什么色的好,突兀的冷光就闪花了他的眼。 明晃晃几只银头尖箭射来,骇得他当即松手,左脚绊了右脚跌坐厢中,说那迟那时快,锐利长剑穿透车帘,飞速贴着他左眼下的一小块皮肉蹭过。 凉意后是火辣辣的痛感,安修竹下意识随手一蹭,指背上满沾鲜血。 他脑中一懵,脚软手软,还没怎么从中反应,只闻骏马凄厉嘶鸣一声。 霎时间,马车就颠簸得十分厉害起来,他不稳之下被甩得东倒西歪又一头撞上车壁,只觉脑中嗡鸣一声,头晕目眩,连眼也花了起来。 周遭铛铛声响不绝于耳,如急雨般劈头盖脸地砸下,彻底将安大人给砸了懵。 这这这这……这是同他有多大的仇? 晕眩之中,他撑着车壁,还庆幸这马车是苏衍走前特地加固过的。 不然就按这大珠小珠落玉盘的声响,非得给他扎成个刺猬不成。 届时苏衍回来,看到的就不是安修竹,而是‘安刺猬’了。 赶车的小厮叫唤了几声,他都没听清,唯有最后一声拔高了音量的‘大人坐稳’模糊听进耳中。 接着似乎那小厮扬鞭子抽了马臀,骏马高鸣一声,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周遭顿时惊叫连连。 这条道虽不是玉京中的什么主干道,但现下里是青天白日。 周遭有人,这动静闹得自然不小,当即就引发了乱子和恐慌,更别提,还有匹受惊的骏马,正拉着扎成刺猬模样的车厢横冲直撞。 旁边黑衣蒙面举大刀的人如影随形。 等奉安府接了消息赶到的时候,这乱子俨然到了尾声。 路上只有诸多被撞得七零八落散乱着的摊,还有被车轱辘碾烂了,引来苍蝇蚊虫的瓜果蔬菜。 穆书夜几人到的时候,路口有几名战战兢兢的百姓正被盘问。 其中有一人抬起手比划了个约莫胳膊长短的形状,口中和振振有词道:“官爷您是没瞧见啊,那些人拿着这么长的大刀追着那马车砍,小的模糊听着赶车的叫了声大人,也不晓得是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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