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全班都知道她来“大姨妈”了。 王老师握着姚沁意手的大拇指在她手背摩挲两下,她的手很温暖,让姚沁意冰冷冷的手也暖和起来。 王老师身上总有淡淡的香水味,她性格脾气很好,穿着很时尚,是班上最受欢迎的老师,姚沁意也很喜欢她,每次看到王老师,就莫名其妙地害羞起来,偷偷用仰慕的眼神看着她。 王老师看着她发红的眼眶和更红的脸颊说:“没关系,你没有扰乱课堂,这是你长大了的第一个证明,我们应该为此庆祝,而不是感到尴尬为难。” 在小学生的心里,老师的话往往比家长的更有说服力,也更能听进耳朵里去。 姚沁意问:“老师,妈妈说我是来大姨妈了。” 王老师将“嗯——”一声拖得长长,似在思考,然后肯定地说:“是来大姨妈了,但我觉得这个称呼并不好,这是很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你不是来大姨妈,准确地说你是来月经了。” “你的身体追随着月亮的月圆月缺发生改变,月亮帮助你,让你排出身体不需要的东西,你不觉得这很浪漫很美好吗?” 姚沁意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会和月亮产生联系,可这不妨碍她窘迫的内心变得好受了一些。 她重重点头,表示同意王老师的话。 王老师笑了,笑起来的王老师是真正的月亮,眼睛弯弯是弯月,鼓鼓的脸颊是圆月。 姚沁意看着这样的王老师,又感到害羞了,她偷偷瞄着王老师,脸颊上难过的红变成了害羞的绯红。 “好了,回去吧。”王老师将姚沁意带回教室后门。 姚沁意点点头,从教室后门往座位走。 刚走进班上,她马上就能感觉到一道道视线黏在了她身上,让她在王老师安慰下稍变轻松一些的心情又变得奇怪、沉重起来。 “上课期间眼睛往哪看?”讲台上的老师沉声提醒。 那些黏在她身上的视线瞬间消失,姚沁意松了口气。 下课后,一群女生围在姚沁意身边,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你生病了吗?你怎么流血了?”大部分女生都发出这样的疑问。 分明是会迎来经期的那一批人,可在经期真正到来之前,却对此没有丝毫了解,唯一接触到经期相关的,可能就是电视上蓝色液体倒在白色棉巾上的广告,可却不知道这个广告是面向她们的。 姚沁意摇摇头说:“我没有生病,王老师说我是长大了,长大的女生都会这样。” 喜欢王老师的女同学们纷纷张嘴“哇”,羡慕地看着和王老师私下接触好一段时间的姚沁意。 姚沁意抿着嘴偷笑。 这时,几个男同学跑过来,做了个姚沁意完全看不懂的手势。 他们一手的大拇指与其他手指并成一个圆,另一只手伸出食指,食指进入圆内又取出。 开晴站在一边,从这一刻起,男女生之间就无形中被分割开来,早熟的男女向着不同的早熟方向发展,渐行渐远。 他们真的明白这动作代表什么吗? 他们知道这动作后强烈的骚扰意味吗? 在他们眼里这是可以随意拿来开玩笑的吗? “这是什么意思?”姚沁意旁边一个女生皱起眉头问。 “上|床啊!姚沁意和别人上|床了!破除了所以才会流血!”做完手势的男生听到女生问,大喊一声后,撒腿跑掉。 这年头,网络逐渐发达起来,杂乱的信息充斥着整个网络,个别过早接触网络的学生在还没养成判断力的情况下接触了许多不该接触的东西。 视频网站上弹出的诱导性极强的涩情弹窗、聊天软件上广为流传的兄妹雨后动图,都将年纪尚小的学生往不好的方向带。 这个男生也是。 不知道什么是月经,却能说出“上|床”“破|处”这种话来。 不懂手势的女生能听懂这句话,她举起拳头,忙冲上去要揍这个男生。 小学时,女生生长比男生快,她一下就抓到这个男生,狠狠在男生身上打了几下,女生知道男生的痛点,她提起脚就要往男生的关键部位踢过去,被警惕的男生溜走跑进厕所里。 “有本事你出来啊!” “男人婆,你有本事进来啊!” 姚沁意在男生说出那句话时,脸就白了,她不懂这些东西,可班上男生总说一些被老师警告过无数次的不文雅的言语,说多了之后,她隐隐约约就知道那些是什么意思了。 她忙和身边的女生解释说:“不是这样的,我是来月经了。” 女生们不知道什么是月经,姚沁意想了想又说:“我来大姨妈了。” 这下部分女生懂了,她们在电视剧上听过这句话,虽然不知道这实际上说明了什么。 “来大姨妈就会出血吗?会痛吗?” 姚沁意摸摸肚子,小腹没有痛,但涨涨的,腿根还酸酸的。 “有一点点。”她说。 话音落下,上课铃响了起来,没能暴揍男生的女生走回来,跟姚沁意承诺一定会教训他。 姚沁意抱抱帮她的女生,“谢谢你,他没礼貌乱说话,我再也不理他了。” 从这一刻开始,姚沁意觉得男生真的很讨厌。 这种讨厌一直延续到初中,并在初中发酵得越来越大。 姚沁意发育得很早。 她的初潮来得比同龄女生都要早,第二性征的发育亦是如此。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的胸部开始胀痛,换上了妈妈给她买的棉布做的贴身小内|衣,贴身小内|衣要在后脖处打一个蝴蝶结,这个结也是她苦恼的来源。 她的皮肤很好,在同龄人都长青春痘的时候,她脸上干干净净的,白皙又紧致,因为长得漂亮,总能吸引男生女生的视线。 很多朋友总是凑到她耳边,悄悄跟她说哪个男生一直偷看她,哪个男生喜欢她。 可她很讨厌朋友口中说的喜欢她的男生。 因为这个男生总是在她背后经过时,将她后脖的蝴蝶结扯掉,跑走后朝她吹口哨。 一个男生开了头,后边就会有好多男生效仿。 姚沁意上课时,总要将椅子拉得很前很前,离桌子很近很近,让座位远离后边的男生,让身体贴近座位,这样才能避免没完没了的被扯带子、重新系带子。 很快,棉质的贴身小内|衣换成了大人的内|衣,她的胸|脯更加鼓囊了。 她不喜欢胸|前鼓起的自己,上体育课时很难受,因为跑步的时候胸部会晃动。 并排跑着的男生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扫向她,她总觉得他们在看向她的胸部,每当他们看着她的胸部,她就想起她来月经的那一天,被抹黑说她是因为和别人上|床才流的血。 他们看向她的胸部,然后扭头对视,嘴角的笑容像弯刀。 他们在低声说些什么?是在开她的黄腔吗? 上了初中的她比刚来月经的她了解的事情变得更多,也变得更敏|感。 男生若有若无的视线让她觉得无比恶心,她弓起背,将肩膀朝内扣起,想隐藏起过早发育的自己。 她努力无视总是飘进耳朵里的“好骚啊”“奶够大”这种话,告诉自己:没关系,现在是义务教育,等到高中分流了,就没有这样的男生了。 小学、初中男生对女生的喜欢是最为可怕的,他们不懂分寸,只要能吸引到对方的注意力,哪怕惹对方生气也不在意。 她后脖的蝴蝶结变成了肩膀处的两条松紧带,时不时会有男生路过,将她松紧带拽起松开,发出“啪”的声响,在她怒视回去后,笑嘻嘻地说:“开个玩笑,你别这么小气。” 好恶心,这些男生都好恶心。 每一次、每一次姚沁意都这么想。 好在,她有很多女性朋友,在她被男生开黄腔或是欺负骚扰她时,总是第一个冲出来赶走他们。 不过,也有朋友这样说:“沁意,你好受男生欢迎啊,好羡慕你。” 姚沁意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已经深受男生喜欢之害很久很久了。 初中毕业,进入高中。 她依旧漂亮,弓背和内扣有损她的气质,可漂亮就是漂亮。 进了重点高中后,恶心的男生少了起来,身边正常的男生变多了。 她也松了口气。 她依旧被很多男生暗恋,被很多男生喜欢,但高中的主线是学习,他们追求得很节制,最多周末时在聊天软件上找她说话,或者给她送零食、送水。 有着从前的阴影在,姚沁意对男生没多少信任和好感,她从不接受这些好意,能当场退回或拒收的她都会退回拒收,趁她不在放在她抽屉的,她只能将东西全部放在教室后边的饮水机。 路过的人只要往里看,就能看到饮水机上边的零食。 而每当被表白时,为了不让对方难过,她总会很有礼貌地拒绝。 可有的男生很奇怪,明明她拒绝了,他们总能从中读出“再努力一点你就有机会”的信号。 然后,姚沁意变成男生口中变成“养鱼”,好像这样评判她的行为就能抹去他们被拒绝时遗失的面子。
第74章 接力棒 姚沁意作为“养鱼”的当事人,当然知道这些关于她的谣言。 原本还认为世界上存在正常男性,只是因为还没经过中考分流,所以身边没能找到几个的她这下对男性真的彻底不抱任何好感了。 她极端地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正常的男性,只有很会藏,没将恶劣的那一面展示出来的男性。 好在高中有文理分班,选择文科的她进到了男生一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的班级。 分班后,姚沁意一下就和女生们玩成一团。 “小意,我一开始还不敢接近你来着觉得你很高冷来着。” “对对对,而且以前还听到过你的不好的传言。” 这是姚沁意的朋友们和她玩熟后,都会和她说的话。 对此,姚沁意无奈地说:“我哪里高冷了,还有那些传言也一点根据都没有。” 她在文科班里过得很好,女生们都很喜欢她,总是凑上来找她讲话,她也喜欢和女生待在一起。 姚沁意能很肯定地说,她性取向是异性,可比起和异性待在一起,还是和同性在一起舒服。 姚沁意很受欢迎,不管是在班级还是在宿舍,这种受欢迎让班级的同学和宿舍的室友成为了她强大的后盾。 从前认识她之前因谣言而误会她的朋友会在再次听到流言时替她解释,也会在她又被男生或语言或行动骚扰时,将这些男生赶走。 姚沁意无比开心她选择了文科班。 她觉得这是她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在同学朋友们的关心照顾下,在孜孜不倦、夜以继日的学习下,很快高中就毕业了,在填志愿时,她眼前浮现出王老师的模样,然后毫不犹豫选择了师范专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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