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南衣面无表情地拿过包袱,取出药来,“需要我给你包扎吗?” ——现在这情况,可不能让这人死了! “伤在胸口。咳咳咳……”男子向后靠上墙壁,这是接受了她的提议。 南衣嗯了一声,伸手撩开他散在面前和胸口的头发,准备找伤口。 将将掀开头发,对上此人面容,向来稳得住的南衣直直惊了好几息。 ——这个人……太漂亮了。 作为一个男子,用漂亮这个形容词视乎不太恰当,但此时南衣只想到这么个词。他比自己见过的所有女人都要漂亮。 可这样一个漂亮、虚弱的人,却能轻轻松松就捏爆她的心脏。 南衣移开视线,稳了稳心神。 好在这人虚弱十分,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先前因他长相而失神的无礼行为。 要是惹了他不高兴,再捏下心,她可受不住。 视线移到男子胸口,南衣一下就心凉了。 面前紫色衣襟被血染成了古怪的暗棕色,因为血迹的干涸,衣料已然发硬。 而最严重的是——胸口偏左处,一根断箭牢牢扎入。 重伤之说,一点没错。 可这伤实在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自己又不是神医,救不活啊。如果这人死了,她身上的蛊会不会立时发作? “挖出来。”男子说话的时候还有血顺着嘴角往外滴。 南衣没有说话,小心地解开了他的衣服,看着肿起的紫红皮肤、还有那全部没入肉里的箭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好一会儿,她试探着问了句,“要不……你先再喝点水,吃点东西蓄蓄力气?” “……好。” 南衣赶忙回身拿了干粮饼,一点点掰成小块,放在他嘴边。 男子缓慢而艰难地开始进食,南衣赶忙又递上了水。 一小块饼,一小口水,一点一点,喂了约莫半个巴掌大的干粮,男子偏开了脸。 “可以了。”他道。 收好水囊,南衣从包里翻出金疮药,一把小匕首,还有一个特殊的针线包——还好她都带了啊。 就着油灯的火焰烤了烤匕首,南衣心里越发紧张,“会很疼。” “嗯。”男子垂了眼睑,吃力地平躺下来,“开始吧。” 执着刀,看着那肿起的伤口,南衣半响不敢下手,“若是,你挺不过去……” 男子侧脸看向她,漂亮的双眼不带温度,“你该想我能活着,你才能活着。咳咳咳……挖。” 南衣狠狠一闭眼,重重吸了一口气——挖就挖!她手可巧得很! “咬着!”拿起掰剩的半块干粮饼往那人嘴里一塞,未及他反应过来,南衣已经一刀快很准地切了上去。 血一下冒了出来,男子浑身一颤。 南衣二话不说,又是一刀,那箭头便露了出来。 几乎是在血又涌出来的同时,第三刀已下,箭头倒刺剥离血肉。 立时扔掉匕首,南衣一手按着他的胸口,一手拽着断掉的箭尾干脆利落地往外直直一拔,整个箭头不带一点儿肉沫地被拔了出来。 “唔——”男子闷哼一声,脑袋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南衣顾不上去探他鼻息,赶忙压住伤口,拿起事先穿好的针线,唰唰唰地缝了起来。接着又是一通不要钱地狂撒金疮药…… 忙活完一切,那伤口的血好像是止住了,最先一层金疮药已经被淹了个透,南衣又撒了一层。 昏过去的男子一直安静地躺在那处,没有一点儿动静。 难道…… 南衣小心翼翼地探向了他的鼻下,静静等了一会儿。 有气! 还好还好,还有气,还有气,这人没死!没死! 啪地往后一坐,南衣撑着地面,手脚发软地喘了一大口气,表情彻底垮了。 ——她这遇到的都是啥破事啊!
第11章 地道里很安静,背后的石墙又硌又凉。 南衣默默盘坐在墙角,低头看着前方平躺着的人。 那人依旧一动不动地躺着,要不是胸口还有微微起伏,都分不出是死是活。 人都说红颜薄命,这么漂亮的人八成也逃不过这古话。 南衣垂头丧气地紧了紧棉袄。 若是他挺不过去死了,自己倒是可以背了尸体上去换解药,但体内还有这莫名其妙的蛊…… 会不会他死的时候,自己也就死了? 啪—— 南衣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 师父早就说过,凡事多个心眼,她这都是听到哪去了! 让你不射根针再拉人!实在不行,总归把个脉,探探气再拉人啊! 还有,那天在树上,你干嘛听了银子就探脑袋出来!要是真好心,等人真昏了再下来也不迟啊! 一次两次的!都是自己作的!让你长记性长记性! 恨恨地锤了几下腿,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当年作死学什么龟息功!现下可能真要归西了。 “咳……” 一声闷咳打断了南衣的自责思路,躺着的人有了动静。 醒了? 南衣赶忙凑了上去,却见那人眉眼紧闭,面色潮红,额发已然湿了,牙齿还在打抖索。 不好!这是起烧了! 南衣锤了自己脑袋一下。 ——都没给人盖个被子!这可是冬天!要是他真死了,她还得黄泉道上陪着走! 二话不说,南衣把包里的薄被翻了出来,给那人盖上。还特特用水给他润了润嘴唇。 接下来就是漫长而安静的等待。 期间,南衣啃了一块干粮饼,喝了小半袋水,喂那人也喝了些,给他擦了汗,为了让他舒服,把他被汗湿了的里衣给抽出来丢到了一边。 想了想,南衣还特地把棉袄脱了层薄的给铺在了地上,让他垫着。 ——好在自己穿得够多。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整理了一番,那人终于不再抖索了。 期间,南衣毫不避讳地大饱眼福…… 啧啧啧,和外头那位“主子公子“相比,真是各有千秋,美不胜收。 这美人的身子较外头那位更为纤细柔软,很是配得上这张脸,看着就让人心痒痒。 不得不说,木山的人都是怎么养的? 一个个的都这么好看,就连那长风也长得不差。难不成木山还挑相貌收人来着? 但是—— ——长得好看有个屁用! 木山这些个都是徒有其表,黑烂心肠,就会用毒用蛊控人,还有没有一点名门正派的自觉? 可悲的是,就算有各种腹诽,各种不满,她还是得舔着脸继续伺候这“大爷”。 终于弄完了! 好不容易忙活完的南衣,一屁股坐在了墙角,瞧着睡得还算安稳的“美男子”,重重舒了口气。 手累,身累,心更累,她也得歇歇了。 嗯……眯一会儿,眯一会儿就好。 这一觉,没有床,没有被子,没有枕头,但南衣却意外睡得很香。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歪倒在了地面,脑袋枕着胳膊,袖子还微微湿了——应该是口水。 快速擦擦嘴角,南衣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刚聚焦清晰就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眸子。 我靠! 吓了一跳的南衣脑袋一抬,直接撞到了身后石墙。 ——痛痛痛! 龇牙咧嘴地揉着脑袋,她满是狐疑地看向了眸子的主人。 之前还半死不活的美男子,此时正裹着她的薄被,后背倚着墙,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的……脖子? 难道…… 南衣立时掏出了怀里的小铜镜,一照之下,紫色纹路已经蔓至了脖子,遮不住了。 按这个速度,她应该已经在地宫里待了一日有余。 那她剩下的时间,只有不到三日。 收回铜镜,南衣努力挤了个笑,很难看,“你醒了?” 蛊美人默默移开视线,没有回话。 南衣寻思了一下,主动拿起干粮饼和水袋,“要不要再吃点?” 木山藤还有三日,但这蛊说不定连三日都没有。此人现下可怠慢不得。 “嗯。”良久之后,南衣听到了很轻的一声气音。 得到肯定回答,她赶忙打起精神,将那饼一块块都给掰小了,这才递给男子。 虽只有干粮饼,但饼里混了不少东西,什么玉米粉啊,高粱粉啊,只可惜没放糖,味道淡了些。 看着碎饼,男子没有动,依旧是那副气虚模样。 此人重伤未愈,气力不足,不能伸手也是正常,南衣表示很理解。 ——但这人是怎么自己爬起来坐着的? 默默腹诽,她没敢开口问,主动把饼喂到了男子嘴边。 送到嘴边,蛊美人总算张了口,一点点吃了起来。 得!自己就是个伺候人的命,前头刚伺候了那“主子公子”,现在又到这“蛊美人”了。 男子进食很慢,嚼的慢、咽得也慢,好一会儿才吃掉了小半个饼,水倒是喝的比上次多了不少。 南衣很欣慰——想不到自己还是个妙手神医。 吃饱喝足,男子一句话没说,自己沿着墙壁又慢慢躺了下去,接着睡了起来。 确定他已闭了眼,不再需要被伺候,南衣这才拿过半个饼啃了起来。 饼很硬,水很凉。 不好吃,还硌牙。 要是在家里,还能吃顿饺子。 啃着啃着,南衣的动作慢了下来,咬在嘴里那口饼怎么都嚼不下去了,喉头渐渐哽住,眼眶也不受控制的酸涩起来。 事到如今,不管她再怎么努力,都只有死路一条了。 地宫里就他们两人,这蛊公子又杀不得,她没有尸体能带出去,就算救活了这人,她也拿不到木山藤的解药。 不是死于蛊就是死于毒,剩下的时间,最多不到三日了 ——怎么就弄成现在这样了! 早知道,她就不下山了,死于木山藤好歹还能死在家里。 死到临头,只有干粮饼,只有这阴阴冷冷的地宫…… ——就不该去吃肘子面! 就是那碗肘子面,让她丢了马,这才遇上土地庙的黑衣人,受了伤又用了龟息功,还碰到外头那个该死的“主子公子”给自己下了木山藤,现在又被逼到地宫来,竟然还被个“漂亮尸体”算计得中了蛊。 啪嗒——啪嗒—— 眼泪落在青石地面,南衣赶忙用袖子去擦,却是越擦越多。 ——我到底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不带这么耍人的啊…… 最后,她索性把手中的饼放在地上,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胳膊里,小声地哭了起来。 而那已经躺下的男子,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默默看了会对面埋头哭泣的少年,再次闭上了眼。 哭了一通,发泄完毕,南衣用袖子抹了把脸,又看了看还在睡的“蛊美人”,决定在地宫里头找找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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