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一声压抑的闷哼。 修长苍白的手指探入怀中,取出了一条白色锦帕,轻轻抹去了嘴角一丝腥红。 而后,那条锦帕被随手丢入了一旁的小火炉中。火舌舔上白色丝线,染成了焦黄。 时值初夏,这是整个木山唯一一处尚在使用的火炉。 耳边太静,身边太空,太冷,这么些年,兜兜转转,本以为还来得及再求点什么,可却什么都没落下。 ——南衣。这一次,本尊说话算话。不再寻你了。 南衣之所以往北,是想去见见江南风光。 听说那里美食如山,百尝不厌。听说那里美女如云,山水如画。还听说,那里的男子斯文儒雅,风流倜傥。 总之……换换环境,见见不同的人,总归有好处,省得成天在哪儿乱想八想,睡觉也睡不香,人都瘦了。 一路男装来到了天上人间的苏杭,而后南衣果断换上了女装。 许久许久,未曾用自己原本面目出来逛了,脸上没了一层东西,怪有些不自在。 想了想,她还是戴了个帷帽,大大方方走上了街道。 清晨的街道就已繁忙,摊贩们早早占据了位置吆喝起来。 顺着人流,她不紧不慢地走着,时不时停在某处摊前,看看时兴的手工玩艺儿,又或者买上一点当地特有的小食,隐在帷帽下,尝上两口。 周围的热闹,将这初夏时节渲染得热烈了几分,也暂时歇下了南衣这些时日没由来的心情烦闷。 前方不远处聚了好些人,大多是女子,正个个表情激动地聊着什么。 闲来无事,南衣咬了口糖葫芦,慢悠悠走了过去,想凑个热闹。 听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叽叽喳喳的女声中得出了个大概——有一位姓陆的公子,明日就要回来了,然后这陆家老爷要给他相媳妇,今日叫了十里八乡的知名媒婆上门商讨。 据说这位陆公子长得一表人才,家世优良,光这城里就有他家十几家铺子。而且,最最重要的是,这位陆公子可是陆家独苗,谁嫁给他可就一步登天,享福享不尽了。 南衣边听边暗暗腹诽——咋都不说这陆公子人品呢?尽挑些边边角角的东西狂吹。那蛊美人不也是容貌惊人,实力雄厚,可架不住人品…… 嚼糖葫芦的动作忽然就顿住了。 她又想到蛊美人了,在这个热热闹闹的大街上,莫名其妙就又想到了那个蛇蝎美人。 ——没劲。 咬完最后一口糖葫芦,南衣脚下一转,离开了这片热闹。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才不信那厮没有往后了,一定都是骗人的,故弄玄虚,说不定正等着她自投罗网。 街道依旧繁华,可她却渐渐没了游玩的心思。 “姑娘,要不要看看珠花。” “姑娘,买个平安符吧,是灵山寺大师开过光的。” “不用,不用。” 谢绝了一个个热情的小贩,看着路上三辆一群逛街的人们,南衣隐隐觉出了“孤单”。 以前不觉得,因为那会儿她都是男装示人。 但事实上,很少会有女子独行。她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身边站着夫君,还有的身后跟着丫鬟,再不济也是和亲眷、闺中密友一同出来的。 自己这么一个人走着很有几分突兀。 “姑娘,怎么一个人啊?”一个戏谑的声音凑了过来,带着几分酒气。 南衣侧过头,见到了一张宿醉刚醒面容。很丑,丑得她连第二眼都看不下去。丑得她不禁又想——同样都是人,怎么蛊美人能长那般好看? 又想到他了……为何那厮总是阴魂不散。 南衣脚下一点,顾不上是在大街,直接使了轻功离开了。 “唉!别走啊!哥哥我正好也是一个人,我们不如搭个……”男子酒壮人胆,粗俗的话语因着距离拉扯,渐渐远去。 一路飞奔到先前路过的马铺,南衣径直走了进去。 “掌柜的,买马。” “姑娘是要什么样的马?” “最贵的。”一张银票直接拍上了柜台。
第108章 往江南去的时候没注意,这会儿骑着马再往回走,南衣才发觉自己已经离得很远,她这一路竟然是往北走了一月有余。 现下,就算快马加鞭,也得七八日才能到了。 但偏偏已到了夏日,闷热潮湿,还时不时来场暴雨,让人不得不停了步子,等着天气放晴才能赶路。 这不,今儿个又遇上暴雨了。 站在土地庙门口的屋檐下,南衣默默看着外头的倾盆大雨,不声不响地啃着手中干粮。 一场大雨,黑云压城,倒是消了几分暑气,但看这雨下的气势,怕是没个大半天停不了。 还有那时不时传来的电闪雷鸣,越发搅得人心神不安。 庙里头聚了不少人,都是进来躲雨的,有商贩,有农夫,都是寻常百姓,穿着打扮比较朴素。 相比之下,南衣一袭墨绿劲衫,面容清俊,纤纤瘦瘦,腰别一把长剑,很是引人注目。更别提他先前骑来的那匹高头大马,毛色油光水滑,一看就价值不菲。 庙里不少人都暗暗打量着她,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几分艳羡。 南衣没理会那些目光,自顾自靠着门框。 自从决定往回走,她就没准备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扮作男装就行。若是真有不长眼的,打过便是。事实上,此时的南衣心里头一直憋着口气,若是能有人触个霉头,真来场酣战,倒还能发泄发泄,败败火。 忽然,她的衣摆被拉了几下,南衣低头看见了一个胖乎乎的小豆丁。 “小哥哥,你真好看。”小娃娃的手挺脏,一抓就在她衣服上留了个印。 “哎呀!小宝别乱动!”后知后觉的大娘赶忙上来拉小豆丁,还一个劲儿地对着南衣赔不是——这少年的衣服看着也贵,可惹不起。 “无碍。”南衣随手掸了下衣摆,继续沉默地靠着门,借着外头的凉风,消一消烦闷。 时间在等待中显得越发漫长,南衣已经啃完了两块干粮,那雨还是一点儿没有变小的迹象。 ——嗯?有人? 眯起眼,她远远瞧见有几个黑点正在雨幕中快速移动。 又过了一会儿,能看清是几个骑马的人正往土地庙赶来。 “这雨真是太大了。” “得换身衣服,全透了。” 到了庙前,赶路的三人都已湿透,匆匆下了马就往庙里跑。 三人一边抱怨一边走了进去,路过南衣的时候,看了她一眼,点头招呼了下。 南衣随意点了下头,看着雨幕,打心底希望这雨能早些停。 庙里人已经不少,三人进去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好地方,最后只能坐在门边上的墙角下,离着南衣不足半丈。 在她的位置,恰好能清晰地听到三人对话。 “我们这么乱找一通,有用吗?木山那边都找了半个月了,不是一点消息都没吗?”一个稍年轻的男子,边拧着衣服边看向三人中明显是老大的那位。 老大叹了口气,“总得找一找。上头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不都已经有了下一任人选了吗?这前木山主在不在有关系吗?” “当然有,这几年,好多事情都是木山处理的,木山主知道得太多,怎么可能一声不响地说走就走……” “你们在找木山主?”南衣瞬间闪到了三人身前。 三人明显一愣,一时没顾上说话。 “木山主怎么了?”南衣又问道,语气重了几分。 为首的那人脸色沉了下来,警告道,“小兄弟,木山的事情,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南衣皱了眉头,随手从怀里掏出了还没丢掉的木山令。 这还是先前想要伪装一番,送傻了的蛊美人回去的时候留下的。 “木山主怎么了?”她再问了一遍。 看到木山令,三人面色俱是一凛,而后互相看了两眼,神情有些古怪。 见他们还不回话,南衣不耐烦了,“怎么?怕是假的?” “不敢不敢。”三人站起了身,为首那位抬了下眉,面上带了几分笑意,“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不方便说。”南衣把木山令收回怀中。听他叫自己大人,便顺势高冷严肃起来,“本大人问你们的话,准备什么时候答?” “大人,此处人多眼杂,不如咱门换个地方说话?”为首那人面露为难,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他们三人站在这处,已经引起了庙中其他人的注意。 南衣四下看了一番,正对上先前那个小豆丁亮晶晶、满是好奇的双眼,不由轻咳了一声,“也好,换个地儿吧。” 四人跨出门槛。 外头暴雨尚未停歇,凉意混着水汽扑面而来。 沿着庙的外墙,借着房檐遮挡雨势,他们一路来到了庙西边的一处角落。 “好了,这下能说了吧。”南衣站定步子,看着面前三人。 那三人原本走在她前头,这会儿也都转了过来。 “大人。”为首那位双手作揖,半弯着腰向她走近几步,“木山主一事……” 一道银光闪过,从他手心竟然直直射出了一只镖来。 南衣一个翻身躲了开去,还未站稳,那三人已同时提了武器杀将过来。 一改先前的谄媚恭敬,三人面上俱是狠色,招招都往南衣致命处而去,分明是要围而杀之。 南衣一个不查,被其中一人在胳膊处重重划了一道,钝痛横生。 “你们这是反了不成!”她边拿剑招架,边厉声呵斥。 “我们何时说过是木山的人!”为首那位冷笑道,“朝廷已将木山令大大削减。令牌也已换了式样。当今天下,不足十人有木山令,且个个都有名号。你一无名小卒能有木山令,不是冒名,就是木山主余孽!” 南衣面色微变——大意了。 初初听到木山主的信息,她竟然忽略了这三人是朝廷那边的可能性。 几人缠斗在一起,进入了雨幕之中。 雨水混着血水从南衣胳膊滴落。 一个远跃之后,她总算稳住了阵脚,长剑出鞘,腾转横挪,从一开始的措手不及渐渐反过来压制住了三人。 一刻之后,那三人中只剩了一个活口。 南衣跪坐在他背上,把为首那人的半边脸死死摁在泥水坑里,“说,木山主出了什么事。” “咳咳……你究竟是什么人?……咳咳。”那人被泥水所呛,连连咳嗽,却又挣扎不得。这少年看上去年纪轻轻,想不到竟然功夫如此了得。 “是老子在问你话!”南衣一个反手,就把他手腕再提了一寸,那人瞬间面色惨白,痛得都唤不出声了。 几番折磨之下,那人终于服软,“我说了,你是否不会杀我?……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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