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峙便去敲门。 裴怜其实在屋内听到了谈话,心头烦躁,知是王峙敲门,才懒得理。 王峙在屋外赔罪:“是我方才话说重了,在丈母那连累了你。” 道歉一番,裴怜心头微微舒坦,抽掉锁,开了门,放他进来。 三皇子跟着要往里冲。 裴怜伸手一指,命令道:“别进来!进来我再不理你了!” 三皇子立马如木头立住。 裴怜见傻子这副样子,却又可怜他,便允道:“我只与他聊一会儿,待会就出来陪你玩。” 三皇子拼命点头,破涕为笑。 裴怜邀王峙进屋,给他倒了杯茶,大门就这么敞着。 两人聊了会裴爱,裴怜说,自己后来想想,也意识到危险,感到后怕,下次要摔也是摔她自己,不敢再撞裴爱了。 王峙听了点头,言语间,拐弯抹角试探裴怜是否知晓三皇子的真实身份。 他说话很轻,外头应该听不到。 裴怜声音也不大,王峙试了试,她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他禁不住想多,斟酌来斟酌去,还是忍不住道:“这位郎君真粘你啊!” “怎么办呢!”裴怜无奈,直言傻矮个就如弟弟一般,只能当收了个幼童做弟弟,还说,亲身都体验过了,断定有弟弟不如有姐姐。 “那你要把弟弟一直带在身边么?” “当然不会!”裴怜径直否认,这种事情,她可没想过。她告诉王峙,等傻矮个的父母来京城了,两人就再也不见了。裴怜说着,突然想到,自己倘若如裴爱一般出嫁,也会再不见傻矮个了。 想到这里,她鬼使神差问了王峙一句:“许久不见庾郎,他还在建康么?” 王峙迟疑少顷,才告知实情:“在的。”庾深近来一直在京中。 裴怜随即漫不经意起来:“这家伙看来最近忙起来了,要是闲了,总来叨扰我,烦的。” 王峙听得默不作声,其实前些天下雨,他去找庾深,两人对窗听那窗外雨打竹林,唰唰作响。两人又酌了点小酒,一时什么话都无顾忌,王峙当时问了一句,问庾深还有又去找裴怜吗? 庾深也半醉了,并不避讳:“怎么,急着给你妻妹安排人家呢?” “我可做不了主。”王峙笑道。 庾深也笑。 王峙醉乎乎,再多一句:“再说,你不是什么好人。” 庾深听得,慢慢敛起笑意。 王峙知道不对了,酒顿时醒了大半。 庾深一脸肃然,幽幽重复:“是,我不是什么好人。”他告诉王峙,“所以我没有去找她了。” 王峙还来不及开口,庾深呢喃再道:“是啊,觉着她对我有心,就没再去找她。” 王峙忍不住:“这又何必呢!” 庾深嘴角旋起,望着窗外:“什么何必,我觉得挺好,人不是注定要成亲。你看我叔叔,一辈子不也事业有成,风生水起。” 两人正说着,王峙也到窗前,见凄风苦雨,竹影摇摇,庾慎正好归家,虽然撑伞,衣袍尽被淋湿。 王峙和庾深皆默然不言,想来,庾慎又是去桓超家里议事,到这会才赶回来。
第62章 王峙回忆完,看裴怜青春年少,灵动昂然,他本想提点她几句,却一时语塞。 心想着,等裴爱生完孩子吧,与裴爱说说她妹妹的事。 王峙与裴怜聊完,便转回去看裴爱,临走之前,回眸一瞥,见裴怜开了门,三皇子迫不及冲上前去, 裴怜虽面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将三皇子迎了进去,怕他跌倒,还扶了一把。 王峙收回目光,踱回裴爱所住厢房。 裴夫人已经走了,剩裴爱一人在房内。 王峙一走进来,裴爱就冲他笑了笑,露出丝丝羞涩。王峙心情顿好,走过去同坐床边,拥住她:“怎么了?” 裴爱低头,又眺眼看他,离得极近,睫毛颤动,他觉得她的眼波像春天的风。 裴爱细声细气道:“阿娘说——”手慢慢放到了肚子上,“孩子月份大了,我们该给孩子想几个名字了,男孩儿,女孩儿。” 王峙笑了笑:“这事我们要好好想想。” “阿娘还说,要我们多和孩子说说话,说他会听到,会回应。” 王峙闻言,将手放在裴爱肚上,道:“哦?” 刚说完,似乎感觉到肚子动了一下。 王峙大喜,道:“那我可要多同他说说真心话了。” 裴爱望着他:说什么? 王峙今日穿了一身紫袍,缎面似水,映得他一张面皮冷白,然而眼角眉梢的笑意却又满是温度。 他全神贯注注视着裴爱的肚皮,柔声道:“孩子呀,你要记住,这个世上,你阿娘是最好的。她不仅是最美丽动人,最善良,也是将来最爱你的人。” 其实才裴夫人在房内,是叫裴爱夫妻俩各自说些夸赞的话,给肚里的孩子留下好印象——是让他们自己夸赞自己。 怎地王峙一开口,完全与裴夫人的预料不同? 裴爱愣住。 她笑着说:“我也有话要同孩子说。” 王峙的目光里有绵绵银河,抬头注视她。 裴爱开口,对着肚皮将王峙夸耀一番。 王峙瞬间脸红。 两个人都觉得有点肉麻,却又都喜滋滋,一时百味,尽在相拥中。 王峙裴爱两人,本打算回裴家一日便走,哪知裴夫人不舍女儿,硬是挽留下来住一夜。 王峙看裴家虽然家小,但待裴爱是极有待照顾的,唯一若说吐了,那也是裴夫人准备太多大食大补,硬给撑吐了。 又一想,明日正好歇了早朝。 王峙便答应下来,差冲天回去告知王道柔,夫妻俩今晚不回来了。 不消一个时辰,冲天就回来传话,说王道柔允了,还让王峙多照顾丈公丈母,晚辈不可失了孝道礼貌。 王峙应下,夫妻俩如之前夜夜,又是甜蜜一夜。 到了第二日,因着这一日裴一不听劝,仍要继续讲玄,裴夫人怕扰到裴爱,就让小夫妻清晨回去。 因此晨雾未散,两人便乘车动身了。 外头雾浓,王峙担心裴爱受凉,原本是打算关窗的,但也不晓得是什么鬼使神差,关之前往外探看了一眼。 朦朦胧胧中,其实不容易瞧清楚,他却偏偏瞧清楚,父亲桓超的某位亲信,竟插入一条夹箱中。 奇了怪了? 这人王峙十熟悉,他在桓超身边,就如冲天在自己身边一般,应是形影不离的。 一大清早,家在郊外,他跑到城里来做什么? 还是个没有早朝的清晨? 王峙心下有了疑惑,却不道出,与裴爱回到家中,却见阿父阿娘俱在。 王峙趁桓超不在,询问王道柔,得知今早桓超始终同王道柔在一起,并未出门。 那他派亲信去做什么?王峙心想,脸上挤出笑意,应付着一直在他耳边夸赞桓超的王道柔——阿娘完全沉浸在阿父难得的陪伴中。 讲完还不尽兴,还要给他俩,两人昨日还去了春林,缱绻旧梦。 王峙见阿娘如此开心,面上亦显得笑容灿烂。 但他心中总惦记着这件事,不能提起,却又放不下,渐渐地拖成了心结。 直到六月。 过了端阳,寒气就走得彻底。 整座建康城都晕着蒸汽。 早晨太阳没彻底出来,罩着雾气,还稍微好点。 王峙只着了两件纱袍,一件薄一件厚,他原本要选墨色,但裴爱说墨色燥热,便挑了淡青色带着。此时他在清晨匆匆赶来,便是来逮人了。 逮谁? 逮桓超。 昨夜桓超派人回来传话,说是与庾慎议事议得晚了,就在庾家歇息,明日直接上朝。 常有的事,王道柔不疑。 王峙本也不该疑,但这些日子他因着心结,一直在派几个亲信追踪着,探着,消息无误,今晨桓超要在城中与人私会。 与谁? 王峙还不知道。 只知那人与桓超都小心得很,只在大清早会面,且每次择的地都不同。哪怕是命亲信传递消息,每次也是不一样的碰头点。 王峙夜里是同桓超一同上朝了,天子病重,说何时退朝也只在桓超。 今日无事,早早就退了朝。 父子皆说不久便回家去,却一个来到城中一处小林子,左右张望,随后进了林子。另一位换了淡青色便服,悄悄跟踪。 王峙单人独个,隐在暗中,见桓超先进的林子,接着一辆牛车停住,有人跟着进了林子。 王峙瞧不清楚,又不能进去,心中焦灼,左右换了另外几处隐蔽位置,最后找着一处视线好的,人若从林子里出来,能瞧见脸。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那后进来的人先出来。 王峙瞧清,那人穿着男人服侍,由马夫搀扶着上马,但仔细一看,面貌却是个中年女郎。 她的马夫面目清秀,应也是女郎所扮。 这个与桓超偷偷见面的人,王峙熟得很呐! 虽然有十年不曾见到这张脸,但始终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这女人,是当朝游贵妃,是如今天子晚年最盛宠的女人! 十年前,王峙认识她时,她不过还是未出阁的寒门女郎。 游女郎比王峙仅长十岁。那会虽未出阁,但名声不佳,没有夫婿,却凭空大出肚子来。当时游老爹是京城一七品官,气得满街追打女儿,满城寻混账女婿,毫无结果,还惹笑话。 后来肚子里生出个女娃娃,长到三四岁,游老爹也就认了。 王峙如何认识游女郎? 也是凑巧。 那会他尚未成年,有些性子略劣的爱好,例如放鹰追猎。但他又不爱与其他子弟一起寻乐,一个人独去郊外放鹰。 斑鹰追兔子,他追斑鹰,一时迷路,来到近郊一处宅院,正巧撞见自家阿父与游女郎一同出门。 那宅院,便是如今桓超带着家人住进的宅院。 游女郎见了王峙,就像见了斑鹰的兔子,脚底抹油般溜了。 王峙找桓超理论,桓超却说,是受人之托帮助游女郎,绝无任何对不起王道柔之事。 王峙信了。 但如今过往联系,只觉从前桓超是金屋藏娇,如今与游贵妃是藕断丝连。 是可忍孰可忍? 于是,待一刻钟后,桓超姗姗从林中出来,王峙迎面便撞上去。 他紧紧咬着上下两排牙齿,都咬疼了。若非眼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定将桓超暴打一顿。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62 首页 上一页 5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