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生总能发现这小崽子一边不停地往嘴里塞零嘴,一边用一种自以为偷偷的眼神去瞄甚尔。 不讨人厌,甚尔就随他去了。 他的脾气似乎肉眼可见的开始变好,几年前初见的时候那股子死气沉沉,似乎已经被驱散的无影无踪了。 除了她上学的怨气一天比一天重,接下俩很长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其实都不算太糟。但也许是因为压力和负面情绪的积累,月生能感受到自己的咒力比以前增长的更快了。 【咒力本身就是负面情绪的产物。】系统这么说,【悲伤、痛苦、嫉妒、恨、绝望、怨气……你的负面情绪增加,自然就变得更强。如果你想变强我推荐你去体会一下生离死别之类的BE支线,情绪波动大的时候咒力增长会更快。】 “……”月生道:“咒术师真是一个需要心理医生的职业。” 【事实上,我要提醒您。】系统机械化的声音响起,【整个咒术界几乎没有咒术师配备心理医生,因为常年和负面情绪为伍,所以很多咒术师的精神状态都接近于疯狂,这并不是一份令人感到愉快的工作。】 【甚至对大多数普通人来说,看见咒灵也许并不是一份让人感到愉快的天赋。】 人类是需要正面情感来滋润精神的。负面情绪的无限累积的确可以让咒术师变得更加强大,但咒术师也是人类。 这会压垮咒术师的精神,甚至精神失常变成神经病人或者诅咒师也不是没有可能。 月生皱眉:“总监会的制度……太缺失了。” 军队会给战场上下来的军人配备心理医生,连学校也会因为关注心理健康而给孩子们配备心理医生办公室。 每日与负面情绪为伍,与咒灵厮杀的咒术师却没有。 ……这么多年精神崩溃的估计不少吧。 咒灵本身就很多,咒术师的数量又特别少。咒力又是非常讲究“平衡”的力量体系,咒术师这边近年来接连出了六眼、十影和赤血操术,而咒灵那边也是井喷式出现更多的高级咒灵。 ……人太少了。 禅院月生在某一次和加茂琰的通信当中提到这件事情。 两个孩子就这件事情一番交流,未果。 院子里的花开了又枯萎,枯萎后又绽放。院子里加茂琰送来的竹笋已经长成了挺拔的绿竹,郁郁葱葱,推开窗户就能看见。 竹子的生长速度的确非常非常快,月生常常能在夜间听见竹子生长的“吱呀”声响。她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安心。 这点声音还够不到打扰休息的程度,但一些微微响声,就和冬天时炭火崩裂的声音一样,有点动静,让人感觉周围是活的。 入秋的时候天气还没有立刻凉快下来,月生终于把课业阶段性的结了一段时间,难得又空闲,躺在廊下乘凉。 剑术课说是学习剑术,其实就是被甚尔拎着剑暴打,在实战之中增长经验。这几天实在太热,月生一点也不想动,因此这件事情暂时搁置。 天色渐渐地暗了,一阵微凉的晚风吹过来,院子里的竹叶和柳树一起发出细细的“沙沙”声,无端让人感到安心。 她渐渐的有些困了,一个人躺在廊下却也不怕,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听见好像有人轻声的喊她的名字:“月生。”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和从前却似乎有些不同。 要说有什么不同,她意识模糊,又听不太出来。 “阿月。”加茂琰轻轻的说。 月生这下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在做梦,坐起身来:“阿琰?” 仍然年幼的女孩转过头来看她。 在夜幕刚刚降临的飒飒晚风当中,加茂琰坐在微风中轻轻晃着腿,就像柳树晃动自己的柳枝,绿竹晃动自己的竹叶,带这些宁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安稳。 禅院月生拍了拍脸,一时间有些恍惚的分不太清楚现实和虚幻。 “阿琰?” “嗯,是我。”加茂琰双手撑在自己的身边,没有注视她,而是有些失神的注视着院子里的树木花草,“你不是做梦。我来的突然,吓到你了。” “这倒也没有。”月生确认了自己是在现实当中,又拍了拍脸,“你怎么突然来了?还这么晚?” “心情不太好。”她闷闷不乐的说。 月生又重新躺了下来,拍拍自己的肚子,示意她可以拿自己的肚子当枕头,“迟琴呢?没跟在你身边?” “没有。”加茂琰没有枕她的小肚子,而是抬起她的小脑袋,自己躺在她脑袋下面,让她枕着自己的肚子躺着,“迟琴前几天放假回家了,我总不能让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上班。” “噢……既然你都来见我了,那你就可以把不高兴的事情和我说说。” “嗯……”加茂琰道,“这是我的隐私,你要答应我烂在肚子里,不能说出去。” “好。”月生道,“我一定把我今天听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绝不说出去半个字。” 加茂琰听起来好像笑了一下:“你知道我今年多大吗?” “十一岁。” “是啊,十一岁。”加茂琰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带着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忧愁,“十一岁,我还是个年幼的小女孩呢。就连你,也仅仅只应该上小学去。” “我去不了。”月生说,“我目前只能接受家庭教育。” “我也去不了。”加茂琰说,“真羡慕那些外面的孩子,我几乎没怎么和同龄人相处过。他们不给我同龄的玩伴,我在家里都没有人说话,除了迟琴,迟琴是我带回来的。” 她的脸色算不上红润,有些苍白,显而易见前不久刚刚抽了血。月生枕了一会儿她的肚子,就做起来,双腿膝盖以下垂在廊下,拍拍自己的腿。 加茂琰默不作声的滚过去,把头枕在她的膝盖上,“我有时候觉得真孤单,又觉得加茂家真让人恶心。我还是个孩子,可他们比起期待我,更期待我有朝一日能生下一个继承我术式的男孩儿。” 月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难看。 “真恶心。”加茂琰说,“我真想吐。他们从来没有真的看到我,不是因为我没有术式,不是因为我没有咒力,不是因为我不够优秀。因为我是个女孩儿,只因为我是个女孩儿……总有一天我要把他们的脸抽烂。” 月生温柔的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你不像是会因为他们而难过的人。” 加茂琰从来不肯对任何人低头,无论那些不亲近的长辈发表多少逆天言论,加茂琰最多冷笑一声,然后把桌子砸在他们脸上。 “我不在乎他们任何人。”加茂琰把脸深深的买进她腿上的和服,“我不在乎他们任何人。但是只有一个,月生,我不能不在乎她,我没办法不在乎她。” 月生听到了一声轻轻的抽泣声音,加茂琰不肯抬头,但她的肩膀在轻轻的颤抖,“为什么母亲也要对我这样说。为什么母亲期待的人也不是我,而是我根本摸不着影子的儿子。” “如果父母一方有术式就能顺利的继承给孩子,赤血操术又怎么会降临在我的身上呢?” 月生温柔的抱住她的头,抚摸她的头发。 “迟琴不在,我竟然不知道该去哪里。”加茂琰轻轻地,带着点颤抖的鼻音,“别烂掉,月生。” “有的人烂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从原本漂亮的月光,变成泥塘里的烂泥。 “你千万别烂掉,月生。” “不然我就杀掉你。” * 入夜,直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这个年纪一向是不怎么能熬夜的,因此感到困倦的时候,立刻就有近身的侍从来服侍他洗漱、换衣服,准备睡觉。 最初离开母亲的时候,他确实有因此感到焦虑。但是好在可以频繁的去兄长禅院月生的院子里。 月生对他很好,给他很多零食,也能让他在院子偷偷的看甚尔。嗯,他看的非常隐蔽,肯定没有被甚尔发现自己在偷看他,其他人应该也没有发现自己在偷看甚尔。 直哉准备入睡之前,抱着自己的枕头看着自己的侍从:“我明天可以去探望母亲吗?” 侍从低下头:“直哉少爷,您这个月已经去过一次了。” 直哉道:“可是我很想念母亲。” 侍从用一种不太赞同的目光看着他:“直哉少爷,您很快就会长大,不再是小孩子了。以后是要成为月生大少爷左膀右臂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依赖母亲?” 直哉有点懵懵懂懂:“啊……是这样吗?” “是啊。”侍从给他掖被子,道,“百合子夫人能够生下大少爷和您这样优秀的孩子,本身就是她的荣幸。您没有必要太依赖她,要尽快独立起来才行。” “可是……”直哉张了张嘴,小声说,“我很想念母亲。” “百合子夫人就在那里,有什么好想念的呢?”侍从道,“您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学习运用自己的术式和咒力。如果因为没有必要的想念这种情绪,而耽误了学习进程,那就是夫人的过错了。” 直哉困惑的眨了眨眼:“可是……如果耽误了……那就是我在耽误,怎么会是母亲的错呢?” 侍从却道:“您怎么会有错呢?” 直哉:“啊?不是我的错吗?” 侍从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您的错。您是家主大人的儿子,优秀的少爷。错的只会是别人。”
第24章 关于“烂掉”, 其实是一件很难立刻察觉出来的事情。 人自身生活在人群之中,彼此之间保持着适当的社交距离,并不是所有人都亲密无间。 而在面对面的时候, 不论皮下是什么样子, 大家表面上起码都装的像个人。 但对于加茂琰来说,烂掉的人在她的生活当中随处可见。 世界对待男性和对待女性是不同的。 月生本身是个女孩, 却又是个披着男孩子的皮的女孩。因此她才能格外深刻的意识到在御三家之中这种不同究竟有多么令人难以忍受。 加茂家本身对于加茂琰的恶意甚至从来不加掩饰, 就连许多非世家出身的咒术师对此都略有耳闻。 对于加茂琰来, 周围到处都是披着一张完好人皮的人。不需要掀开他们虚假的表面,也能够闻到烂掉的部分散发出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加茂琰十一岁了。 还是个孩子, 但总归比更年幼的时候情况要好一些。 随着年龄的增长, 自主思维的增加发展, 加茂家应该也可以清晰的感受到, 这个原本就桀骜不驯的女孩, 已经开始失控了。 要说加茂家很在乎加茂琰? 那倒也没有。 家主,长老, 以及杰出的咒术师们, 在意的祖传术式。他们满怀期盼与渴望,盼着这个女孩快快长大。 然后就可从加茂家的旁支之中,挑出一个适龄的男孩婚配, 尽早生下男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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