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大人明知她是在做戏,将计就计陪她演戏,到了最后一刻,大人或许心生不忍吧,就算是做戏,也想做的真一点,才会拿命陪她赌。” “若非动情,大人何至于此。” 起风了。 秋夜风凉,吹在身上,寒意侵骨。 姜音抱着双腿坐在房顶上,耳边一直萦绕着裴炀的话。 ——若非动情,何至于此。 其实她能感受出,陆沉风对她或多或少动了些情的。 只是在她看来,陆沉风对她动的那点情,太微不足道了。 她的家人能为一些事抛弃她,云欢能为了至亲弟弟抛弃她,陆沉风又何尝不会为了权势地位抛弃她。 半生风霜,满手染血。 她伸出白得近乎透明的手,唇边一抹苦笑。 这双手沾了太多的血。 成亲生子的生活,于她而言,无异于登天,她从来没想过。 昨日傍晚,陆沉风问她想要个孩子吗? 那一刻,他眼眸灼灼,眼底有光,或许是真的想留她。 可他们彼此都清楚,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许陵开门走了出去,屋里的灯仍然亮着。 姜音掀开一片瓦,食指一弹,烛灯熄灭。 她翻窗而入,如一只灵巧的猫儿。 陆沉风半梦半醒地躺在床上,他察觉到有人进来了,意识倏地回笼。 胸口隐隐作痛,随着熟悉又轻盈的脚步声靠近,他心跳加速,只觉离心脏半寸的位置像是裂开了一道缝,酸涩青梅汁汹涌灌入。 姜音走到床前,静静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她摘下斗篷,缓缓蹲下.身,握住他的手,微凉的手,带着粗砺的茧子。 她捏着他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他掌心的刀茧,低头在他掌心处亲吻。 湿润柔软的唇,轻轻触碰着掌心,带起酥麻入骨的痒。 陆沉风咬紧了腮,强行忍着没动,他不敢动。 因为一动,这场赌局就彻底输了。 姜音握住他手贴在脸上,脸颊轻蹭着他掌心。 “我会还你一份真心。”她轻笑了声,声音依然柔柔的,“以我之力,助陆大人仕途更上一层。” 她直起身,探身在他眉间印下一吻,软嫩的唇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停在他薄唇上,轻轻地含了口。 “我走了。”她走到窗户前,忽地停下,转过头说了句,“思陵淮王,或许是门主背后之人。” 说罢,她翻窗出去,飞身离开,如夜莺般融入沉沉夜色。 她再次回到了乱坟岗,随意挑了处坟头坐下,背靠着石碑闭眼休息。 陆沉风始终没坐起身,听着窗户煽动的响声,只觉凉风灌入心口,搅着一腔青梅汁,酸涩苦凉。 “黎江!”他突然大声喊,嗓音低哑破沉。 “大人。”黎江急忙推门进入。 陆沉风没起身,低声吩咐:“去查一查思陵淮王,再……算了,下去吧,别打草惊蛇。” 助他仕途更上一层? 他要的岂是这个。
第026章 先帝太宗帝一共生了二十四个儿子, 巧的是他在位时长正好二十四年。 长子早夭,二子、三子分别在征战中去世,四子、六子因夺储之争两败俱伤。 五子、七子、八子, 三位皇子相继被立为太子,然而这三位储君一个也没活下来。 皇上朱春明排行第九,二十岁到荆州就藩,被封为楚王。 台州的宁王朱春瑾, 与皇上一母同胞,排行十二。 至于思陵那位, 乃先帝的幺子,排行二十四。 因为是先帝的老来子, 在取名上比其他皇子多了些特权, 赐名朱晋安。 晋:从日从臸( jìn), 乃追着太阳前进之意。 从日从臸, 岁岁康安。 可以说, 先帝对其很是上心了。 黎江慢声道:“高贵妃十五岁进宫,生过两个女儿,皆未能养大。她在二十岁那年生下淮王, 后与东厂督公冯姚勾结到一起, 在冯姚的庇护下, 高贵妃野心与日俱增,欲效仿大周武皇。” “永禾二十三年, 东厂权势登顶,督公冯姚权倾朝野,一手遮天。高贵妃勾结冯姚祸乱朝纲, 残害忠良。次年秋,太子遇害。这时的先帝, 已沉疴难起。” “高贵妃与冯姚联手设计害死太子,本意是想除去太子后,再伪造圣旨立淮王为储,以淮王为跳板,做大魏女皇。” “永禾二十四年冬,今上带兵入京,大力斩杀以冯姚为首的阉党,并鸩杀了高贵妃。” “当时淮王才七岁,先帝念其年幼,且又是自己的弟弟,并未降罪于他,仍封他为王。淮王一直在宫中长到十六岁才去思陵就藩。” 黎江明面上是锦衣卫里的一位总旗,实则是暗卫统领,地位不亚于裴炀,专门负责侦查情报。 他很快便把淮王朱晋安的生平往事收集整理好,拿来了陆沉风房里。 朱晋安生于皇室,十六岁之前没出过京城,十六岁后到思陵就藩,自此没出过思陵。 摆在明面上的这些信息,一目了然,没什么好查的。 “关于淮王的事,目前能查到的就这么多。” 陆沉风已经在发高烧了,但他仍然在强撑着。 他坐起身靠着床柱,薄唇红得似要滴血,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明日佛法大会之后,你带人去一趟思陵。不,你不用去,我亲自去,你盯紧了月门……” 话未说完,他眼前黑了黑,急忙伸手按住床沿,手背青筋凸起,根根分明。 黎江上前扶了他一把:“你眼下应当好好休息。任何事都有轻重缓急,身体最重要。月门之事,不急于一时,左右圣上又没催你。” 陆沉风轻扯了下嘴角:“下去吧。” 黎江不再劝,转身走了出去。 陆沉风捂着胸口侧躺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 他知道姜音急于脱离月门,一日不铲除月门,她就无法安然地离开,他不想让她等太久。 更何况,冯姚与他有血海深仇,他一刻也等不得,只恨不得立即手刃仇人。 香积寺热闹非凡,诵经声不绝于耳。 八百锦衣卫,将整个香积寺围得水泄不通,另有羽林卫驻扎在南山下。 陆沉风遇刺身亡,指挥使位置空悬,皇上暂命裴炀暂代。 后院净室内。 朱春明手缠念珠盘腿坐在蒲团上,身前的矮几上放着一盏清茶,烟气袅袅。 室内站着几位文武大员和太子朱晏。 内阁首辅王庭玉站在朱春明下首,太子朱晏站在王庭玉旁边。 裴炀垂首站在朱春明身侧,近身保护他的安危。 除了裴炀,近身保护朱春明的,还有羽林左卫指挥同知郑松。 “朕着实没想到竟这般突然。”朱春明拇指拨弄着紫檀珠,抬眼看向裴炀,“那小子平日里看着挺机灵的,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命都玩没了的?” 裴炀躬身拱手道:“回圣上,是被刺客所杀。” 朱春明抬了下眉梢:“就是那个被他带在身边满京城闲逛的女子?” 裴炀道:“正是,那女子是月门杀手,本就是来刺杀陆大人的,刺杀不成便对陆大人使用美人计。” 朱春明冷笑:“呵,蠢货。朕早就提醒过他,玩归玩,警醒点,到底还是没听,最终把命折了进去。唉。”叹了声,他端起茶盏,眼睛看着晃荡的茶水,淡声问道,“抓到那刺客没?” 裴炀道:“尚未抓到。”他低着头,“昨日事发突然,又是在千尺峰上,臣等把陆大人的尸首送回城中后,天已黑透。” 朱春明饮了口茶:“他们倒是会挑日子。”他抬眼看向下方的兵部尚书秦仲,“让五城兵马司严查,势必要把那刺客抓住。” 柳宗泉站在旁边听得额头沁出了密密的汗,然而他却垂着头安安静静一言未发。 倒是朱晏开了口,他看向裴炀问道:“刺杀陆指挥使的人,可是他带去柳府赴宴的那位女子?” 裴炀道:“回殿下,除了公务,臣并不清楚陆大人的房里事,不知他带了谁去柳府赴宴。” 回答得滴水不漏。 “可那天……” 朱晏还想再问,朱春明及时打断了他。 “行了。都出去吧。” 朱春明站起身往外走,裴炀和郑松一左一右护在他身旁,王庭玉和朱晏等人紧跟在后面。 …… 陆沉风后半夜开始发高烧,一直烧到天明才退,之后反反复复烧了退、退了烧,折腾一天,临近黄昏才稳定下来。 许陵端着一碗药走进房里,黎江赶忙上前去接。 只瞥了眼,陆沉风便扭过头去。 “许大夫劳累一夜,下去休息吧。” 许陵道:“趁热喝了,中午的药你就没喝。” 陆沉风眼皮颤了颤:“你先放那,我一会儿喝。” “喝,我看着你喝了再走。”许陵态度强硬。 黎江把药碗端到他跟前,也不说话,直愣愣地看着他。 陆沉风咬牙憋着一口气把药喝了,最后碗底的药沫子窜入舌根下,苦得他胃里翻涌,毫无形象地“yue”了声。 黎江赶紧给他倒了一大碗水,他接过碗大口大口喝了几口水,把腥苦味压下去,这才忍住了没吐。 许陵端着药碗往外走,不由得念叨一句:“你呀,就该找个女人来治治你。” 黎江道:“可别,命都差点治没了。” 许陵没再多言,大步走了出去。 陆沉风神色冷淡地瞪了眼黎江:“闲得没事做了?” 黎江赶紧岔开话题:“大人,可要我带人埋伏到香积寺,万一……” 陆沉风看他一眼:“万一什么?” “属下是觉得,此举着实有些冒险了。既已确定郑松是冯姚的人,那皇上岂不是很危险?” 陆沉风道:“皇上想以身为饵,钓出冯姚这条大鱼。” 黎江手摸着下巴,思忖道:“属下有一点不解,大人您是如何得知郑松与冯姚有勾结的?” 陆沉风翻了下身,换了个躺姿,右手撑脸,左手搭在膝上,慵懒随意。 “猜的。”他手指轻敲着膝头, “到目前为止,你我谁也没见过月门门主长什么样。但能确定他是太监。以此为基础,假设他就是冯姚。那么十六年前他是如何从宫中逃出去的?” 黎江接话道:“几大宫门皆有羽林卫把守,他能逃出宫城,定是有人故意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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