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思齐再次拿起了那叠稿纸,又看了两眼后,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接着,他略带试探地问道:“赵朱同志年轻有为, 何必妄自菲薄呢?况且,由张保康同志上交,或许比我更合适呢?” 赵朱却是认真地摇了摇头:“术业有专攻, 周思齐同志,您是主抓经济建设的,容我自夸一句, 我这倡议书里面的价值, 别人未必能有您看的透呢!” 哦?周思齐有些意外——或许是这些年的“站队”思想已经成了习惯, 他几乎忘记了“专业对口”这回事,而眼前这个走了张保康路子的赵朱同志,似乎也并非自己起初所想的那样? 他认真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却觉得越发看不透对方, 而赵朱则是坦坦荡荡地回望过去。 跟聪明人说话也用不着那么多弯弯绕绕, 这份功他也的确想要,至于代价嘛, 那就来日方长吧! 再次拿起那叠稿纸,他仔细将其边角抚平, 收入了公文包中,再看向赵朱时, 眼中充满了笑意:“那好吧,恭敬不如从命,既然如此,我便大胆贪功了!赵朱同志,放心,你的将来必定不可限量!”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赵朱就发现自己拥有了“预言”能力,前世所有的历史似乎都在按照原本的轨迹在重演。 很多人有这样一种观点:假如你穿越,那么不要试图去改变历史,因为历史总会自我修复,让事情恢复原本的轨迹。 对这种观点,赵朱却不以为然:既然自己已经穿越,那就代表着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而她这个小蝴蝶,偏要使劲儿扑棱扑棱翅膀,看看能不能去改变历史。 这个南墙,就让我赵朱先撞为敬吧!这样想着,她豪气干云地走出了周市长的房间。时间紧急,机会也难得,想要短时间内就拥有话语权,未必要自己冲在前面,真正的王者,从不惧打辅助。 但是,自己真的能改变历史吗?她走过二楼长长的走廊,站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口前,窗外,是招待所的院子,几棵法国梧桐在寒风中枝桠乱颤,因为今年春天少雨干旱,就连树上的新叶也蔫头耷脑,丝毫不显新生的娇嫩。她看着那几棵树,又抬头望向天空: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 ………… 结束了外事纪律培训,广交会的日子也就近在眼前了,今年的广交会将在四月15号开始,而赵朱她们在8号就要出发了。 火车站外,明明说过要支持妈妈创汇的小松,临到分别时,却哇哇大哭起来,还吹出了一个大大的鼻涕泡。他奶奶半蹲下来,熟练地拿出一个手帕,从上到下一把抹,将他的眼泪鼻涕全都抹了个干净。 赵若兰看着心疼,但好在小松已经很久没有发病,她也能放心些,她狠下心没有去抱他,只是出言安慰:“小松乖啊,别哭了,妈妈过几天就回来了,前几天妈妈出差你不是挺乖的吗?” 赵朱在一边打趣:“小松真厉害,鼻涕泡都比别人吹的大,等我们回来,给你带外国的巧克力好不好啊?” 小松的脸蛋被擦的通红,听见巧克力,他正在酝酿的泪意就被打断了,他哽咽着问道:“外国巧克力,比咱们的巧克力还好吃吗?” “好吃不好吃的,等你尝尝就知道了呀!”赵朱笑眯眯答道。 小松这才点点头,红着眼睛看着妈妈,鼓了鼓腮帮子,说起了被教好的话:“妈妈再见,祝你一路顺风,勇创佳绩!” 挥别了来送别的亲友,在周副市长的带领下,一行人拎着大包小包提前进了站。 从应城往广州去只有过路车,他们乘坐的这趟列车,停靠时间只有短短的8分钟。 有周市长在,他们自然是提前进了站台,但实际上,这也没太大意义:火车可不会精准停靠在固定位置,早晚都得来回跑着找车门。 在站台人员“往后靠,往后靠”的吆喝声中,在鸣笛声中,一辆绿皮车缓缓驶入了站内。 现在挤火车就跟打仗一样,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往前挤,赵朱和另外几个身材高大的同志张开手臂帮忙挡人,一边推着几个同志往车上挤,但在人群潮涌的伟力之下,他们这点体型优势不值一提,很快不得不松开了手,被裹挟着挤到了车上去。 熙攘的不止是门边,窗口边,有的孩子被大人托举起来,从窗口往里面塞,有人探身把行李丢出,接着转身把双腿探出窗去,用手死死扳住窗框,等双腿踩住了车轮,才借力跳下车来。这种举动十分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摔下站台,为了防止这种事故发生,后世的火车窗户干脆是整块玻璃,要么就加装了限位器,让人不能打开。 而在这个时候,这些都只是常规操作罢了。 直到火车开动了半天后,他们一行人才找到了卧铺车厢。 赵朱虽然自认为适应能力极强,那还是时不时要被现实的贫乏震惊一下,这种贫乏并是不止单指个人的贫困,而是整个国家的贫乏。就像现在,因为火车数量少,一条线路运行还要分单双号。 四月份始发站就只在双号发车,假如他们错过这一趟车,再想坐这趟车那就要等到10号了。 见大家伙儿全都顺利地挤上车,没有落下一个人,带队的周思齐才算是彻底放下了心。 原本大家都穿了最体面排场的衣服,经过这一番拥挤推搡,一个个都灰头土脸的,直挺挺的衣服也都成了腌咸菜,再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如今买票也不容易,每个停靠站点给的票数量有限,铁路系统又不归地方上管理,那态度也是十分硬气。别说是周副市长了,哪怕张保康同志来了,怕也买不来全部一行人的卧铺票。只能让一部分同志先买了站台票,全挤上车后,再去找列车员补买卧铺票。 从应城到广州,行程一千五百多公里,以现在的车速至少得开上两天一夜,这还是保守估计,实际上,火车能准点到站才是难得,坐上两天两夜也很正常。如果是短途还能坐硬座坚持坚持,但这样的长途旅行,坐硬座怕是人都得废了。 “小胡,你跟小高去补一下卧铺票。”周思齐随手点了办公室的两人,让他们去办补票的手续,赵朱见状也就顺势跟了上去。 见她跟着,两人便也朝她笑着点了点头。这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男同志,小胡个子比赵朱还高,站那儿跟铁塔似的,说起话声音却不大,文质彬彬的。小高倒是能说会道,就是也爱说闲话,之前议论赵朱出风头的,就有他一个,不过,后来周副市长对赵朱格外青眼有加,他便也不敢造次了。 见赵朱跟上来,他就上前凑起了近乎儿:“赵朱同志,你这是第一次坐火车吗?” 赵朱点点头——这辈子来说,还真是第一次坐这种火车。 见赵朱点头,他立刻夸张地叫道:“哎呀,我也是第一次坐这么挤的火车,你瞧瞧,刚才有个人都快把我的手给打折了!” 他伸手挽起外衣袖子,果然在他手腕外侧,有一道指头粗的红色痕迹,边缘微微肿起,仿佛是被什么硬物甩到形成的。 说着话,几人就来到了列车员的值班室,而小高却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皱着眉头瞪着值班室里一个戴着帽子的男人,朝赵朱两人努嘴道:“喏,刚才就是那个人打到的我!” 第046章 奇遇 虽然说前一段时间倒春寒, 但毕竟已过了清明,天气已经回暖,那人头顶却还戴着大帽子, 捂的严严实实,看得人热的慌。 等看见了那人的模样,赵朱心中不由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感觉,小高更是低声嘀咕起来:“咦?瞧着怎么像是个少民啊?” 那人的样貌的确不像汉族人,虽然穿着样式大众的灰色外套, 但他那深色的皮肤,浓密的大胡子,走近后, 还能听到他说话时浓重的口音,似乎都在说他不是汉人。 小高也就是一时之气,等人真到了人家面前, 反而不再多说什么——作为革委会的工作人员, 这点觉悟还是有的, 万一跟人家少民起了冲突,影响民族团结多不好? 那人跟两个伙伴一起,应该也是来办理补票手续的, 过道狭窄, 他们办完了手续往这边走, 刚好跟赵朱几人狭路相逢,赵朱他们连忙走到卧铺间的空地里给对方让路。 小高扭开了头, 特意没去看那人,赵朱则是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几人, 当她的目光落到对方的手腕,瞬时一凝:她知道把小高的手腕弄伤的是什么东西了, 正是那人手腕间的一只钢镯! 这个小插曲很快结束,小高只不过是随口抱怨两句,也不是真要去追究人家的无心之过。于是,双方擦肩而过,话都没搭一句。 等他们办理起手续来,小胡和小高两人才庆幸:还好赵朱也一起跟来了!原来,因为他们要补的卧铺票数量较多,列车员一听数量就开始推三阻四,不乐意全给补成卧铺票。 但赵朱是谁啊?她辩才无碍,说的那是头头是道:从外汇对我国经济发展的影响,到我国面临的举步维艰的国际形势,不一会儿就把事情上升到了影响国家未来发展的高度,把列车员说得是那是心潮澎湃,绝口不再提刚才的为难。 等给他们补办好了卧铺票,他双手把票递向赵朱,那架势就跟为出征将士献上践行酒一般无二,只差豪情万丈赋诗一首了! 拦住了要去找列车长给他们免票钱的列车员,等赵朱三人回程的时候,小胡和小高看赵朱的眼神都变了,从敬佩之中透露出一丝畏惧:多吓人啊!就这口才,死人只要不过头七,都能被她给说活了吧? 赵朱同志则是一脸淡定:基操勿六。 说起来,往后倒上几年,各地学生大串联,上京城见伟人,那还真是免费火车随便坐。不过,如今运动已经接近尾声,虽说百废待兴,但各行各业也已经渐渐恢复有序运行了。 全部人员的卧铺票是买到了,但一行人还是被分散到了不同的车厢,赵朱跟赵若兰、小高是同个车厢的连号票。 三人一边抬头瞅着车厢号,一边找铺位——直到在最后一节硬卧车厢里,才终于找到了座位,再往后可就是软卧的包间了。 恰好,三人的三个铺位都在同一边,刚好可以互相照应。 小高的嘴虽有点碎,人还不错,二话不说就把行李扔到了上铺,笑嘻嘻道:“我就喜欢睡上铺,清净。” 但他的笑脸没维持多久,就垮了下来,只见从过道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是刚才挤车时伤到他的那个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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