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起这几枚漂亮的血珍珠, 放进口袋里,出了门, 平静的穿过重重回廊, 去查看伤员。 鬼杀队队员的伤亡频率总是颇高,轻伤重伤对于剑士们来说堪称家常便饭。 因此加茂琰在研究诅咒的空隙,也成为了一名帮忙治疗的医师。 反转术式经常运用于咒术师们的治疗当中, 但普通人也身怀咒力,因此效果也非常不错。 至少原本许多重伤垂死的剑士因为加茂琰而活了下来。剑士们对待恶鬼总是严肃而酷烈的, 但面对鬼杀队的医护人员, 却显得尊敬又温和。 况且他们得知目前是这位名叫琰的医师在为长久病着的主公医治,因此对她更加爱护。 加茂琰把长长的头发扎成麻花辫, 在弥漫着淡淡血气的屋子里给伤员们换药。 这种味道对她来说并不严重,她早已经习惯这样的气息, 无论是自己身上散发出的,还是别人的身上散发出的。丝丝缕缕,如线一般,缠绕在梦境的深处。 裹得厚厚的绷带被拆开,躺在床上的少女安静的歪了歪头,眼睛微微的弯起来。 换药对于受伤的剑士来说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换完药之后因为牵动伤口而疼的满头冷汗,在这里司空见惯。 加茂琰总是耐心的,她用布料浸湿了水,拧干后帮助伤员擦脸。 等到她挨个在伤员们身边停留过一次,处理完所有的换药程序,要走出这淡淡的血气出去透透气的时候,第一个少女伸出她完好的那条手臂,轻轻拉住了加茂琰的衣角。 加茂琰下意识回头,弯下腰温声道:“怎么了吗?” 这少女的伤势是很重的。 她是炎柱炼狱苍寿郎的继子之一,在前不久的任务当中,遭遇了一只拥有血鬼术的恶鬼,因此全身大面积烧伤。刚送回来的时候,另一只手臂几乎不成人形。 那少女用完好的那只手,不知道从哪儿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枚方方正正的糖来,笑着递给加茂琰,小声说:“这是我留的,给你吃。” 琰为她不是感到痛苦而拉住她松了一口气,低下头,目光凝聚在那块洁白的糖上面,觉得心底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 她接过那块坚硬的糖,在少女有点惊异的眼神之中轻松的掰成两半,一半塞进自己的嘴里,另一半喂给了少女。 少女含住糖,有点含糊的说:“好吃吧?” 战国时期的糖是稀罕东西,也就鬼杀队的主公有钱,因此剑士们可以吃到。 不过相比现代五花八门的分类,肯定是逊色许多。 加茂琰含着半块硬糖,点点头:“很甜。” 几乎要让人的心都融化在这半块糖果之中了。 这个年轻的少女在躺在床上的剑士的注视之下,脚步轻快的出了门,到庭院里摸了摸盛放的紫藤花,接着,这个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产屋敷一家居住的地方略有一些远,因此加茂琰要多走一会儿才能到达。 明辉的妻子秋华早已等待在门口迎接她,两个人一块进去,明辉正看着两个孩子看着厚厚的一叠情报。 介于家族中的孩子大多命短的原因,产屋敷的后人学习的速度也总是非常的快,为的就是如果现任当主不幸死亡,继承人能够稳稳当当的接住鬼杀队,和剑士们一同继续前行。 两个孩子是双胞胎兄妹,只不过哥哥也扮做女孩的装扮。琰来照例给产屋敷明辉检查,而兄妹两个也到了休息时间。 琰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漂亮的红色珍珠,平等的给双胞胎一人发了一个,让他们自己用丝线穿着玩,然后开始记录产屋敷明辉身上的诅咒情况。 压制毕竟只是压制,没办法根除。两年过去,诅咒已经出现的复发的趋势,一些紫色的凹凸不平的痕迹,如同伤疤一般席卷而来。 浅浅的蜿蜒在产屋敷明辉的额头上。 “最近的感受怎么样?” “和从前没有什么不同。”产屋敷明辉如此回答:“我早就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身体,因为你的治疗,这两年反而健康许多。” 甚至能在院子里走几圈,偶尔还能做一下挥剑的尝试。 病弱主公也有一颗想要和孩子们并肩作战的心。 琰点了点头,完成了今天的记录。转个头,发现两个孩子绳结编到一半,放在桌子上暂且不管,排排坐在阳光下。 将剔透的珍珠对准阳光,动作神态一模一样的观察。 这两个孩子相比初见的时候已经长开了许多,小孩子的变化总是很快。加茂琰默默的蹲在两个孩子的旁边。 产屋敷夫妇两个头挨着头贴了贴,眼睛弯弯的看着三个孩子晒太阳。 “这是什么?”哥哥问。 “看起来不太像珍珠。”妹妹说。 “嗯,不是珍珠。”琰平静的说,“是我的血。” 两个孩子一起回过头来看她。琰放血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两个孩子的脸上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惊诧来。 “随身带着就行。”琰说,“在我不在,而你们的父亲又很不舒服的情况下,可以放进碗里,给他喝掉。” 然后这点血再在他身体里和诅咒杀一遍。 “真厉害。”妹妹说,眼睛里带着点崇拜。 琰眨了眨眼:“这没什么。” “怎么会没什么呢?”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 加茂琰半个身子浸泡在温暖的日光之中,她回过头,对上产屋敷明辉温和又包容的眼睛。 “这确实很厉害啊。” 琰托着腮,有些不以为然,“可是,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做到啊。” 明辉和秋华对视一眼,认真的点了点头,“那不就更厉害了吗?” 明辉想了想,开始细细的数:“你能够压制现在的御三家也束手无策的诅咒,你治好了很多医师们无能为力的伤,你也挽救了非常多剑士的生命。这些都是很厉害的事情,并不是说你轻易的做到了,这些就不厉害了啊。” “是呀。”秋华温柔的说,“请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琰大人。您让很多人活了下来,也让很多人得到了幸福。” 加茂琰眨了眨眼,不知为何想起方才给她递糖的剑士,和剑士弯弯的眼睛,如同月牙一般。 两个孩子的休息时间结束,继续去看情报信息。加茂琰坐在廊下,托着腮,看着庭院中跳跃的光影。 频繁的穿梭时间并没有混淆加茂琰对于时间的感知。她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 更高的个子,更强的咒力,更熟练的术式使用。 已经正在发育的性别特征。 她在加茂家待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因为家里有些人的目光已经变得更加让人不快,他们说出来的话也不算好听。 而这里分明是几百年前,却让琰感到更加的自由。 产屋敷明辉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屋子里出来,坐在她的旁边,安抚的拍了拍这个少女的肩膀。 “你最近不太开心。”明辉温和又笃定的说。 加茂琰晃了晃腿,没有反驳这一点。 “我在鬼杀队做的很好吗?”琰低声问他,像一个孩子在寻求长辈的认同。 “当然很好,你是鬼杀队最好的医师。”明辉的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稳定,他说出来的话一向是非常让人信服的,“为什么要怀疑自己呢?所有人都尊敬你,爱戴你。你有时候好像没意识到自己救了多少人。” 明辉低下头,看着这个孩子的发顶:“是因为回家的时候,有许多人否定你了吗?” 加茂琰沉默了一会儿:“我其实不是很在意他们的话。” 但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的话,她总是忍不住去在意。 明明心里很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明心里明白他们怀抱着怎样的恶意。 可那些话仍然不可避免的对加茂琰的心理产生了一点负面的影响。 “你很强大,琰。”产屋敷明辉温和的道,“你的性情很温和,你的品行也非常的正直,你拥有非比寻常的天赋。尽管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我仍然不吝啬对你的感谢,因为你实在拯救了太多人。这些都是你的优点,它们在你的身上闪闪发光,就像繁星点缀高远的夜幕。” “我其实没有那么正直。”琰说,“这是我没有学习呼吸剑术的原因。” 产屋敷明辉却笑起来:“这难道不是一种正直吗?” 琰一怔:“……” “不要怀疑自己,琰。”产屋敷明辉注视着这个孩子,“你的优点毋庸置疑。也许会有很多人对你说出难听的言论,但他们都不如你。那些刻薄语言的来源,不过是因为他们的嫉妒。” “为你的天赋和优点自豪吧,琰。这是上天给你的珍贵礼物。” 他的声音那么近,却又好像那么远,遥遥的穿过了数百年的时光,补上了加茂琰成长之中长久的渴求着、又长久的缺失的东西。 于是她心中干涸开裂的那一小部分,仿佛在这一刻流淌过汹涌的河流,覆盖了那份痛苦的贫瘠。 加茂琰回过头来,撞进一双比父亲更加慈爱的眼睛。
第48章 禅院甚尔呼吸了一口院子里的空气, 感到了一种奇妙的宁静。 这种宁静在几年前其实并不常见。禅院家不是一个让人感到愉快的地方,尤其甚尔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和这个家族格格不入的人。 周围貌似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在甚尔的感官之中并不是兄弟,甚至和他同父同母的禅院甚一好像也不是。 大家都被咒力和术式规定在固定的框架之中, 等级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好了。很不幸的, 甚尔是地位低微者其中之一。 那些和身体、年龄一起长大的,不是所谓名为“爱”的东西, 而是在无孔不入的讥诮、嘲讽、以及孤立和霸凌。 一切的改变发生在什么时候呢?甚尔在非常偶尔的情况下会思考这个问题。 但这种非常偶尔的思考, 会让他想起几年前从训练场和咒灵厮杀之后, 爬出来的那一天。 好像是个晴天吧。 天空上有云吗?不记得了。只记得太阳似乎很刺眼,亮的人的精神也能感受到些微的刺痛。 但是比那天的太阳更明亮的, 是禅院直毘人长子的那双眼睛。 甚尔在对上那双眼睛的那一刻, 下意识的感到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记得了。 禅院家的男人很多, 而他恰巧不擅长记住男人。任何年龄阶段都包含在内。 云泥之别的大少爷亲自点了他的名, 于是躯俱留部队的小炮灰摇身一变, 成为了继承人身边炙手可热的亲卫。 甚尔在头几天非常频繁的感受到那种糅杂着各种羡慕嫉妒乃至于诅咒的眼神。 说实话,很爽。 真的很爽, 没人能拒绝这种打脸的爽感。尤其不久之后他光明正大的仗势欺人, 拎着咒具把找上门来的年轻一辈们挨个暴揍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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