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模样他知道,但他还是忍不住来了。 结果,却是见到南衣院中的两个年轻俊美男子,而且她还是以真面目从外头回来。 一息…… 两息…… 三息…… 晏奚与她对视的双眼渐渐眯了起来,某种熟悉的危险感悄悄攀上了南衣的后背。 视线稍稍左移,她的余光隐隐撇见了一抹红色蛊线,这是晏奚的看家本领。 手一抖,被南衣掀开的黑帽又盖了回去。 晏奚眯起的双眼有一瞬间的凝滞。 ——靠!她就知道! 这厮装模作样卖可怜说什么“便当我没来过”一定是假的,不然怎么一进院子就撂倒了玄实玄其,还大大方方把两人放雨里等自己。分明就是等着看自己的回应,若是不如了他的意,那红线八成就要攀她身上去了。 察觉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飘向自己的手,晏奚倒是大大方方把手摊到了面前。 “我能活着了。”他说,声音嘶哑依旧,“所以来寻你了。” “然后呢?”南衣绷着脸,用下巴指了他手上的蛊丝,“这又是什么意思?” “若你不从,只能用些特别的法子。”他笑笑,有些牵强,但她看不到。他似乎总是在强求。 南衣嘴角拉了下,“那你刚才一副要走的模样又是什么?” “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留我。”蛊丝在指尖跳动,似乎跃跃欲试。隔着面罩,他依旧笑着。 自己就不该嘴贱留人! 南衣在心中已经甩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上次见面还在地宫深情款款地说什么舍不得拉着她一起死,害她还好生感动了一回。现在想想,自己简直就是被这人虐惯了的,舍不得杀自己都当是好的了。 “然后呢?”她试探着继续问。 “然后?自然是无论你留或不留,都得与我一道走的。” 她有些忍不住了,“你就不考虑下问问我的意愿?” “当初在地宫门口,你许了诺的,那便是愿的。此外……”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两人,“我尚留着他们性命。”这话的意思就是——看你表现。 阔别已久的初次见面,就这么变成了诡异的对话,两人的表情都很“高深莫测”。 从来都是这样,晏大山主面对不如意的事情总是要给它掰如意了才行,下蛊下毒威逼利诱,各种手段是浑然天成。 院中又静了下来。 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两尺,南衣脑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种逃跑的方式。 比如——先忽悠他一番,或者直接趁其不备用内力把人震昏,再比如…… “唉……”一声长叹,她也伸出了手,“喏,来吧。” 晏奚明显愣了一下。 “不是说要用特别的法子吗?”她冲他面前举了举双手。 晏奚的双眼再一次眯了起来,嘶哑的声音已经有了杀气,“为了这两个人,连反抗都不反抗了?” 其实她真不是这个意思。 眨眨眼,“我要是说我是自愿跟你走的,你信不?” “呵。”一声冷哼,“就这么怕我要了他们性命?都愿意与我虚与委蛇了?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 话音戛然而止,晏奚睁大眼睛看向了自己被牵住的手,隔着手套都能感受到她手心的温热。 “废话真多。”南衣拉住他,任由红色的蛊丝围绕,“这两人你爱杀不杀。” “你……”晏奚表情明显有些迷茫。 南衣换了个姿势,把他的手又握紧了些——唉,真是瘦了不少。 “走吧。” “去哪?” 南衣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是你定的嘛?干嘛问我?” “是不是你压根儿就没想过要去哪?” “那就挑南边吧,南边暖和。”南衣絮絮叨叨地牵着他走出了院子。 “不行,还得先去趟西边,到我师父坟前,给她老人家也瞧瞧你。还记得我那小师弟不?连他都成亲了,就我一个还单着了。” 晏奚任由她牵着自己一路走上了大道,待回过神,二人早已离开了村子。 院子里的两个俊美少年都被忽略了。 “你这脸还能恢复不?” 晏奚的胳膊一僵,想起她先前的表情,“若是我说不……” “别假设,说真话!” “能。” “要多久?” “三年。” 三年啊…… 步子骤然站定。 “那还挺久的。”南衣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看向他,“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再约个三年之期,三年后,待你恢复美貌,我必将你风风光光地……” “唰——”原本还游离的红色蛊丝瞬间缠上了她的手腕。 “呃……就是开个玩笑。”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鼻子,南衣此时的心情却并不差。 反正这厮就这么个态度,也就祸害祸害她了。 “我活下来了。”晏奚反手也握住了她,似乎想要确认什么,视线牢牢锁在她的面上。 “嗯,看出来了。”南衣点点头,内心很是轻松——活着多好啊,虽然丑了点、瘦了点、头发都白了,但好歹是活着啊,到时多糊点白底子就能看了。 只要他没有沉在那臭烘烘的黑水蛇窝里头,怎么都是好。 晏奚忍不住又重复了之前的约定,“你说过两年为期,如若我活下来……” “嗯嗯嗯,不用多次强调。”南衣撇撇嘴,不以为意,“你以为老子和你一样总是说话不算话?” 两人并肩沿着大道而行,不紧不慢,就似踱步。 “有空说说你是怎么当上木山主的吧。” “好。” “再说说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好。” “还有,你为何喜欢我了的?” “……好。” “我还偏不如你意了!”南衣脾气彻底上来了,趁他不备,脚下一点,就跃上了房顶。 “你就不怕我杀了这两个小子?”晏奚仰头望她,嘶哑的嗓音扬起。 南衣头也不回地直接跑了,只留给了他一句话,“爱杀不杀,与我何干!” 看着她的人影快速消失在视野,还是一副避自己不及的模样,站在院中的人默默收了红色蛊线。 盯着她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晏奚终是低头拉了帽檐,转身推开院门,踏着尚有积水的泥路,沿来时的方向走了出去。 宽大的衣袍被风鼓起,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几丝银发因风攀上了黑色的帽檐。 ——人这便是见过了。 埋头溜了许久,待南衣缓过神的时候,已经跑出了十几里地。 回头看看,身后并没有人追来。 她咬咬牙,有些吃不准情况。 那厮说不定又下了什么追踪蛊,光逃不是个法子,总会被找到的。 挠了一会儿脑袋,南衣有些犹豫——要不……还是回去看看? 虽说自己溜了对玄实玄其来说更好,毕竟在晏奚看来起码自己是不紧着他们二人。 但晏奚那厮不可捉摸,万一还是想不通把人杀了,她不就造孽了吗? 一个时辰后,原本的院子里。 南衣一路悄默默使了龟息功回来的,几番搜索院子,却连晏奚的影子都没见到。 玄实玄其还躺在地上。 走到院中,她蹲下身子试了试,二人呼吸平稳,就是昏睡,并无性命之优。 ——那厮就这么把人质放了? 犹豫了一下,南衣一手一个,提着人给放回了屋子里。 至于湿衣服什么的,等他们醒来自己换吧,她得再去找找晏奚。 先前话说得太冲,自己被他的蛊丝气到了,都没来得及问问晏奚怎么变成了那般模样。 他说自己能活着了,是以后都这个模样活着吗?声音又是为何哑了的? …… 然而,寻人岂是那般容易。 一连三天过去了,南衣都没找见晏奚,而他也没来找她。 不对劲,很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明明自己都已经乖乖在这家客栈待了整整五天了,这里离慈坊也很近,那厮若是循着追踪蛊什么的找来,早就该到了才是啊。 南衣坐立不安,在屋内来回踱步。 不行,还是再去街上晃一圈看看。 皱着眉推开房门的一瞬,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握住门框的手刹那用劲,南衣白了脸色。 ——他是故意的。 故意使出蛊丝,故意说那些话,故意让自己以为他会不折手段,故意激自己走,但其实…… 他只是来看看她,只是看看而已。 而后,看着自己逃之夭夭,再也不会追过来了。 “砰——” 南衣拉着门狠狠往墙上一摔,用上了内力而不自知,眨眼间门框就碎成了一地木渣。 听到动静的小二哥赶忙走来,却吓得只敢站在两丈外,颤兢兢地问了句,“客官,您这是……” “赔你的。”掏出一张银票拍在身旁的栏杆上,南衣黑着脸径直跃下二楼,匆匆离开了客栈。 “大爷,你有见过一个全身都穿着黑袍子的人怪人吗?” “小哥,你见过一个黑袍子怪人吗?” 这会儿,晏奚的黑袍子特征成了她唯一能追寻的线索。 之前在客栈见到的时候,他一袭黑袍遮脸就很引人注目。 一路从慈坊问过来,南衣得到的最近的消息便是昨日有人在“林山头”见过这样一个人。 林头山,全是林子,来到山前,马匹可就进不去了。 南衣打听过了,有两条路可以上林头山,一条平缓但绵长,另一条陡峭异常,但是为捷径。 待她气喘吁吁爬到山顶,恰逢天色正好,阳光明媚,到处都是绿色一片,生机盎然。 然而,她寻遍了整个山,却都没寻见人。 准确的说是,另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不甘心,南衣又寻了一遍。 最后,停在了一处悬崖边。 崖下河流湍急,奔流往东,急急而去。 若是有什么从这崖边落下,只要入了河,便是踪迹全无。 有些恍惚地在崖边坐了一下午,待衣衫都被风吹得凉透,南衣轻笑一声站起了身。 ——自己怕是魔怔了,竟然会寻来。 拍了拍衣摆,她转身往山下走去。 ——祸害遗千年,那厮才不会自寻短见。 他最多只会静静”等死“。 等死而已……就像当初在地宫一样。 此日之后,南衣终此一生,再未见过晏奚。
第113章 今日是两人在一起的第一日。 南衣目不斜视地走在街上,木着脸,迎接着四面八方或打量或好奇的视线。 看的全都是她边上那个从头到脚被黑色裹起来的蛊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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