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长串的英语说的又快又急, 那位应该是翻译员的女同志一时没完全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最后听到“恶心”这个单词, 她的表情就变得难看起来。这段时间她已经受够了这些老外动不动就一惊一乍且傲慢十足的样子,可有纪律约束, 她也只能尽力隐忍,不过, 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她也感到十分诧异:按理说,外宾旅行团所在的车厢不会再安排普通乘客,这里怎么还会有别的旅客吗? 她好奇地朝包厢里面望了一眼,正好与赵朱大眼瞪小眼,她心下一惊,连忙走了进去:“同志,请问你怎么会入住这个车厢的呀?本次列车有接待外宾的任务啊!不应该安排你们进来的啊!” 她语气虽然着急,但态度还算不错,只是单纯疑惑的询问。 赵朱真是无辜躺枪——这可是乔卓同志给安排的车次,她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外宾住进来呀! 不过,这事儿先不急,她得跟那个黄毛好好掰扯掰扯,于是,她朝着那个女同志摆了摆手,越过她,直接面对跟在翻译员后面进来的露出一脸嫌弃的“黄毛”,用流利的英语道:“我们中国人对待朋友向来都是十分友好的,但尊重一向都应该是相互的,如果你想获得尊重,起码应该先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尊重的人。这位先生,在我们的文化中,言辞刻薄可不是什么有礼貌的行为,不知道你来自哪里?难道你们与我们的评价标准不同吗?” 黄毛显然没想到她不但听懂了自己的抱怨,还直接进行了反击!虽然自打来到这里他就开始受到优待,已经被惯的优越感十足,可如今说人坏话被直接抓包,还是令他面红耳赤,一时语塞了起来。 听见她的英语如此流利,那个翻译员也是眼前一亮,尤其是见她把那个总爱挑刺的劳伦斯怼得哑口无言,替她出了一口恶气,让她不由得对这个陌生的女同志生出了几分同仇敌忾的感觉。 “你,你,你这个吃生鸡爪的野蛮人!”劳伦斯一时之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干脆伸出手指向了桌面上的鸡爪,他一激动,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脸色迅速涨成了紫红,一脸的恼羞成怒。 “首先,我要纠正一下你的错误:这个鸡爪是熟食,红色的汁水只是辣椒油。其次,假如你用食物的加工熟度来划分野蛮与文明,那据我所知,不管欧洲还是美国,不少人都爱吃五分或者三分熟的牛排吧?哦,对了,还有沙拉,那可全是生的蔬菜!难道你觉得他们全都是野蛮人吗?这攻击的范围是否有点太广了呢?”对方越是气急败坏,赵朱越是慢斯条理,她把桌上的食物收好,又拿出了一块手帕,擦起了手来。 赵朱坐在床铺上,挺直了后脊,微微侧头的动作,显得她脖颈格外修长。她动作缓慢而细致地擦拭起每一根手指,仿佛漫不经心,姿态优雅地擦拭着一件无价的珍宝。 翻译员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女同志,眼睁睁看着对方突然之间有了种无形的变化,她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变化。她只知道,假如她第一眼就看到现在的对方,她大概没有勇气去质问她任何问题。 这种显而易见的气质变化也被劳伦斯看在眼中,在对方突然释放的强大气场中,他也不由得心虚了起来,开始为自己辩解起来:“不,我没说过,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后,他忍不住低声质问起翻译员:“真是见鬼,我没听说过你们还有王族啊?她到底是什么人?一位公主还是女王?” 赵朱同志仪态万方地擦干净了双手,她看着对方,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美国人?” 劳伦斯点了点头,颇为骄傲地看向对方,似乎认为自己将要得到理所应当的优待。 赵朱却站起了身来:“难道只有在我拥有一个爵位的情况下,才能得到你的尊重吗?那可真是遗憾!你们美国立国文书《独立宣言》里明明写着‘人人生而平等’,但显然你持有反对意见,对吗?” 赵朱一站起身来,她高大的身材在逼仄的包厢中显得越发有压迫感,劳伦斯不得不后退了几步,走出了包厢。他憋屈的厉害,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来,只能生着闷气,决定立刻就去找中方的领导投诉一下——至于要投诉什么,总之,对他不够友好,让他难堪不就是罪过吗? 翻译员孟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笑出声来,她真想大声来上一句“翻身农奴把歌唱”,才能表达她此时爽快的心声。 不过,看着劳伦斯怒气冲冲的离开,她忍不住担忧地看向对方:“同志,他肯定是跟领导告状了,要不你先躲一躲吧?那人说话总喜欢夸大其词,要是他说你骂了他,破坏两国友好关系怎么办啊?” 赵朱挑了挑眉,却是不以为意地笑道:“同志,那你可得为我作证:我可没使用什么侮辱词汇对他进行人身攻击吧?反倒是他对我恶意满满,而我只是对他的行为不太理解,所以合理地提出一点小小的疑问罢了!” 孟敏被她逗的捂着嘴笑了起来,她肯定会为这个有意思的姑娘作证,只不过,她人微言轻,恐怕也没什么用处。 收敛起笑意,孟敏继续劝道:“别说笑了,我作证也没用呀!领导都说了,让我们不怕苦不怕难,思想上要做好准备,有情绪要学会自己消化,尽一切力量为人家外宾服务呢!” 说着说着,她忍不住撇了撇嘴,阴阳怪气了几句,不过很快她就说起正题来:“我说真的!同志,这事儿可大可小,他要是非要往你身上扣破坏两国关系的帽子,你肯定落不着好。趁他们没来,你还是赶快走吧,放心,我就说不知道你去哪儿了。” 见她是真担心自己,赵朱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来:“他们真要查,问问列车员不就知道我是谁了?我能逃到哪儿去呢?” 现在还没有全国统一的身份证,要是出远门,户口本、介绍信都是必备证明。真要有心找她,她还真是逃不掉——当然,她也没准备逃跑。 “对了,说了半天话,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姓赵,叫赵朱,朱砂的朱。这位同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见对方突然自我介绍起来,还问起了自己的名字,孟敏有点不好意思:“赵朱同志,你好,我叫孟敏。对了,刚才那个美国人叫劳伦斯。” 两人说这几句话的功夫,孟敏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她往外面一瞧,果然是劳伦斯气势汹汹地领着一个梳着油光水滑中分头的男人走了过来。 瞧见她的表情变化,赵朱也走到了门口,等他们走近后,还不等他们开口,就率先开口道:“劳伦斯,你是回来向我道歉的吗?” “什么?我为什么要向你道歉?”劳伦斯被她的话一噎,立刻下意识地反唇相讥起来。 赵朱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她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好吧,如果你觉得不需要,那就不需要吧!” 中分男也能听懂几句英语,但不算很熟悉,他皱起眉头,看向了赵朱:“你是哪个单位的?谁允许你进来的?给劳伦斯先生道个歉,然后赶快离开,这是接待外宾的车厢,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他颐指气使的发号施令,似乎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但对方听到他的话后却置若罔闻,而是又看向劳伦斯:“抱歉,你能告诉我,你今年几岁了吗?” 其实,劳伦斯自知理亏,虽然他色厉内荏地表现出是自己受到了侮辱,但实际上,他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听到对方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挺了挺胸膛:“我二十八岁了。虽然我没结婚,但你可别想打我的主意!” 赵朱实在忍不住想翻个白眼:“原来你是二十八岁,不是八岁,我还以为只有小男孩才会有这种向大人告状的行为。” 一回生二回熟,劳伦斯接二连三地被她怼,甚至已经有点习惯了,反应倒是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那中分男只听见了“抱歉”这个词,还以为赵朱已经道过了歉,便继续命令道:“道完歉就赶快收拾东西走人吧!” 第052章 兴趣 听见那中分男再次开口, 赵朱这才把目光投向了他,中分男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见她看来, 更是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 赵朱没有搭茬儿,而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然后,却是看向了在一旁一脸焦急的孟敏,依然是用英语问道:“这人是谁啊?你们的领导吗?” 孟敏也很机灵, 见赵朱用英语问话,随即便也用英语答道:“也不算是领导吧,他只是外交部的工作人员, 不过,他倒是经常跟在领队身边……” 剩下的话,她看了一眼劳伦斯, 并没有说尽, 但意思赵朱已经明白了——原来这是个狐假虎威的狗腿子。 见赵朱一直没理会他, 反而还用英语跟孟敏说了些什么那中分男一着急,立刻拿着孟敏开刀:“你在干嘛?你们说什么呢?都是中国人,干嘛不好好说中国话?” 他问出这一句话, 心里突然咯噔了一下:不会吧?这傻大个儿看长相是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 可好像还没开口说过中文啊!听说外国也有中国话都不会说的华裔, 眼前这人该不会就是吧?住着的外宾的软卧应该不会让普通民众随便进入,除非, 这是其他的外宾? 赵朱见他突然脸色一变,眼珠子开始乱转, 就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她心底里暗笑一声, 却是任由他误会,继续朝着劳伦斯道:“看起来你找来的靠山也不怎么可靠啊?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他可未必能管到我身上来呢!” 劳伦斯哪儿能分的那么清楚啊!他只知道之前只要他随便向中方提要求,都能很快得到满足,他还以为接待他们的人全都是级别很高的“大人物”呢!哪成想突然碰见了一个不买账的,而且,听意思,似乎他找来的这人级别也不怎么高? 这可就太尴尬了,他脸上正在一阵红一阵白,就听到对方又继续追问道:“反倒是你,劳伦斯先生,请问你到底是什么人?此行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以你此前的表现,我很难相信你是抱着友好的目的来访问我国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们的一首歌?‘朋友来了,有美酒,要是那豺狼来了,对待它的有猎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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