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走得急了,来到近前时,她还气喘吁吁:“来,先,先装上气门芯儿,打上气,看行不行,要是哪儿还漏气,我拿了家伙什儿,也能补补胎。” 田运河接过她递过来的东西,又是感动得一塌糊涂,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实在太感谢你啦!” 赵朱一摆手:“举手之劳,客气啥?快试试看什么情况?要是需要补胎,咱们可得抓紧时间,这会儿可不早了!” 好在把气门芯儿拧好,重新打了气,车子就没有再漏气了。 赵朱又是拿上东西就准备走,田运河连忙叫住了她:“同志,你都帮我两次了,我还没有正式介绍一下自己,我叫田运河,刚调到咱们这儿合成车间,真是感谢你,这两次雪中送炭呀!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赵朱咧着嘴,一脸憨厚的笑容:“我叫赵朱,是化验室的。田同志,你太客气了,这些小事谁遇上了都会帮一把的!不用放在心上!那我就走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再见!” 说完,赵朱又是潇洒地转身离开,只留下了一个高大的背影。 俗话说,套路不怕老,只要用得好。 这一来二去的,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新单位,田运河居然很快就结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这天,他终于逮到了机会,请赵朱吃上了饭。 饭桌上,两人相谈甚欢,还喝起了小酒。 酒过三巡,说话也没那么多顾忌了,赵朱放下酒杯,就开始叹气。 田运河连忙问道:“妹子,你这是有什么为难事儿?有啥事儿你只管说出来听听?” 赵朱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唉,这事儿怕是不好办啊!” 田运河有酒壮胆,直拍胸脯:“好办不好办的,那你也得先说出来听听嘛!怎么?是不是信不过田哥我啊?” 赵朱皱着眉头,压低声音道:“我有个亲戚,想来咱们厂上班,这不是找到我头上来了?想让我托托关系,走走门路。” 说到这儿,赵朱一摊手:“不瞒你说,我当初也有亲戚帮着走关系,我那亲戚还是土地局的呢!结果怎么样?亲戚也不好使啊!最后还是靠我自己考进来的。” 赵朱说到这儿,眉头拧得更紧,似乎是想借酒消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句句都是实话,没有一个字骗人!要是有一句假话,叫我天打五雷轰!” 说着话,她的情绪也激动了起来,声音都大了许多。 田运河连忙劝解:“好好好,是实话是实话!你别着急呀!” 赵朱鼻子都红了,眼圈也红了:“可这话说了人家肯信吗?给你说你信吗?唉,愁的我啊!该怎么办呢?” 低头难受了一会儿,赵朱又抬起了头来,朝着田运河靠近过来,拿手遮挡着,声音又重新压的极低:“田哥,我也是听人说的,你是走的姜厂长的门路进的咱厂?怎么样?能不能也帮着牵个线呢?” 田运河看着对方希冀的眼神,顿时一时冲动,血气上头,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啊!姜厂长那人挺好说话的,这事儿交给我!” 说到这儿,他又停了一停: “不过求人办事嘛,也得意思意思吧?” 他说着,给了一个暗示的眼神,搓着手指比划了起来。 赵朱闻言也高兴地咧开了嘴:“我懂我懂,那田哥,就先谢谢你啦!来,我敬你一杯!” 这一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国营饭店都是先付钱票再上菜,要不然,赵朱指定得抢着把饭钱付了。 挥手告别了田运河,转过了身,赵朱就搓了搓脸,脸上的红晕还在,但眼中的醉意已经淡去了——姜林深这一出,难道真的只是千里为官只为财? 第034章 徐半仙 徐瞎子不见了!这事儿还是栓子第一个发现的,他像往常一样,拿着省下的半拉窝头来找徐瞎子看变戏法儿,却没在牛棚见着他。 他捏着鼻子,把牛棚翻了个遍,却始终没找到人,倒是在食槽底下找到一封厚厚的信——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塞进去的,栓子刨了老半天地才把信给刨出来! 栓子上学早,他都已经上小学三年级了,但看着封皮上的字,还是只认得两个字——“武”和“教”。 他想起来土坯屋里那个武奶奶,看着冷冷淡淡的,不过有时候会考他几个字,答对了还给他东西吃,这是给她的信? 悄悄收起了信,准备把信带给大妮儿,让她捎过去给她——他知道那个武奶奶跟爱咳嗽的爷爷已经搬去了朱姑姑家。 见栓子皱巴着小脸离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才爬下一个人来,正是消失了的“徐瞎子”!他偷偷摸进牛棚,瞧见石槽底下那封信没了,这才松了口气,转身从草垛里扒拉出了一个包裹,又换上了一双新鞋子。 把原来那双烂的不成样子的鞋子悄悄丢在了河边,他扯下了那块蒙眼的破布,随手往河里一抛,转身便朝着山上走去,不多会儿,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山林间。 …… 大妮儿来的时候,钱老爷子正在堂屋里弓着腰扫地。西厢房被收拾了出来,让给他们老两口住。他们老两口自知承人恩惠,报不了大头,便先报细处,当真是一副认真看房的模样,日日都把屋子里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的。 大妮儿见赵朱没回来,先是一阵失望,她蹦哒到钱老爷子身前,乖乖问了好:“钱爷爷好,武奶奶呢?” 小心着不着凉,钱老爷子那一开口就咳嗽的毛病也好了不少,闻言他停下了动作,双手扶膝慢慢躬身与她视线平齐,缓声道:“赵慧文小朋友,你好啊!你武奶奶她去山上啦,说是找找看有没有什么草药。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吗?” 大妮儿刚开始还对这两人住进赵朱家有些不满,一是心里泛酸,虽然也觉得他们可怜,但还是不明白朱姑姑为啥对他们那么好,二是她也有小小的担心,害怕他们给朱姑姑招来祸事。 可又接触了几次后,大妮儿就觉得,这两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黑五类”,好像人也不赖。 比如说,钱爷爷会认真叫她的大名,还会跟她问好。爹娘老师都教她要懂礼貌,说嘴甜的孩子才招人喜欢,可她见着长辈都问好,可却很少有正经回应她的,难道大人就不需要懂礼貌了?反正,看看钱爷爷,她觉得嘴甜的大人也更招人喜欢。 赵慧文同学很严肃:“钱爷爷,我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这里有一封给武奶奶的信,你能帮我转交给她吗?” 信?谁……会来信?难道……闻言,钱老爷子先是一愣,嘴角一阵颤抖,一连串咳嗽忍不住又从口中冲了出来。 大妮儿连忙上前帮着拍背顺气,半晌,钱老爷子才缓过了劲儿来,他眼里噙着泪花,等看到那封信上陌生的笔迹才苦笑着摇头,他也是昏了头了,怎么可能会是他哟? 武奶奶回到家时,就瞅见老钱坐在火炉旁看着什么东西在发呆。 见她进屋,钱老爷子站起身来,把那东西递了过来:“喏,给你的信!” 谁会给自己写信?武教授不解地接过来,打开一看,先是一愣:信上写的语句不通乱七八糟,猛一看,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写了些什么。 老钱也伸过头来,看着看着,他笑了:“是隔壁那个姓徐的小子留下的信。” 武教授这时候也琢磨出味儿来了,这是一封“加密”信。说是“加密”,其实就是用了“反切”的标音方式来写的信。反切是过去中文用两字并成一音的注音方法,上字取它的声,下字取它的韵与调。比如“走”切音为自有切,用“自有”注释“走”,就能看读出来走字的音,他这封信就是用的这法子,类似一封只标了读音的信。 新中国成立后,开展过几次扫盲运动,让国民文盲率大大降低。但此时普遍推广使用的注音方法是汉语拼音,也就是汉语拉丁化方案。村人哪怕已经摆脱了睁眼瞎的“文盲”身份,也只是认得几个常用字。这封信看似加了密,却又似乎没太用心,好像只是防着被村里人偷看而已。 见是他的来信,两人起初还有些不解,但仔细一看,信里的内容却是让老两口都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们相视一眼,便齐声道:“这事得告诉小朱!” 赵胜利得了赵朱那“雪中送炭”的主意,索性好人做到底,见着这老两口,说话也是好声好气的:“怎么这么晚过来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 钱老爷子虽然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刮了脸后看着比赵胜利还白净,他笑着跟对方问了声好,这才道:“赵队长,我们有事要找赵朱同志,能麻烦您给她发个电报吗?” 赵胜利心知他们跟赵朱关系不简单,此时自己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见状连忙把人让进家里,关上门才细问道:“她工作忙着呢,有什么事儿先给俺说说,要是俺能给解决了,就给你们办了不就拉倒了嘛!” 老两口相视一眼,还是温文尔雅的钱老爷子先开了口:“赵队长,您别多心,不是我们信不过您,而是这事儿怕是有点麻烦,甚至可以说,有些危险。之前您对我们的帮助,我们铭感五内,要是让您涉险,倒是我们恩将仇报了!其实,叫她回来也是无奈之举,我们老两口只有一子,如今分别数载杳无音信。如今,说不定就得劳烦小朱为我们老两口办理后事,所以,才想让她回来说个缘由。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真是抱歉啦!” 说完,老两口齐齐起身,朝着赵胜利一起鞠了一躬。 要说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儿,能跟耿直老太太过一块的老爷子,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主,按理说,既然不能给人家说明白话,编个瞎话搪塞一下就完事儿了,他还偏要说大实话。 他们这一出把赵胜利吓得从椅子上直接跳了起来,连忙伸手把人扶住:“啊,这么严重?那,那我也就不多打听了。我明天就给小朱发电报叫她回来,行了,天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了!快回去休息吧!” 送走了这老两口,赵胜利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这都是啥事儿啊?怎么自己刚送上炭,这摊子都要烧没了?这老两口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不见跟什么人有接触,又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危险又是从何而来啊? 他越想越心惊,也不等明天了,自己蹬着自行车跑到了公社给赵朱发电报,就仨字:急,速回! 这封电报把赵朱也是吓了一大跳,她也是第一时间想到了武教授老两口身上去,还以为是钱老爷子发了急病要不行了,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往下赵庄赶。 等进屋见到老两口安然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她这口气松的有点早,等看到了那封信,她的心又重新提到了嗓子眼儿去! 在武教授的解释下,她也看懂了那封信,简而言之,这封信就是那个徐瞎子的自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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