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事到如今呢…… 到底是谁错了。 是她父皇错了,谢珏错了,还是她萧岁安错了。 她和亲失败,便没有尽到一个公主该尽的责任么。 …… 岁安思绪芜杂,只觉脑袋昏昏沉沉,根本想不明白这些事。 况且她此时回到周国,满心满眼都是她皇兄,她始终担心她皇兄的安危。 她想见见她皇兄。 因而尽管此时此刻岁安像做错事的小孩那般根本不敢抬头看她父皇,但她还是鼓起勇气小声唤了句父皇。 萧霆康看向自己的女儿,眼里却无任何父亲对女儿的疼爱,只淡淡应了声,冷漠得像在看一件物品。 周国皇子公主众多,他对他这个归来的女儿并无多少温情。 在他眼里的岁安先天不足,愚钝痴傻,也不会讨人喜欢,活脱脱一个克母的灾星。 不过是一件又将被转送他人的物品而已。 自这个孩子生下后,萧霆康便不喜这个女儿。 他最宠爱的妃子为了生她难产而死,而生下的这个女儿先天不足,三岁时还不会说话,反应也和常人不同,被别人欺负时只会痴呆地站在原地。 着实不讨人喜欢。 且,次次萧霆康看到这个女儿时,他总会想起他爱妃难产而死的惨状。 而当时岁安不过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孩子,她不会看她父皇的眼色,也并不知道她这个父皇会如此不喜欢她这个女儿。 当她看她其他的公主都会朝父皇撒娇,父皇也会笑盈盈地抱起她们时,岁安以为如果自己也朝父皇撒娇,那父皇也会安慰她吧? 毕竟她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对她这个公主和对别的公主不一样。 她们不都一样是父皇的女儿吗? 为什么她生下来就没了母妃,连父皇也不喜欢她呢。 于是乎,小岁安不懂看她父皇脸色,便常常会跌跌撞撞地跑去她父皇跟前,跟她父皇说有人把她推倒在地,有人扯她头发,有人朝她扔石子,她说她有点疼。 但岁安并未得到她父皇的安慰。 萧霆康反而对这个女儿越发不耐烦起来。 他觉得这个女儿着实不讨人喜爱,也愚笨至极,亦是不想次次看到这个女儿便想起他爱妃的死。 一日,萧霆康便以萧岁安不听话,不服管教为由,将她关进了笼子里。 那时岁安不过才五岁。 一年后,在岁安皇兄萧淮安长跪不起,且用出征灭掉周边一国为交换后,萧霆康才将岁安放出。 至此之后,岁安便再也不会,也不敢再靠近她这个父皇了。 在她心里,她只有她皇兄萧淮安这一个亲人。 但小时的恐惧,那笼子的恐惧依然深深根植于她心里,似乎怎么都无法去除。 在小声地喊了一句父皇后,岁安便无意识地往谢珏那里走了半步。 谢珏自然是察觉到了小姑娘的害怕。 因而,在萧霆康看向这位年轻的帝王,当他也以皇帝身份,恰好对上这位帝王的目光时,竟被他眼里的迸射出的帝王威压震慑得久久未能言语。 此时谢珏完全敛去了方才的笑,他的眼眸里,他的脸上充斥着显而易见怎么都掩饰不住的戾气,甚至是杀意。 或者说,如今的他一只手便可碾碎这岌岌可危的周国,他也无需去掩饰。 若不是为了眼前的小姑娘,他怕是早就一剑斩下了面前这老畜牲的头,再将他尸体碎尸万段,剁成肉酱去喂狗。 四周气氛忽然死寂,窒息丛生,一时间竟是连呼吸声都消弭在这死寂里。 谢珏,以及谢珏的大军……带给周国的压迫感太重了。 站在他们面前的这位年轻帝王高大挺拔,的确如传闻那般生得极其俊美。 他的五官深邃而立体,面相漂亮却凌厉,宛若出鞘利剑般令人不敢逼视。 岁安虽觉得他好看,却也常常不敢与他人对视。 他看她的目光常常太沉太贪婪太可怕,他的俊美带着强烈攻击性,岁安有时只稍稍与他对视片刻,便会不自觉地沉进他眼里,被他那目光吃得骨头都不剩。 而他此时一身玄衣腰配长剑,尽管桃花眼含笑,却也总带着居高临下睥睨之感,压迫横生,轻描淡写令人不寒而栗。 虽谢珏继位未有多久,但他举手投足间却尽是浑然天成的帝王之势,而由于他多沙场征伐,在这帝王之气外还带着战场厮杀的杀伐之气。 宛若实质刀刃,刀刀要人性命,令人不敢直视。 但萧霆康却是疲态尽显,帝王气势被那位年轻君王压得几近于无。 一国皇帝对另一国屈膝卑躬,还满脸笑容,这着实诚意十足,但谢珏却极尽压迫,一点面子都没给。 纵使如此,萧霆康这个周国皇帝,还有周国大臣皆是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 只能继续笑脸相迎,将这位年轻帝王请进殿内商谈。 谢珏心里对此早有安排,留着这个周国皇帝还有用,此时并非杀他的好时机。 况且,岁安还在这。 太过血腥会吓着她罢。 于是乎,在四周气氛凝滞,众人大气都不敢喘时,谢珏却又轻巧敛去方才眼底的杀意,语气却又有些意味不明,诡异非常:“好啊,这件事……朕的确要好好同周明帝商讨。” 他低垂眼睫,目光在瞥到小姑娘时却柔了下来,他想抬手摸摸她脑袋,手刚抬起却又停在半空。 最终还是垂了下去。 谢珏同岁安一起进了上京城,也入了宫殿。 岁安一直记挂着她皇兄,心事重重的,在她父皇将进殿内时,情急之下,她忙上去拉住了她父皇衣袖。 “父皇,皇兄他……” 只是她鼓起勇气说的话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父皇怒斥打断。 “现有重要和谈,事关周国百姓,岁安,你身为周国公主怎如此不懂事,先下去。” 岁安一怔,隐忍地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没说什么,退了下去。 谢珏眉目微敛,看着小姑娘转身的背影,眼底一片冷寒,再淡淡掠过周国皇帝时,寒意便成了一闪而过的杀意。 垂下的手青筋泛起。 从小,便是被如此压迫过来的么。 还有,那个笼子。 ……… 又一次,在她父皇拿周国公主的身份压她时,为了做好这所谓的周国公主,岁安听话了。 尽管她很担心她皇兄,为了如她父皇所说,不打扰和谈,她是周国的公主,为了周国,为了周国的百姓,岁安又很乖的听话了。 她在殿外守着,守到宴席散场后,她小心翼翼地问过太监,让太监传话后,岁安才敢进去。 而就在岁安满心念着她皇兄,提着裙摆要入殿时,谢珏恰好从里面出来。 两人撞了个满怀。 少女柔软的脸颊碰到男人坚硬的胸膛,当男人身上的气息似是蛇一般往她血液骨髓细细密密地钻去时,岁安一瞬晕眩,头脑昏沉,只觉意识都有些要溺了去。 这气息太熟悉了。 岁安茫然失神,待意识过来是谢珏后她恍然一惊,欲要推开他,男人的大手却横在她不盈一握的腰。 他掐着那截腰肢,稳稳当当地扶住了少女。 两人四目相对,男人的脸清晰映在少女眼瞳。 眉眼含笑,冷意消融,俊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生得着实好看,小姑娘单纯喜欢看他这幅皮囊,一开始便被他这幅皮囊欺骗诱了去 岁安只觉方才刚挣扎而出的意识又要溺了下去。 谢珏看她懵懵的,仿若又成了当初那个在月色和雪色下肆无忌惮盯着他看的小姑娘,桃花眼略略一弯,眼里的柔情便溢了出来。 将小姑娘扶稳后,谢珏收回了掐着她腰的手。 单手背在身后,微微发着抖。 “岁安。”在面前的小姑娘喘息未定时,谢珏忽然颇为正经地唤了她名字。 嘶哑,低沉,似乎又带着些无可奈何的笑。 岁安抬头,在檐下灯光的映衬下,男人那双琉璃桃花眼里透着她从未看过的色彩。 岁安恍惚一愣,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觉得他有好多的话要和她说。 岁安便没说话,很认真地仰着头,想听他说话。 时间似是被无限拉长,两人隔着夜色遥望许久,谢珏被小姑娘过于明澈的眼睛看得口干舌燥。 他喉结轻滚,将眼里滚烫的欲望生生压下后,抬手覆在小姑娘的脑袋上。 岁安恍惚眨眼。 他揉了揉小姑娘脑袋,力度轻到似是一种安抚,笑着问她:“岁安,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说过什么?……”岁安呢喃自语,小脑袋正在努力地回想谢珏同她说了什么时,男人柔如春风的声音霎时拂过她耳垂。 酥麻掠过,小姑娘耳垂上的细小绒毛都立了起来。 “哥哥和岁安说了……岁安别怕。” “你要记得,你不是要和亲的公主,你是萧岁安。” “仅仅只是萧岁安而已。” 岁安一愣,继而睫毛眨了眨,恍若蝴蝶振翅,带起一阵狂烈的风。 第二次,当谢珏第二次和她说这些话时,岁安似乎明白了这些话的意思。 她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面前的漂亮男人看了许久后,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岁安明白了。” 谢珏勾唇轻笑,眼眸却被某种激烈的情绪冲刷到一片湿红:“进去吧,哥哥在外面等你。” 他这话说得嘶哑又温柔。 岁安的心的确最是柔软,谢珏温柔待她,不发疯的话,她对这位漂亮哥哥也凶不起来了。 毕竟他生了一张她喜欢看的,漂亮的脸。 毕竟……她联合别人杀了他两次,他又亲手在她面前捅了自己一刀。 他好像……当真变了。 谢珏的身上还横亘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他的身上的确受了重创还未恢复,此时温柔看向小姑娘时,那双桃花眼里除了要将人淹没的欲望外,还透着丝丝浅淡,似有若无的脆弱。 仿若月色下轻轻晃动着的一泓池水。 更何论他此时面色惨白,因是身上伤口太多,失血过重,以往那鲜艳的薄唇也失了几分颜色,昳丽面容多了几分清冷凄惨之感。 当他以这种姿态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当他又有这般温柔的声调要她别怕,成了岁安直面她父皇的支柱时,小姑娘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如何还会同以前那般与他对峙,和别人联手杀他…… 不管是他有意还是无意,他自虐自残般的手法,他在她面前展现的脆弱的确博取了小姑娘的同情。 也为他和她之间的感情博得了一线生机。 他和她之间终于不再针锋相对,剑拔弩张了。 被谢珏这般安抚之后,岁安胸腔里的窒息感消了些,心里的恐惧了消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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