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事人与贵司的劳动合同里有一条款,是说本合同约定不明或者根据工作特性需后续补充签订新约的,劳动者不得单方面提出解除合同。” 曾安娜语气逐渐冰冷,一开始客套的微笑也收敛起来:“我当事人在签主合同的时候,明确跟贵司的HR提过这点顾虑,当时回复说是固定条款、没有实际意义后才同意签署,聊天记录也还保留着。” “在与贵司签合同不到三个月,就被通知另签保密协议。”曾安娜私下整理材料时也被对方的明目张胆给惊到——因为保密协议居然敢直接约定违约金是50万元! 根据劳动合同法的规定,保密协议中直接约定违约金数额,99%的可能会被法院判定为无效。 按照经纪公司的规模,应该不会犯如此低级的错......那只能说明,这份所谓的保密协议,并不是公司的手笔。 极大概率,是...... 曾安娜不着痕迹的观察李、莫二人的神情——莫启东的不悦里带着些许疑惑,而李依一不自然地抿着唇,纸张边缘也捏皱了。 “李小姐!”她提高音量,李依一打了个激灵抬头:“保密协议的原件在您那儿吧?能不能拿出来我们一条一条研究?” 莫启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彻底明了神——感情是李依一借着公司的名义私自跟助理签了劳什子保密协议。 “谁、谁说原件在我这?”李依一慌了神,向莫启东投去求助的眼神:“这种文件材料肯定存放在公司里。” 莫启东像是没领悟到意思似的,反问道:“曾律师到底向表达什么意思?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 “一,正常程序解除劳动合同,以公司辞退的形式,给予补偿。” 辞退和离职的待遇不一样。员工自动离职,一般只需要提前一个月告知用人公司即可;但被公司辞退,是要按照规定进行赔偿的。 商谈时候陶桃说只要能离开,什么补偿、赔偿都可以不要。但曾安娜劝止了她。 [对坏人纵容,是允许对方更深层次的践踏内心。他们不会理解良善是如何艰难打败要报复的恶意,只会觉得你的挣扎十分吵闹碍眼。] “二,保密协议作废,我当事人无需赔偿任何违约金。” 陶桃只觉得心脏嘣嘣直跳,吞咽口水的声音在脑内震耳欲聋。 上一次这么紧张不安,还是在手术室门口。反复煎熬十几个小时,只等来一句“我们尽力了。” 李依一见莫启东一副真的要认真考虑的模样,顿时急了眼:“东哥,这要求太过分了!圈子里离得近的助理,谁都得签保密协议的!这是行规!” “李小姐,行规可不是法律。”曾安娜凉凉打断,有些好笑的补充:“您可以到庭上说说,看法官认不认您的行规。” “喔对了,也提醒二位,最近风口浪尖的,我想贵公司应该不打算再节外生枝打个劳动官司吧?” 一提起这茬,李依一跟被戳破的气球般,恼怒退了大半。 “我出去打个电话。”莫启东阵阵耳鸣,阴着垮脸向外走。 李依一见状越发不安,只能时不时用阴鸷的目光盯着被缩在律师身后的陶桃。 曾安娜抚了抚陶桃的背,小声交代了几句,陶桃眼神蹦出光彩来,轻轻点头。 不知道刚才是谁提溜着螺蛳粉经过,走廊上遗着浓浓的酸笋味。莫启东点燃香烟,不抽,只出神地看着发呆。 “唷,这不东哥嘛?” 他望向嘈杂的方向。对方挂着讨好的笑,快步走到身边。 “东哥啊您贵人多忘事,我是小瞿啊,就上回,你们公司选新人演员时候,我带了几个北影的小姑娘去的。” “噢,小瞿,记起来了。”莫启东见过的野鸡经纪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根本没想起来是谁,随意顺着他的话往下接:“你怎么在这?上回那几个女生试上戏了?” “嗨,这不我带的个小演员也在这边拍戏嘛。”小瞿殷勤的递过一根华子,顺带点上:“您见过的那批都没什么前途,把经纪约卖给网络直播公司了。干咱们这行,捧红靠命,不行就下一个,有的是人争先恐后上,您说是不?” 莫启动若有所思的嗯了声,狠狠嘬了一口。 不远处有人在叫着什么,小瞿应了声便说道:“东哥,我那边还有事,下回见再请您好好搓一顿。” “去吧。”莫启东摆摆手。瞅着对方渐渐消失在视野中,他扔掉还剩一半的香烟在地毯上烧出了个难看的小洞,自言自语道:“艹,活得还没一个喽啰门儿清。” ----- “哈?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你一个月后就是自由人了?!”祝宁直呼牛X,满是羡慕的咋呼:“而且还能拿五万的赔偿,太爽了吧呜呜。” “可是小桃也得背风险啊。”薛真不赞同地摇摇头,有些担心的说道:“李依一虽然答应放人走,但又签了新的保密条款,禁止陶桃谈起为她工作时发生的所有事情,也不许再在娱乐行业从事相关工作了。” 陶桃沉浸在解脱的大喜悦中,丝毫不在意自由附带的枷锁:“正好,我也不想再做明星的助理了,真不是人干——” 她突然意识到薛真和祝宁的身份,赶紧闭上嘴连连抱歉。 祝宁没好气的轻推了她一下:“也就李依一是那样,我真真姐对我可好了!新传公司也不错啦,至少没有过分压榨员工,能按时发得出工资。” 薛真轻笑出声,乐得看她俩斗嘴。只不过她注意力又转移到窗口处的二人。 “小向,事儿我给你办妥当了,下回师门聚会可不能再请假。”曾安娜打趣向蕾说道:“师傅他嘴巴上虽然不说想你,可每回去他那探望,总见你们的合照摆在最前头。” “师姐哪儿的话,哪怕你没空帮这忙,我也一定要回去看老师。”向蕾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上个月的师门聚会,她忙着网红项目实在走不开,被师兄师姐们调笑过几回。 “行啦,我就不点你了。幸好我在附近出差,不然这忙还真帮不上。”曾安娜望向陶桃,后者正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脸涨得通红:“小姑娘真不容易,知道你们这行黑,却没想到居然会有旧社会小奴婢的事发生。”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好在她的合同签得有问题,能用法律讨回些公道,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只是......” 向蕾迟疑着要不要问出口。关于陶桃以后都不能再参与娱乐产业的禁止令,太过于绝对。她不是没动过想培养陶桃的心,可条件一达成,自己就不能把人招进新传了。 曾安娜了解小师妹的心思,接过话茬:“你是说竞业条款?我问过小陶,她同意了的。” 当莫启东一回到房间,就表态可以继续往下谈。李依一一看大势已去,则强烈要求陶桃要归还录音笔、不能留有任何副本、不得跟任何说起关于她的事情,以及永远远离圈子,否则打死她都不同意解除劳动关系。 陶桃立即表示同意,一秒钟都没有犹豫。 曾安娜虽觉得不合理甚至太霸道,但当事人的意愿强烈,就没有出口反驳。 “不过你放心,我特意留了个空档。”作为一名律师,曾安娜最擅长玩文字游戏:“条款里我写的是不得从事同类项工种。只要小陶不再去做明星身边的工作人员,其他的都没关系。” 向蕾闻言眼神一亮。陶桃摄影天赋不错,对审美的感知也强,有一个人的团队亟需这类型的人才。 “我之所以同意,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曾安娜话中裹着笃定:“李依一估计已经是弃子,要被抛弃了。” 向蕾讶然:“为什么?” 在曾安娜的设想里,这事儿可能会战成个持久战线,毕竟牵扯到艺人的私德和风评,经纪公司应该会慎之又慎。所以莫启东提出要跟上司联系时她毫不奇怪。 奇怪的点在于,对李依一如此重要的事项,莫启东居然没有让李一同商量;更古怪的是,莫启东再次坐下时像是丧失斗志,听之任之。 “...我能想到的唯一缘由就是,经纪公司不想再付出太多精力维护李依一的形象,任由事态发展。” 听罢,向蕾默然。她想起稍早时,兰懿说江灵韵已完成所有调查并离开横店,最晚三天内必有结果。 想来,是莫启东作出了取舍。 向蕾此刻竟产生了些兔死狐悲的共感哀伤。自从冷俪暂别公司,她像是台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有时候分不清是自己要向前走,还是被裹挟着踉跄而行。 似乎只有不停的表现,才不至于让公司、大家忘了,她不仅是向蕾,也是那个人培养的下属。 比起丢掉所有人的赞扬,她更害怕大家逐渐开始遗忘冷俪。 可更多时候,潘佳琪、薛真、包括向蕾自己,是被资本操控的傀儡,是上位者抛洒在局上的一颗棋子。 向蕾下意识地看向薛真,对方竟也一直关注着自己。 见二人说着说着,自家经纪人突然脸色黯淡起来,薛真不由得有些担忧,投去个疑问关心的眼神。 “师妹,要是干得不开心,就辞了吧。”曾安娜敏锐察觉到向蕾的低落,忍不住劝道:“跟我回京城,想去哪家律所都没问题。实在不行,咱考个高院当法官去,对你来说还不是轻而易举?” “师姐,你听过一句话吗?”向蕾神情又恢复到一贯的清醒沉稳,勾了勾嘴角:“人在某个时候,会感到好像有了软肋,也突然有了盔甲。” “而我现在就处在这样的时刻。” 曾安娜失了失神,忽然有点羡慕向蕾身上这股子冲劲。 “行行,搞得我像个坏人了。”她点点向蕾的额头,转移话题:“明天一大早得飞上海,今晚你还有机会请我吃顿大餐。” “那必须的,走着——” ----- “先暂停一下!”祝宁捂住陶桃的嘴,不让对方继续往下说:“等我从厕所回来再接着说律师舌战李依一的细节,实在憋不住了!” “好吧你快去快回!” 祝宁逃似的跑到厕所,关上门。原先还挂着的笑容瘪了下来,旋即打开了水笼头,盖过她小声说话的声音。 “今天,向蕾为李依一的助理特意请了位律师,姓曾,听她们互相的称呼,应该是从同一所大学毕业的师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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