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坐下来,与裴爱相对。 裴爱问他:“夫君渴否?” 王峙连连摇头,不渴不渴,他今儿的苦酒已经喝够了。 沉默数秒,王峙反问:“女——娘子渴吗?” 见鬼,再喊一次,脸依然烫。 裴爱道:“不喝了,怕晚上睡不着。” 她这一句正点到王峙心上,他往床上瞟,少顷,道:“晚上你睡床,我睡地上吧。” 裴爱在意王峙,脱口而出:“地上寒气重,恐怕伤着夫君身体。”说完,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深意,耳根渐渐烫了。 王峙心想,寒气重能怎么办,他堂堂大丈夫,难道让一个女人睡地上?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 “没事。”王峙道。他想果断一点,不在这个事上谦让来,谦让去,便去一侧衣杆上取了自己的披风,铺在地上。 裴爱瞧见,旋即抱床上的被子,要给王峙:“夫君盖这个吧!” 王峙拒绝:“这个留给你。”仅仅一床被子。 “不盖怎么能睡?”裴爱说着,试图抽出床单和垫褥给王峙。 “啊呀!”王峙道,“我一个大男人,风餐露宿都可以,你别拿了。”为防止裴爱再啰嗦,王峙直接倒在披风上,“睡吧。” 裴爱迟数秒,应了声好。 王峙便吹了灯。 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各自睡好, 起先还是好好的,两人虽然都没睡着,但都很在意形象,一动不动装睡,不发出一点响声。 一个时辰后,王峙那边,开始辗转反侧。因为屋内格外安静,他翻身的声音,披风褶皱的声音,都听得清。 裴爱这边也忍不住挪了挪身子。 王峙听见动静,原本是背对着裴爱方向,此刻转过身来,问道:“说来,我还不知道娘子芳名。” 半晌听不见裴爱应声,王峙发声:“嗯?” “单名一个爱字。” “哦——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有个妹妹。” “也是一母同胞?” “阿父只有阿娘一人。” 陷入沉默。 许久不闻新声,裴爱正以为是聊天尴尬,他已无话可说,却听见王峙喃喃一句:“丈人母丈人公真好。” 裴爱旋即互赞:“大人公和婆母也是一生一双人,同样的好。”桓超和王道柔冲破门第和身份枷锁,勇敢在一起的爱情故事,早已传遍建康。 王峙不接话,却很自然地另起一话题:“小妹与你相差几岁?” “仅仅两岁。” “好啊。”他赞叹一声,“我从小就羡慕有兄弟姐妹的人,不用自己同自己玩。” “夫君说笑了,王家小郎那么多。” 王峙却再次转了话题,问她:“唉,对了,你嫁过来,没陪仆从么?”见方才裴爱进门,跟着的都是他王家仆婢。 “带了几个,可能都安置了吧。”裴爱道,提及这个话题,她晓得王峙疑惑什么,便告诉他,自己的父亲好老庄成痴,在朝堂上可能拘束,但一旦回到家里,顿时似大鹏遨九天,又是鱼跃沃海,无拘无束。所以裴家不那么讲规矩,虽然有仆从婢女,但好多事都是自己来,裴一会去院子里种花,和家里的园丁一同坐在泥巴地里。而她和裴怜,也多亲力亲为,真正意义上,没有“贴身”婢女。 王峙被吸引住,颇有些神往,说改日一定要拜访下老丈人。 裴爱反问王峙家中人物,他却一句带过:“没什么好说的,反正你明日要见。” 裴爱再问,王峙笑笑,只提王崇。说阿翁和蔼,但是千万不要惹怒他。 两人问答话多,不仅有了初步了解,而且感情上也不那么陌生了。 互相间说话就多了一分亲近。 聊了约莫两个时辰,时近子夜,裴爱两句话间,没忍住插了一个哈欠。 王峙清清楚楚听得,沉默须臾,道:“时候的确不早了,早些睡吧。明日你还要见许多人。” 裴爱心想,是咯,新妇头一日,是要一一见过夫君家里人。之前她堂上对拜,遮着扇子,都能瞟见黑压压一大群人。 那可得先睡个饱觉,明日才有好气色! 裴爱道:“那我睡了,夫君好梦。” 王峙翻身背对过去,裴爱亦翻身。 她打算闭眼,却盯着帐子,回味起王峙方才的某些感叹和回避。 裴夫人特别喜欢在家讲各大家族里的恩怨情仇,裴爱一联系,心想:莫非公婆不似传说中那样恩爱?兄弟间也多勾心斗角? 不过都是猜测,还是要等自己同王家人打上交道,再做判断。 裴爱想到这,对明天愈发期待,闭眼很快入睡。 梦里,她甜甜梦到王峙。 王峙这边,却睡不着了。 他向来以为自己是吃得苦,无所畏惧的,亲身睡在地上,才知道想法还是太简单。 地上真是冷啊……之前聊天还不觉得,这会专心致志入睡,才发现根本睡不着。 王峙渐渐蜷起身子。 缩了许久,手脚麻了,娇贵地翻了个身。 朦胧中,见着一床被子,落在地上。 再往上看,裴爱四仰八叉,一只胳膊掉在床外悬空。 她身上什么也没盖。 王峙叹息一声,轻手轻脚起来,捡起地上的被子,小心翼翼给裴爱盖上。 离得近了,才完全瞧清楚她。裴爱没有褪去衣裙,只是将身上配的首饰放到一边,松了发髻,一头青丝散在床褥上。这会起了风,裙角随风飘起来。王峙便扎紧她被子右边。 左边爱莫能助,谁叫她一只胳膊吊在外面。 弯腰扎被,身子俯得下了,听见裴爱均匀的呼吸声,还有一阵香气。 王峙蹙眉,这芍药香太浓了,真是刺鼻。 他是不喜欢这个香那个香的。 王峙快步回去,重躺在披风上。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没睡着的王峙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极其响亮,补救不得,把裴爱给打醒了。 她翻个身,瞧着王峙。 王峙的嘴巴很不争气地又打了个喷嚏,顺带缩肩。 裴爱的意识仍有些迷糊,脱口而出:“上来睡吧。” 说完,身子往里一翻,让出半边床位,背对王峙。 王峙吸鼻子,想了想,蹑手蹑脚爬上床,钻进被子里,身子紧紧贴着床沿。 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 两人中间好大一条空隙。 王峙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身子是僵的,但好歹不是冻僵了。 许久,他终于浅睡。 继而深沉。 到了丑寅之间,裴爱犹在梦中,毫无意识地翻身,只当是在自家床上,两腿往左一横。在被子里整个抱住王峙。 王峙也在梦中,他睡得晚,此刻比裴爱的梦更沉。遭遇打扰,王峙便不耐烦的推手,想将突如其来的重量推走,却推不掉。于是他翻身过来,对抗般将一只胳膊搭在裴爱身上。 哼,看哪个重! 裴爱的发丝刚好扫在王峙脸上,他觉得痒,甩了甩脑袋,脸一下子就贴上裴爱的脸颊——嗯,今日这枕头真软。 王峙的梦中,飘来朵朵白云,他一下子就跳到白云上,整个人完全抱住裴爱,紧紧贴牢,脸颊和脸颊还相互摩挲着。 这云朵竟然还有香气,王峙情不自禁笑着出口:“这芍药香真好闻。” 凑近些,想闻得更多,却恍觉云朵成块了,像他爱吃的冻糕,王峙不禁反复咬这冻糕,真好吃…… 于是,醒来的裴爱一睁开眼,就看见王峙在吻她。 裴爱顿时心花怒放,虽然她没之前从未吻过,但本能地热情回应王峙。 唇与唇黏腻,连呼吸也窒息,裴爱不禁张嘴,王峙的舌头却一下子探了进来。 他当是冻糕,舔了又舔。
第9章 舔完以后,又抱着裴爱的脑袋磨蹭,舌头在她嘴巴里捣鼓。 裴爱能听见心跳,隔着胸腔,咚——咚——咚—— 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王峙的。 但王峙嘴上的动作已经把她吓懵了。 在裴爱的认知里,吻便是嘴唇碰碰,一触即分,哪有这种的?这人的舌头怎么忽然成了蛇? 她有些怕,流眼泪的毛病立刻就犯了,抱着王峙的手也松开,王峙却不依不饶,抓着她一带,两个人直接翻了半圈。 裴爱在上。 她的眼泪啪嗒啪嗒全落在王峙脸上,甚至有轻微的哽咽声。 王峙不知是被泪染醒,还是被声音惊醒,缓缓睁开了眼。 首先印入他眼帘的,是裴爱哭泣的双眼。然后,目光往下移动,是他亲着她的嘴唇,女郎则趴在他身上。 王峙的面皮瞬间涨红了,是整张脸包括脖子和耳根,都红透的那种。 一时反应不过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裴爱在上,是她强了他?但分明是自己的舌头塞在裴爱嘴里,所以是他对她用了强? 不管谁强,到底轻薄了女郎。 关键是,他再往下看,自己某一处失礼了。 王峙旋即坐起,将裴爱从身上抖落,打算下床,却仓皇踩空,一下子腰盘坐地,发出一声巨响。裴爱被响声一惊,愈发哭得厉害,心里又想,王峙这一摔应是极重,便爬到床沿,关切道:“夫君当心。”又问痛不痛,要下来扶他。 王峙嘴硬,当即爬起来矗立,一脸风淡云轻:“无碍。”见裴爱近前,他脚下后退半步,低头,那失礼处仍不争气,依然醒目。 王峙一挥袖子挡住,眼神躲闪:“我去沐浴。”说罢转身离去。 门外天刚蒙蒙亮,雾气四起,晴日不见。王峙大袖子仍挡在身前,高声唤道:“冲天!” 小跟班屁颠屁颠跑过来,弯腰躬身:“府君有何吩咐?” “备水,我要沐浴。” 冲天楞了楞:“府君恐怕得等会了,热水还没架上火。” 王峙横他一眼:“谁要热水了?我要冷水。” “喏,喏,属下这就去准备。” 这院内本就有个非露天的池子,冲天吩咐下去,仆从们慌忙备了半池储着的泉水,婢女们撒上香料、花瓣。 而后通知冲天,冲天再通知王峙。 王峙入内,纱帐似烟飘起,露出浴池一角。他见内里有四个婢女,或捧衣物,或持水巾帕,看样子是要伺候他沐浴的。 王峙肃然扫过,婢女们吓得屏退。 王峙这才松了口气,放下袖子。 冲天同另外两个王峙的随从,在外守着。 见婢女们如鱼般逃出来,一人小声道:“府君又发脾气了?” 另一人立马反驳:“不一定,你几时见府君沐浴,旁边有人的?”这类私密的事情,王峙从不让婢女伺候,所以今日是正常操作。又道,“府君昨夜洞房做新郎,怎可能发脾气!”温柔乡里,高兴还来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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